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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别怕,我是鬼 作者:懒熏衣 文案 木小牧【抱胸】:你你……你别过来!我可是救过你的命,就算你出家做了道士,也不能收我! 丁子湛【摊手】:我只想回报(抱?)你。 木小牧穿越了, 人家身穿,胎穿,魂穿 到她这就成了穿魂 做鬼都做到古代来了,这真是个悲剧。╮(╯▽╰)╭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小牧 ┃ 配角:聊斋众人 作品简评: 女主的魂魄无故穿越到遍布鬼狐的古代世界,需要不停的做善事装满功德袋才能赢得回家的机会,从此女主开始了与鬼怪狐妖打交道的生活。本文流畅自然,故事情节构思新颖巧妙。作者笔下现代来的年轻少女碰上古代文弱公子,从一开始的对立到友好,女主一步步成长。未来功德圆满,是离开还是留下?女主又因何穿越?众多的谜题和精彩等着作者为我们解开。   ☆、第1章 太原,时夏。 街上熙熙攘攘的,整条道摆满了欲出售的货物,摊贩们站在各自的摊位前吆喝着,或有头戴方巾的文弱书生,或有弓背踽踽而行的老妪,或是各色贩夫走卒,来来回回穿梭,脚步声、议论声,整的一条街好不热闹。 头顶的太阳移到正中,已是正午了。 木小牧瑟缩地躲在檐下的阴影里,偷偷瞟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心里愁苦万分。 想她花样年华,不过是青春叛逆期迟来了,好不容易有一次同父母争吵的机会,惩罚就来了,因果报应要不要这么快? 木小牧不敢抬头看天上那一轮日头,老天爷的效率偶尔快那么一次,就被她给赶上了。 难得的是,她不在自己家里做阿飘,反而穿越时空,倒流几百年来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做了一只没有身份的阿飘。 因为惩罚来的太突然了,木小牧恍惚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跑到了太阳底下,结果可想而知,皮焦肉烂。 血的教训告诉她,一只鬼,就要有一只鬼待得地方。 急速奔逃间,瞅着一个有阴影的地方就钻了过来,结果发现,这里不过是人家贩卖药材的店铺,好在没有太阳的直接照射,木小牧也能大白天在房间里晃悠几圈。 以她脑子里所知道的看,鬼是不可能在白天出现的,但是她能,只要不是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她能很安稳的做一只阿飘。 是因为生魂的缘故吗? 没有谁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到了这里,被太阳焦灼一番后,某些对鬼来说常识性的东西,木小牧很轻易地就知道了。 例如此刻,她觉得魂魄开始变得虚弱了,如果没有阳光的那番伤害,她可以在坚持一段时间。 可是,这会魂魄元气大伤,急需一具身体供她修养恢复。 呆在药材铺的屋梁顶上,对着下方进进出出的人审视一番,阳气旺盛的人周身会被白色的如同阳光一般的日晕包裹住,这样的人她近身不得。 只有挑那些阴气重,阳气衰的,她才有可能趁虚而入。 越等越心焦,木小牧心里一直嘀咕,古代人的身体要不要都这么好啊,她想找个病弱点都不行。 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掏空了,木小牧吐着舌头趴在房梁上,脑袋朝下吊着。 若是有人能看到她此刻的形状,怕是要尖叫了。 只见她整只渐渐的干瘪下去,魂魄形状有消散之态,如同水汽蒸发一般,丝丝缕缕的白色朝四周拉扯着飘散消逝。 木小牧掐着喉咙处,感觉呼吸渐渐不畅。 话说,鬼魂可以呼吸吗? 这么深奥又富有哲理的问题,她暂时没法子去想。 正哀叹我命休矣,鼻尖闻到一缕气味,立刻振奋了精神抬起头来。 只见铺门前进来两个二十岁许的女人,一个梳着妇人发髻,旁边跟着她的是垂髫的小丫鬟。 那妇人容貌明艳,只是眉间有愁态,神色也颇为憔悴。想她这般年纪,身体却这样虚弱,多半是内里调息不当,保养不得宜。 小丫鬟将大夫一早写好的方子递给柜前的药童,别看她容颜稚嫩,说话倒是有股子泼辣劲。 那妇人微微低头掩嘴咳嗽了几声,小丫头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把人搀到旁边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抓药需要一阵子,木小牧等不得了,嗖的一下从房梁飘下来,直直奔向妇人所在的位置。 “夫人,您身子可好些了?” 翠儿见夫人咳嗽的不那么厉害,忙不迭问了一声。 钱巧惠摆摆手,正待说些话安慰她,忽有所觉,手掩上胸口的位置,刚才似有什么东西过来,心口跳动微快。 “夫人?” 翠儿见钱巧惠怔愣着,以为她身上哪里又不舒服了,神色间不觉带了焦急之态。 “无妨,心口闷了一下,不是大事。” 钱巧惠微笑着抬起头。 木小牧缩在钱巧惠的身体里,那股魂魄飘散的无力感顿时消失了,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 这妇人也真可怜,身体早前耗费了太多的生机,如今若是好好保养,也可安保两年无虞。能够被木小牧的生魂挑中做养魂容器,说明这人寿命不久矣。 一共三包药材,用纸包了穿线连在一起,药童将东西递给翠儿,翠儿付了银子。 翠儿转身扶着钱巧惠出了药材铺,两人慢慢地街上逛了一圈,钱巧惠先时还有精力,几步下来开始喘气,额上沁出了细细的薄汗。 翠儿便劝着她回了家。 钱巧惠家距离药材铺有两条街,北衣巷子第二户人家,进了门就是一道假山拦在前面,拐弯走过穿花走廊,进了二门院。 钱家这院里屋里的一席摆设,看着不像是穷人,但家里头除了钱巧惠这个主子,就翠儿和剩下的两个仆人,显得冷冷清清。 钱巧惠的房间简单朴素,但是几处家具的做工却极为精细,用材也挑好的。 靠床的梳奁台上摆着一张首饰盒,盖子是掀开的,有两件做工极好的,其余皆是普通的廉价饰物。 木小牧还未看完这房里的格局,就跟着钱巧惠走到了一旁的案几前,上面摆了两个灵位,各写着先父、先母的名讳。 从姓氏来看,应该是钱巧惠的亲生父母。 不知她丈夫去了哪里,木小牧正思忖着,就听得钱巧惠低声细语:“爹,娘,女儿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相公上京赶考,到如今也没个消息,不知道他考试如何,身体好不好。”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又咳嗽了几声。 这里正自烦忧,翠儿那丫头忽然急冲冲地跑了进来,钱巧惠尚未呵斥她的举止,就听得翠儿喜道:“夫人,是老爷回来了,坐着轿子来的。老爷肯定考上了,来接夫人去京城享福,夫人可算守得云开。” 翠儿一叠声的道喜令钱巧惠懵了一懵,进而喜极而泣:“可是真的?” 说罢也不顾翠儿搀她,急急忙忙奔出门去。 王生进门时还有一丝的恍惚,这里承载了他旧时的记忆,来时下的决心忽而软了一分,待他见到奔跑出门迎接他的钱巧惠,那一丝软化重新坚硬起来。 钱巧惠已不复新婚时的娇美容貌,因为病痛的折磨,她的脸瞧起来有蜡黄色,脸颊上的皮肤也干燥粗糙,眼角甚至有了几丝褶纹,老态毕现。 “相公!” 钱巧惠奔到王生面前时刹住了脚,因为激动脸颊晕出了红色,冲散了几分憔悴,凭添一分柔色。 王生上前扶住他,脸上不觉露出担忧:“脸色这样不好,底下的人是怎么照顾你的。” 说着就要发脾气,钱巧惠忙止住他,引着人往里面走,又吩咐钱家的老仆人接待王生带回来的人,夫妻两个进了自己的卧房,说了好些分别后的亲密话。 待王生看到案几上的灵位,立刻奔了过去,双眼含泪:“爹娘几时去的?” “去年八月份,你上京半年后,爹娘怕打扰你读书,让我不要告诉你。相公,你如今有了出息,爹娘地下也会安息的。” 钱巧惠又问起王生科考的名次来,被他几句糊弄了过去。 王生自上京,一路游山玩水,将妻子变卖家中值钱之物换来的银两花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银钱不够用了,那些个红米分知己只怕还偎在身前,让他乐不思蜀。 也许是运气,王生读书比不得别人,于书画上却有几分天赋,考试落地后怕回家遭受乡亲的闲话,便留在了京中,很是过了一段衣不果腹的日子。 直到后来被人举荐给当今三王爷,那是个爱好风雅的,坐下门客众多,见得王生于书画上的能耐,自然十二分的喜欢,便将他留在了府里。 得了王爷青眼,王生的衣食便有了着落,几次三番,谁知竟被王爷的独生女儿给相中,做了她的夫婿。 王生家中本有妻子,又舍不下王爷府的富贵,便将此事隐瞒了,如今才得机会回家乡太原。 钱巧惠同王生本是指腹为婚,不料后来王家落魄了,就想到了这个有婚约的妻子,找上门来。 钱家父母是守承诺的君子,又看不得旧友之子落魄,便应了先时的承诺,将两个小儿女的婚事操办了,指望王生好生读书,考取功名,也不算辜负了女儿。 如今,钱巧惠的父母已辞世,家中只剩下钱巧惠一个主子,她身体本就不好,父母辞世又是一番悲苦,就更加孱弱了。 王生回来又给了她希望,钱巧惠这会儿精力倒比往常好上许多,忙忙的吩咐翠儿去厨房做几道好菜,慰劳王生。 王生趁钱巧惠不注意,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米分倒进了她的杯子,这一切木小牧看得清清楚楚。   ☆、第2章 “别喝!” 木小牧大声阻止。 钱巧惠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旁边紧张注视的王生心中一紧,搁在桌旁的手微微挪动上前,问道: “娘子,怎么了?” 钱巧惠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疑色,看向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在找什么?我帮你。” 王生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 钱巧惠摇摇头,对他说道:“相公,你可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只觉得心中微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那声音在说什么,却是一点也不清晰。 王生静在原地,竖着耳朵停了片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除了杯盘相撞的轻响,哪里有人说话。 王生立刻笑起来:“这里只有你我,哪有别人。莫不是听岔了。” 钱巧惠也笑起来:“相公是知道我的,自来身子就不好,如今更是。相公科考有名,本是极有福气的事情,可惜妾身身子不争气。” “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新婚之时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咱们要做一对恩爱的夫妻,白首偕老。” 王生好一副为妻子担忧的表情,将一个温文尔雅的好丈夫装饰的完美无缺。 丈夫的体贴令钱巧惠更觉愧疚,她的身体不易受孕,结婚这些年两人也没个一男半女,王生从未说过嫌弃的话。 如今他又做了高官,对自己依然柔情四溢,钱巧惠心里的幸福可想而知。 “快吃吧,吃完饭为夫把这一路上的事情都告诉你。过几日,咱们可启程上京。” “这么快。” 钱巧惠吃惊之余,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杯子里有毒,别喝!” 木小牧的尖叫没有半点作用,钱巧惠虽是心有所动,但是她根本听不到木小牧的话,也完全感觉不到体内有另一个魂魄的寄存。 木小牧没有办法掌控钱巧惠的身体,冲出来想要阻止,伸出的手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她现在只是一抹幽魂,根本碰不到任何阳界的东西。 木小牧眼睁睁看着钱巧惠将王生为她准备的死亡送进了嘴里,心里搅的疼痛,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让人绝望了,这是木小牧第一次看到活人死在自己面前。 钱巧惠吐血的时候,王生不见一点惊慌和担忧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冷眼旁观钱巧惠声息渐逝。 “相公?” 钱巧惠想要向王生求助,却见刚才还柔情蜜意的夫君,此刻冷漠的如同死神,她不懂。 “是我对不住你。” 王生起身,开始拉扯床榻上的棉被帐幕,火折子一闪丢在了一堆易燃物里。 “相公!” 钱巧惠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王生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 她问的艰难,不时有鲜血用口里涌出来,衣襟上已经站满了血红色,看着煞是骇人。 “我如今得王爷看中,已经做了他的女婿。如果被人知道你的存在,我所努力得来的富贵将会一无所有。娘子,你一向心疼为夫,何不成全了我,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你心心念念不能为王家传宗接代,如今我有了郡主,她一定会帮我完成你所不能实现的心愿。” 王生到了如今时刻,仍然是一副温文尔雅,情意绵绵的样子,钱巧惠又呕出了一口血,她此刻震惊多余愤怒,心里又许多话要说,却被不断翻涌上来的血腥味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腹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翻搅,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碎了,这痛苦好像持续了很长时间,又像很短,钱巧惠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想法是,她不甘心。 王生眼见着钱巧惠软倒在地,眼睛睁得大大的,直视着自己,死不瞑目。 他心里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却仍旧小心翼翼过去,微微颤抖的伸出手触摸到她鼻下,没有呼吸。 他心中松了长长的一口气,再看死去的钱巧惠,如此狼狈。想到以往两人的甜蜜记忆,些许的悔意涌上心头。 但这些悔意不足以同他享受富贵的欲-望相抗衡,王生立刻起身将火星撒的遍地都是,房间里的火势渐大,红光透过门窗传到了外面,熊熊燃烧的火焰迸发出极强烈的热浪。 木小牧再次试着冲进钱巧惠的身体,这一次无比的顺利,再没有原主灵魂的情况下,她成功掌控了钱巧惠的这副身体。 王生已经奔出了房门,大声向其他人呼救。 木小牧看了一眼半空中飘着的透明魂魄,转身朝外跑去,她可不能被王生看到,毕竟,钱巧惠已经死了。 木小牧趁其他人过来之前,从后门仓皇跑了出去,直到离钱府很远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钱巧惠的魂魄跟在她旁边,她看木小牧能够使用自己的身体,也试图冲进去,可几次距离身体半寸之距就被弹开,终究不能如愿。 “为什么你能使用我的身体?” 钱巧惠几次不成功,问木小牧原因。 木小牧摇头,道:“你是死去的人了,没有灵丹妙药怎么能复生。至于我,我跟你不同,我可以在新死去的身体里暂住一段时间,但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刚才我见你丈夫偷偷给你下毒,一直叫你不要喝他给的东西,只是你听不到。” 木小牧提到王生,钱巧惠的平静被打破了。 “对,下毒,我死了,我为什么会死?我是他妻子啊,他答应过我爹娘,会好好待我。他明明承诺过的,为什么出尔反尔?” 木小牧见她仍旧执迷不悟,便道:“他不是说了嘛,他被王爷的女儿看上了,想要一直做郡马爷,所以才不要你的。” “可是我对他那么好,他家破人亡来投奔我爹爹,我们家并无一人嫌弃,甚至我还嫁给了他,他为什么还要这般对我?” 钱巧惠的哀嚎在夜晚时分听起来格外渗人,不过好在这里没有旁人,有人也听不见她的哭泣。 木小牧见她这样伤心,便道:“那你想报复他吗?我借用了你的身体,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就当是报答。” 木小牧不担心钱巧惠的答案,如果她不恨这个害了她性命的男人,仍旧痴心不悔,她也不需费神让自己受累。 原本透明状的魂魄,因为木小牧的这句话而笼上了黑色,四周的风开始动了,牵动着阴森森的寒意,钱巧惠憔悴的五官突然涌出了鲜血,可怖的红色顿时染满了她全身。 “我今来投奔伯父伯母,还望伯父伯母收留,终生不敢忘恩德。” “巧惠,你我从小指腹为婚,我立意要娶你为妻,终我一生,爱你,护你。你可愿意?” “巧惠,我家中败落,投奔至你家过活,你可嫌弃我身无分文?你若不嫌弃,我必不负你!” “爹娘,君子一诺千金,女儿和王生的婚约本是长辈定下的,如今怎可因他家中败落而失信于人。女儿愿嫁他为妻,做王家之妇。” “巧惠,你放心,此次入京,我定考取功名,风风光光的接你做官夫人,看谁还敢小瞧我们。” “相公,家里的事情你不要牵挂,我会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娘子,为夫不得已,已娶了三王爷的女儿,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们都会受到王爷的惩罚。你曾说过,为我做什么都甘心情愿,你就当救救我,安心的死了吧。” …… 过往的种种如云烟,那些好,那些情,如今全都化作飞灰,最后组合成了王生那张虚情假意的脸。 直到最后,他还在演一个好丈夫,哪怕亲手送她去死,他的言语都带着读书人的缱绻柔情。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我要他死!” ******* 随着做鬼的时间越来越长,木小牧知道的也就越多,她的情况跟别的鬼还不同,因为不是这个时代的魂魄,木小牧可以借用别人的身体做一段时间的人。 如果那人没有死,她只能寄居在体内做养魂场所,并不能支配对方的身体。 如果对方死去,她能够完全占用,做一个真正的人,白天可以出现在阳光底下,嬉笑玩耍。 但是这样的好运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毕竟是死去的身体,最多三个月,她就需要重新换一个寄居场所。 如果没有身体,她的魂魄会渐渐散行,到那时,就真的是魂飞魄散了。 木小牧凭空从人变作了鬼,如果连鬼都做不成,她不是更加悲剧。 所以,无论如何,木小牧都想活着,活下去。 在找到回家的方式前,她必须保证自己活着。 钱巧惠的魂魄最终被鬼差带走了,木小牧答应她,为她报仇。 王生在钱巧惠死后,撒谎称钱巧惠病发碰倒了灯烛,他当时慌张出去找帮手,谁知回来就没了妻子的身影。 王生做贼心虚,他明明亲眼看着钱巧惠中毒身亡,不过出去叫人的功夫尸体就没了,怎么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敢在这里停留下去,连夜吩咐底下人收拾包袱,但依旧装着担忧的样子,带着翠儿三个钱家仅剩的奴仆找了一通,没有钱巧惠的消息,又拿出有命在身,不能过多停留的借口,急忙忙的奔赴京城。 至于翠儿等,他将三人留下,说是帮着寻找钱巧惠,有消息了再通知他。 然而转身就找人将钱家的房子霸占了去,作为钱家的仆人,没有主家,自然只有被欺压的份。 王生解决了这件事,安心离开了太原。 距离当夜事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王生早已到了京城。 木小牧跟随而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打探王生的日常行动路线,如今,她要出手了。   ☆、第3章 三王爷的独生女儿乃是庶出,因为是府里唯一的姑娘,加上三王爷的原配正妻性子和顺,温婉贤淑。只要府里的孩子懂得本分,她都能好好待他们。 因此这位郡主娘娘是娇养着长大的,脾气自然带着些许的骄横。 她看上了白衣出身的王生,虽然身份上不对等,但是王生画画的天赋好,人又温柔体贴。对上级能逢迎拍马,对待下人也温和有礼,很快在皇帝那里也得了称许,赐了他一个空有官衔没有实权的文职名头。 这样一来,王生同郡主一起,也算是身份勉强合格了。 王生同郡主做了夫妻,时间一长就发觉,这个他为了富贵巴结上的妻子,完全无法达到他心目中妻子的标准。 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听话,一点都比不上钱巧惠的贤淑。 此刻王生开启痴情模式,开始怀念起亡妻来,不过很快他就将这念头掐掉了,因为他想起了钱巧惠莫名失踪的尸体,无端的生出几分冷意来。 郡主这里不能待,王生便从京城某处找了一所僻静的院落,买下来当做自己绘画读书的地方,取名闲情斋。 偶尔和同僚朋友去勾栏院听戏唱曲,带一二个红米分知己来闲情斋说说字画,谈谈古今,日子好不快活。 渐渐王生忘记了他在太原的事情,真正把自己当做了王爷府的郡马爷。 这日又和几个朋友去听曲,晚间饭罢,尽情欢笑了一回,这才蹒跚着脚步往家走。 他白日里同郡主闹了个不愉快,晚上不欲回王爷府,便将身边的小童唤来,着他回去跟郡主报备一声,只管挑好的说,今晚无论如何是不回去了。 小童一走,便只有王生一人。 街道两旁早已熄了烛火,只剩下两三盏灯光透过纱窗,伴和着头顶的明月,冷冷清清。 冷风一吹,王生酒热之气吹散了几分,眼神清明了些许。 巷子里的青石板反射着月光,一路望向前头,有袅袅的青色白烟阻隔了视线,如同通往地狱的黄泉之路。 邦邦的更鼓隔着几条街传了过来,打更人的喊声似被一层薄薄的膜隔住,悠远而飘忽,听不甚清楚。 王生打了个冷战,忽而生出几分怯意,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加快。 不想,拐角时,忽听得阴影处有细细的哭泣,时断时续,在这样冷清孤寂的夜晚,这细碎的哭声无疑加重了恐怖的氛围。 王生若是清醒的,只怕抬脚就要离开。 然而此刻他半醉微醺,胆子到比以往更大了,加上才从胭脂米分堆里出来,脑子里的旖旎还未散去,只当月下来一场艳遇,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循着哭声寻去,远远见着一女子缩在角落里,屈腿环胸,头埋在两腿上,肩膀微微抖动。 “小姐?” 王生话才开口,就见那女子浑身一僵,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他。 只见这女子不过妙龄,柳叶弯眉,皮肤白嫩,一双眼睛乌黑晶莹,如同上好的玛瑙。嫣红的嘴唇因为恐惧微微张开,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不由地心生呵护。 这样漂亮精致的五官,就像精心描绘出来的,缺一分都是遗憾,组合在一起才是完美。 王生自然被少女的美貌惊艳了一把,不过是仗着酒意好奇过来瞧一瞧,谁想他的运气会这样好, 碰到这样一位绝色的美人儿。 王生生怕惊吓了她,于是更加放软了声音,他本是读书人,故作姿态时一举一动,确实儒雅万分。 加上王生长得也是一派风流倜傥,稍稍的示好就能轻易虏获无知少女的芳心。 “小姐,夜深时分,你一个姑娘家,为何在此伤心哭泣。万一碰到不法之徒,可怎么办?” 王生脸上全是对少女的关切,并无半点亵渎的意思。 少女果然放下了警惕,肩膀微松,半抬着头,眼泪汪汪,咬着嘴唇道:“我,我是逃出来的,爹爹好赌,欠了许多的银子,家里拿不出钱替他还赌债,他便将我卖给徐员外做第八房小妾。 那徐员外的年纪都可做我爷爷了,我不愿意,便私自逃了出来。如今无处安身,又想到被他们抓回去,定然难逃一死,悲从中来,只能流泪。” 王生见少女漂亮,已生爱慕。又听她这样诉苦,便问道:“我家离这不远,你若信得过我,不如委屈暂时住在我家。” 少女听他这样说,立刻露出喜意,从阴影处站起来。 不想她蹲的时间太久,猛地起身,眼中一黑又要摔下去,王生上前一步将人扶住,少女顺势倒在了他怀里。 一股桃花的馨香幽幽传到了鼻尖,王生深嗅一口,心生荡漾。 少女像是受了惊,怯怯地离开他,脸颊浮起一朵红晕,柔声细语道:“妾身姓木,公子可唤我小名惠儿。” 王生看她不胜娇羞,一股男子汉的豪气不觉涌上来,这样柔弱的女子,正是他需要的。 比起郡主的刁蛮霸道,王生此时巴不得有个柔情蜜意的红米分知己,研磨作画,红袖添香,才子佳人,这样的生活才是男人该享受的。 将木惠儿带至闲情斋,将人安置在他的书房。 木惠儿环视一周,见这里冷清,问他:“怎么不见其他的人?” 王生道:“这里是我闲时玩耍作画的地方,除了我和侍候的小童,平常没有人来。” 木惠儿点头,又央求他:“我是外逃出来的,希望公子能为我保守秘密,万一被徐员外和我爹爹知道,他们肯定会抓我回去。” 王生答应下来,屏风后面是一间睡觉的小卧室,堪堪容纳了一张床榻,木惠儿便被王生安排睡在那里。 自进了屋,王生的行为便不那么君子守礼了,不时地拿眼睛瞟着木惠儿,两人离得近了总会不经意地碰触到对方的身体。 木小牧心里唾骂这家伙,伪君子的表象藏得这么自然,内里不过是个无耻的色胚。 “公子,夜深了,还请回吧。” 不过,伪君子的好处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他都披着道德的面具,不敢撕破露出丑态。 木小牧这样委婉又含着羞意的拒绝,落在王生眼里,就是不好意思,女儿家害羞了。 他自认是个翩翩君子,当然不会对一小女子强人所难,整了整衣冠,微微笑着向木小牧道了别,还体贴的为她关了门窗,嘱咐了几句,这才潇洒的离开。 王生离开一刻钟后,木小牧挪步到向前,用竿子支开了窗子,明亮的月光顿时撒了进来,如同有意识般,朝木小牧的这具身体涌了过来。 半月已过,钱巧惠的这具身体正慢慢发生变化。 木小牧可以借助月光的精华,减缓尸体的腐化,但是因为她在钱巧惠的面容上做了手脚,以致尸体的腐化程度加快了许多,她必须快点解决王生,为钱巧惠报仇,不然功亏一篑,不仅要找新的身体,王生也会心生警惕。 此刻,京城大将军府已经乱起来了,因为大将军十五岁的宝贝儿子突然不见了。   ☆、第4章 镇国将军为国征战多年,快四十岁上才得了一个儿子,取名丁宏鹤,字子湛。整个将军府,上至老太太,下到将军夫人,无一不宠爱他。 仆从小婢们也是是将这个唯一的少爷当皇帝给供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将人给弄病了,不高兴了,传到主子们的耳朵里,还把他们给大卸八块。 就连镇国将军铁血冷毅,面对他这一生唯一的一个儿子,也是心软的很。 除了儿子是唯一的,数量稀少,疼爱他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这儿子生来体弱,老太太和将军夫人都怕他活不下来,整日里烧香拜佛,把人当女孩子娇养。 因为这个缘故,京城多半数人家没有见过这位将军公子。 丁子湛失踪那日,正值去寺庙里上香。因为身体的缘故,丁子湛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庙里拜佛,顺便出来散散心。其余的地方没办法多去,寺庙里他是常客,况且丁子湛又是个男子,以往不见有什么祸事,谁料这次居然离奇失踪。 跟在身边的小童哭哭啼啼的告罪,在将军的责问下把这些日子丁子湛外出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一一概述。 待说道丁子湛十天前在庙里救了个美貌的女子,大将军起了疑心,问道:“什么美貌女子?” “听口音不像是京城本地人,她自己说是太原来的,来京城找她相公。” “从那之后湛儿可曾见过她?” 小童道:“自那后,公子每次外出都会遇到她。不过有一次小的要给公子传话,不曾跟在身边,回来时见公子与那女子正在说话,公子脸上似有愠色,至于说的什么内容,小的的确不知了。” “你可还记得那女子的相貌?” 说罢着人请了画师,将小童口里的女子画了出来,又拿给小童辨认。 小童看罢,点头肯定道:“就是这女子,不过她神情憔悴,脸色苍白,行动时也不像健康的样子,很是古怪。” 这就奇了,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还有病态。 湛儿就算身体孱弱,好歹是个男儿身,怎会被这女子擒住,说不得是有同谋的。 丁将军立刻阴谋化了,以为是朝中与他不合的政敌拿他没有法子,便想方设法拿他儿子来要挟。 丁将军立刻下令,暂时命人拿了女子的画像秘密去京城各地搜寻,他则想办法从同僚那里获悉消息,看是谁最有可能找他的麻烦。 京城暗地里的动静木小牧不清楚,待她吸收了月光精华,感觉已经出现腐化的皮肤重新变得莹白光滑,这才松了口气。 摸了摸脸颊,这张脸是照着木小牧喜欢的一个古装美人的五官画出来的,和ps后的美照不差离,修缮了不足之处,看着就像画里走下来的仙女,多一分或少一分都不完美。 木小牧借用了钱巧惠的这幅身体后,想到报复王生的事情,必然不能用钱巧惠的这张脸,忽然想到聊斋有画皮之说,她如今成了鬼,倒是有了一点鬼所具有的法术。 不过这一番动作耗费了她不少心神,使得钱巧惠的身体加速腐化,木小牧想不到更完美的办法,既可以帮钱巧惠报复,又不需让自己的手沾上血,估算着时间选了一个不甚高明的法子。 木小牧原本是想找一个出身高的女子,又怕事情大白后毁了女子的声誉,最后才挑了镇国将军府的独子丁子湛。 如今丁子湛被她安放在一间僻静的破庙里,距离王生的闲情斋不远。 木小牧算着,以镇国将军的实力,最晚后天大概就会得了她在王生这里的消息,所以今天晚上必须把一切事情准备妥当。 从包袱里把她提前准备好的迷药拿出来,木小牧悄悄出了书房的门,捅破了王生睡觉房间的窗户纸,待迷烟扩散到整个房间,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 敲了敲门:“公子?” 耐心等了一会,见没人来开门,木小牧进门,就着月光见王生正趴在卧房的案几旁,上面铺着画纸,画的正是她如今的模样。 心仪美人,将其画在纸上赏阅思恋,原本是一件高雅的美事,待木小牧瞧见对方脱掉的裤子,她只能朝对方唾一口唾沫,好恶心。 关了门,木小牧疾步朝破庙走去,丁子湛被她打昏过去,在将军府来人之前,她可不能让他醒过来。 掀开遮盖在外面的一丛草垛,丁子湛双眼被黑色的布条遮住,人正闭着眼睛躺在一团干草中,梳的精致光滑的发髻已经散乱,沾了几根黄色的枯草。 即便是这样狼狈,少年精致的面庞依旧令人动心。 木小牧才见这丁子湛时也被对方漂亮的过分的五官吸引了,男子长得这样,让女子情何以堪。 况且丁子湛自来身体不好,行动间总有几分病西子的模样,不像是将军的儿子,倒像是女扮男装的绝色佳人。 如今这绝色的美人儿被自己绑了仍在乞丐呆的干草堆里,大概这公子哥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木小牧心里念这一声罪过,将人小心地将人扶起来,正要将他拖到木板上运到闲情斋,不想这丁子湛居然装晕,木小牧扶着他的时候突然被大力撞倒在地上,眼前昏了昏,就见丁子湛踉跄着跳起步子想逃。 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的紧紧的,加上眼睛又被蒙住,才跳了几步就被绊倒了。 木小牧看着他奋力拼搏的滑稽样,忍不住起身走过去,也不说话直接又要一拳头将人打晕,却听丁子湛忽然说道:“你是钱巧惠?我乃镇国将军的公子,这样抓了我来,不怕被人知道,将你打入死牢吗?” 少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明明很害怕,却仍旧稳住自己,威逼利诱。 “将军府找人的速度比你想象的要更快,你将我绑了来,又不说话,显然并不想要赎金,与平常的绑匪不同。那么,肯定有别的用途。若你此刻放了我,我保证不会追究你绑架之罪,还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若你不答应,不出明天,你就会被抓到,到那时,再想求饶就不那么便宜了。” 他知道木小牧抓他并不是为了赎金,不伤他性命,也不说话。 虽然一开始被人打晕了,他不能确定是木小牧做的,但是丁子湛对味道很敏感,从木小牧身上的味道可以确认,绑架他的人就是那天寺庙里遇到的女子。 当时木小牧用钱巧惠的名字,说了一些可怜的话,七分真三分假,赢得了丁子湛的同情,以至于他丧失了警惕性。 确认人是木小牧,那么那些同他说的话就不可信了,但也不全是谎言。 丁子湛只是觉得奇怪,这些话连串在一起,若全是谎话也不尽然,可是故事里的人和木小牧的作为搭在一起,又有违和感,不像是同一个人会做的。 若是木小牧知道丁子湛心中的想法,一定会讶异此人直觉的敏感,因为她和钱巧惠的确不是一个人,作为当然不同。 钱巧惠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人既然被自己绑了,自己也是理亏,便说道:“丁公子,实在对不住。只是借你用一用,明天后天你就能回家了。” 说着下了决心不跟对方说话,这家伙看着年纪小,心眼倒是挺多,万一被看出了什么,她就麻烦了。 木小牧才举起手,不想丁子湛迎着她当面撞了过来,这人忖度她是女子,要用武力,他手脚被缚,只能以头相撞。 木小牧不及防,稍稍偏了位置,被他撞在了肩膀上。 她怕对方会跑掉,条件反射抓住了他的头发,拉扯间两人齐齐倒在了地上,丁子湛身子虽弱,但是体重不轻,压得木小牧五脏都要吐出来了,一偏头,好巧不巧,两片嘴唇扫在了一起。 哗啦啦,像是晴天打了个霹雳,木小牧愣了愣。 糟糕,她没保护好钱巧惠的身体,居然被丁子湛占了便宜。 随后又想,丁子湛居然亲了一个尸体,尸体啊! 他怎么下得去口! 毛骨悚然间,木小牧趁着丁子湛初吻被夺,怔神的功夫,抬手拿起旁边的的粗木棍子往他颈后敲下去。 “你……” 惊讶混杂着震惊,丁子湛努了努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昏了过去。 “天,钱巧惠要知道我拿她的身体做了什么,会不会从投胎的路上返回来找我?” 将趴在身上的丁子湛掀翻到一边,木小牧坐起身来拿袖子抹了抹嘴巴,撇撇嘴看着旁边昏过去的美少年,算了,要真论占便宜,美少年可吃了大亏了。 不过,木小牧绝不承认是自己占了便宜,因为一边数落丁子湛,一边将人抬到了木板上,拖着到了闲情斋,将人安置在她的床榻下面。 总算在天明之前将一切可疑物件消灭妥当,木小牧将迷药点燃,放在丁子湛鼻尖熏了熏,在他回家之前,最好还是昏迷着。 将军府的动作的确像丁子湛说的那样有效率,木小牧还推测起码要在后天才有消息,结果早晨用过饭,就听到外头有熙熙攘攘的声音,她急忙奔到窗口朝外看,只见一群穿着铠甲官兵制服的人正乓乓地撞门。 木小牧趁机甩开了王生黏腻在自己身上的手,用恐惧地口吻像他祈求:“多半是我爹爹他们找上来了,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王生乍一见大队穿官兵制服的人来,还后悔着,又见木小牧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豪气万丈,想着自己好歹是郡马爷,一个员外有什么可怕的。 安慰了木小牧几句,向她保证道:“小姐放心,待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等王生离开,木小牧立刻将床底下昏迷着的丁子湛拖出来放到床上,拉扯了衣服,将人弄得像是被□□过一样,然后低头钻到了床底下。 等木小牧的灵魂从钱巧惠的身上飘出来,钻进丁子湛的身体里,外面的官兵已经拿着长枪武器闯进了门。   ☆、第5章 继木小牧找到一具安放自身灵魂的躯壳后,她本身鬼魂的能力得到了提升,能寄居在活人体内,只要对方的意识没有清醒,她能够暂时使用对方的身体做一些事情。 是以,在大队人马冲进来时,她已经醒,只是暂时做虚弱状躺在床上。 丁大将军获闻儿子在这里的消息,在家中老太太和妻子的催促声中,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丁大将军此人已近花甲,生的五大三粗,仍旧是龙精虎猛,精神头旺得很。 下巴上留了一丛大胡子,冲进门时两眼瞪得如铜铃,颇像雷公降世。 木小牧远远地见过他一次,只觉得这样男子汉十足的长相,跟他儿子的病弱美人相相比,实在不像是亲生的。 不过,此刻哪里有时间感慨这些,只见丁将军冲进门,看到里面躺着的丁子湛时,怒火顿生,一巴掌将拦在床前的屏风给掀翻了,走到跟前却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儿子是否受了伤。 见丁子湛衣冠不整,又闭眼昏迷,明显想到了歪处,立刻扭过头去,对王生呵斥道:“好你个贼人,在门前唧唧歪歪阻拦我,竟然把我儿绑到了这里,来人那,把他给我绑了,拉出去砍头。” 王生进门看到床上躺着的丁子湛时已经愣住了,这人他见都没见过,什么时候美人儿变成了个男子? 待听到丁将军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他,立刻急了:“我是三王爷的女婿,当今的郡马爷,你不能杀我。” 他被丁将军的气势震住,只晓得嚷嚷自己的身份,却忘了解释丁子湛为什么会在这里。 丁将军哪里会听他的话,不过是个小小的郡马爷,皇上未必把他放在眼里,如今又做下绑架侮辱将军公子的恶行,是可忍,不能忍。 丁将军的态度虽然强硬,只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却道:“将军,此人绘画功夫了得,前些日子还得皇上称许。就这样贸然杀了他,只怕于将军声名不好。”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只是拖下去夜长梦多。 木小牧打听的消息,那位郡主娘娘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对王生颇为看重,如果没能在此时杀了他,待出去后就更难找他报仇了。 所以,在丁将军犹豫时,木小牧哼了一声,装着虚弱的样子睁开了眼睛。 “湛儿!” 听到儿子醒了,丁将军立刻丢下思考的问题,凑到近前关切地看着木小牧。 木小牧眼皮抽了抽,然后装作茫然的样子,眼睛在屋里的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到王生头上时,立刻变了脸色,颤抖着手指着对方,对丁将军说道:“这个人……这个人欲对我行不轨之事,父亲快帮我杀了他。” “你撒谎,我根本就没见过你。” 王生被人冤枉,立刻叫起来。 丁将军听儿子这样说,心里已经信了,顿时怒火中烧。 木小牧又加了把火,指了指床底下,道:“这人不止胆大包天,绑了我不算,还杀了一名女子,就藏在床底下。” 丁将军手一挥,着人将床下钱巧惠的尸体拖了出来。 木小牧在面容上做的手脚因为灵魂离体的缘故,已经恢复成钱巧惠原本的容颜,王生见到那张熟悉无比的脸,立刻尖叫一声,想要逃跑,却被将军带来的人给抓得紧紧的。 木小牧握着敞开的衣襟,红着脸,气愤非常:“父亲,此人心肠歹毒,下流肮脏,已经犯了杀人的罪过,还敢绑我,早已是死罪一条,何必跟他多说。我就不信,此事捅到皇上那里,皇上一代明君,会纵容这种败类!” 丁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杀个把人不算什么,何况独生的儿子又被人欺负,又搜出了王生房间里藏有死尸一事,当即下令砍杀了王生。 木小牧现在是丁子湛的身份,又受了惊吓,不可能到跟前瞧着王生被杀,只听得王生杀猪一般嚎叫,嘴角渐渐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就在她以为此事要了时,不想半空里听到一声喝止:“住手!谁敢杀我的人。” 原来,王爷府里得了消息,一早见丁将军带了一队人马往闲情斋赶,昨夜又紧锣密鼓地全京城找人,如何得不到消息。 郡主大清早带着一拨人赶了过来,及时阻止了王生被斩杀当场的结局。 木小牧才扬起的好心情顿时被浇灭了,混账! 三王爷和丁将军一向不合,两人在朝堂上遇见了也能火拼一番,更别说下了朝。 此刻,丁将军要杀三王爷的女婿,即便这个女婿不怎么样,看在和丁将军对立的份上,也会尽力保全王生。 此时的郡主还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来时只听了一嘴,说是丁将军的儿子被绑到了王生的闲情斋,人已经一哄过来找茬了。 怕王生有个好歹,郡主立刻带了人来,才进门就见人举着刀子要杀王生,立刻阻止了,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来得早,不然就得了个死尸丈夫了。 “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郡主个子娇小,生的又娇俏,偏偏说话丝毫没有礼让谦逊,开口就是咄咄逼人的问责。 丁将军虽说跟她爹有仇,但对一个小姑娘家还不至于下狠手。 不过,对方这口气他不怎么爱听就是了。 “这小子绑架了我儿子,还杀了一个女子藏在床下,如此无法无天,本将军要替天行道,杀了他。” 木小牧跟在后面,早已将身上收拾好了,眉毛微蹙,看着现在的局面。 这位郡主她只知道脾气骄纵,对王生并不温柔小意。但这都是表面的,郡主对她这个丈夫到底如何,她也不清楚。 如今没能及时杀了王生,等钱巧惠被害死的事情曝出来,不知道这位郡主会不会包庇王生。 应该会吧,毕竟王生现在是她的丈夫,就算隐瞒了有妻子并且杀了自己妻子的事实,可王生死了她可就成了寡妇了。 虽说寡妇也可再嫁,到底不是未婚的小姑娘了,有这么个丈夫也是聊胜于无。 木小牧心里暗恨王生运气好。 面对丁将军的一席话,又看过钱巧惠的尸体,郡主的表情也震惊了,愤怒地看向王生。 王生虽因为钱巧惠的突然出现而深陷恐惧中,此刻却无论如何也顾不得害怕了,对着郡主只管喊冤枉,道:“郡主,我也不知道丁将军的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间里,我是被冤枉的,我连丁公子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绑架他?” 木小牧在后面恨恨道:“你那日见着我,以为我是女扮男装,对我出言调戏不成,还起了贼心,指使这个女子骗我说身世可怜,趁我不备将我打晕掳到了这里。 这女子后来又心软了,说自己原本是他的发妻,不想王生到了京城,贪图富贵骗过所有人,娶了郡主。 扬言,若是她敢将此事透露出去,就要杀了她。这女子先时害怕,后来我将身份说与她听,许诺为她主持公道,她便要放了我,谁知王生恶向胆边生,将这女子杀了。若不是父亲来得及时,我就要被这贼子羞辱了。” 木小牧说的怒火沸腾,义正言辞:“郡主,你若能容忍这等贼子做夫婿,不怕哪天他被更高的富贵迷了眼,要杀害于你吗?” 郡主被木小牧这一席话说的脸色剧变,她虽不愿做寡妇,不过王生此举的确令人寒心。 “这只是你们的一片之词,本郡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王生好歹还是我的夫婿,他的命不需要将军定夺。此事等差个水落石出,若王生果真做了这样的事,本郡主一定将他交给官府,秉公办理,绝不徇私!” 木小牧立刻向郡主鞠了一躬:“多谢郡主深明大义。” 恭维了郡主一番,木小牧扯住丁将军的袖子,做病弱状:“父亲,孩儿身子不舒服,咱们先回去吧。孩儿信得过郡主的人品。” 丁将军吹了吹胡子,又瞪了郡主和王生一眼,点点头:“走吧,来人,把轿子抬过来,书磨,扶着你家公子。” 离开之前,木小牧命人将钱巧惠的尸体也带走了,这是证据,不能留下来。 木小牧上了轿子,透过因行走被风掀起的轿帘缝隙看出去,王生正白着一张脸拼命向郡主解释。 能不能顺利将王生置于死地,木小牧没有把握了。   ☆、第6章 丁子湛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将军府,正躺在自己的房中,幽幽的,空气中飘来浓郁的药香。 “书磨。” 小书童在外间候着,听到主子一声叫唤,立刻奔到了窗前,喜道:“公子,你可醒了。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轿子落地,就见你昏过去了。可急坏了将军和老太太他们。” “我,我怎么了?” 丁子湛的声音微微干涩黯哑,像是许久不说话,音色都变了。 书磨才十一岁,性子活泼,在丁子湛面前常常说俏皮的话。丁子湛自己不是爱说话的人,但是喜欢身前跟着书磨这样的小童,生活也多了几分趣味。 是以,书磨当即便把丁子湛在王生的闲情斋的表现夸大了一番,末了还说道:“公子这次可把您一个月说的话一次性都说出来了。那王生也忒大胆子,连将军府都敢惹,仗着自己攀上了王爷府,欺上瞒下,连发妻都敢杀,真真是个千古的恶人。” “我说了这话?” 丁子湛这次可真是大吃一一惊了。 “是啊,公子,您当时真威风极了,句句话辩驳的对方哑口无言。哼,那个郡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嫁了这么个夫婿,要是他发妻还在,郡主也就是个小老婆。” “别胡说!” 丁子湛瞪了书磨一眼,书磨讪讪的闭了口,知道公子不爱听了,于是转移了话题,说到老太太夫人她们身上。 “大小姐和二小姐来过好几趟了,见您不醒,留了一阵就走了。大夫说你只是太累了,身子虚弱,睡上一觉就好了,不让小的们打扰。” 丁子湛点点头,又听书磨道:“公子,您先躺着,我去把药端过来。您喝完了再歇一歇,砚墨已经去通知大将军您醒过来的消息了。” 说罢又扶着丁子湛重新躺回去,转身出门端药去了。 这药怕离得远拿过来会凉了,所以熬药的小火炉直接放在了门边,也不必烟熏着睡觉着主子,所以书磨回转的很快。 小心的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几凳上,丁子湛摆了摆手,不用书磨来扶,自己坐了起来,端着药碗尝了一口,温热的,并不烫口,屏着一口气喝下去。 书磨递上擦口的干净手绢。 才收拾了,丁大将军夫妻两个和老太太已经过来了。 丁子湛是府里唯一的男丁,大家都当宝贝眼珠子护着,听到他醒过来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房间里顿时挤进了呼啦啦一群人。 几个小姐站在外围看着,床边坐着老太太,又是担心,又是愤怒,看着丁子湛。 “那王生当真可恶,叫你爹定要参他一本。天子脚下,居然有这样无法无天的无耻之徒,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 老太太对着王生一顿咒骂,将军夫人也在一旁抹眼泪,心疼儿子受了一夜的苦。 幸好来的大夫说,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并没有其他,不然她们哪里还坐得住,丁将军只怕要冲到三王爷府,直接手刃王生了,怎会等大理寺的裁夺。 不过,丁将军已经将此事上报给皇帝,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就算再要给三王爷面子,也不会罔顾国法。 “孙儿知道了,劳老太太费心。为我担惊受怕,这一夜只怕休息不好,如今孙儿都平安到家了,老太太也回去休息吧。父亲,母亲,还有大姐二姐,你们也回去吧。” 丁子湛劝着极为长辈离开了他的房间,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书磨代替丁子湛将人送走,回来见他家公子倚在床栏杆上发呆,知道他不喜欢全家人把他当女孩子一样,生怕重一点都会伤着。 “公子,您也别多想,将军他们还不是担心你吗?” 丁子湛点点头,问道:“我回来之后还说了什么?” 书磨奇怪地看着他:“没说什么啊,怎么啦公子?” 丁子湛低下头,想了想,道:“没事了,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书磨应下来,小心替他把门掩上。 房间里只剩下丁子湛一个,他抬头环视一周,心里奇怪。 书磨说的那些他根本没有印象,只记得当时被人敲昏了,醒过来就回到了府里。 那些话根本就不像他会说的,可是书磨他们又亲眼见了当时的情景,不会出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当时他的身体被人占用了。 丁子湛摸摸胸口,又掐了自己一把,“嘶”了一声,下手过狠,疼到他自己了。 没什么反应,难道走了? “喂,还在吗?女鬼。” 丁子湛不信能打晕自己的会是弱女子,就看那天她的手段也知道,王生不可能杀了她。联想到他昏迷期间做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丁子湛不能不把事情推到鬼神之说上。 木小牧舒服地躺在丁子湛的身体内,看着他傻乎乎地掐了自己一把,乐的东倒西歪。 小少年在她面前还装大人,这会没人在跟前了,就露馅了吧! 不过,他怎么就笃定是女鬼呢? 木小牧叹了口气,反正这家伙也看不见听不见自己,说了也白说。 “你在哪儿?” 丁子湛突然出声,微微偏了头,侧耳倾听。 木小牧愣了愣,屏住了呼吸。 丁子湛静了一会,没听到回答,接着说道:“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跟着我?” 木小牧瞪大了眼睛,真的能听见? 她忽然不敢开口了,万一这家伙知道自己寄居在他体内,请了和尚道士收了她怎么办? 丁子湛没有得到回答,一时又不敢确认,怀疑刚才的声音可能是幻觉。 只是,他总觉得不舒服,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王生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一定还会再出现。 丁子湛察觉出木小牧的意图,惩罚王生,能够对王生这么痛恨,除了他去世的发妻,丁子湛不作他想。 “不管你有甚么目的,王生受到他应有的惩罚后,我希望你离开,不要缠着我。” 丁子湛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任谁被鬼缠上都不会高兴。 木小牧微微心虚,更加不敢出声了。 丁将军是个行动派,皇帝那里很快得了消息,派去太原的人将翠儿等钱家的仆人找了来,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竟有这样的事情,这王生胆子太大了。朕看他有几分才学,不想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着人传令,大理寺按国法处置,不得徇私。至于三弟那里,他知道怎么做,通知太后,派几个人去劝劝郡主,就说皇家知道她受的委屈,一定补偿她。” 皇帝下了令,底下人很快照办了。 丁将军为国效力多年,如今还管着朝廷的几路兵权,边境若是再出祸事,仍旧要倚仗他,皇帝不敢怠慢。 何况,丁子湛是丁家唯一的男丁,王生不过是个会拍马屁书生,更是欺上瞒下,对郡主骗婚,已经构成了死罪。 郡主倒是想保他,但是被三王爷教训了一顿,只能作罢。 王生被判死刑,皇帝为安抚两家,特意为郡主再次指了婚,面上大家皆大欢喜。 不过,很快百姓中流传了另一个版本,茶馆酒肆里大家都在议论,更有人猜测钱巧惠早就死在太原钱家的那场大火里,王生夜晚遇到的美貌女子就是钱巧惠还魂报仇的。 各种猜测说法,神乎其神,王生被传成一另一个陈世美,郡主则是受了欺骗,仍旧深明大义。 钱巧惠成了整个事件的主角,倒是丁子湛在这次事件中被弱化了。 木小牧通过其他人的口得知了事情的结局,心里放着的石头落了地。 她原来还以为事情会很难办,不想比她想象中的容易许多,看来找丁子湛是找对了,以丁家的实力,皇帝不会亏待他们。 答应钱巧惠的事情办成了,木小牧暂时没地方去,丁子湛的身体她呆的挺舒服,暂时没有离开的计划。 不过,因为丁子湛那天的反应,木小牧憋着一直不敢出声。 这天晚上,书磨吩咐了厨房,将热水和浴桶准备好,丁子湛进了屏风后面,开始一件件脱衣服。 木小牧当时正在睡觉,醒过来的时候正巧瞧见丁子湛将最后一件衣服搭在屏风上。   ☆、第7章 丁子湛跨步进浴桶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手不自觉得摸到心口处,那里似有所动,却又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浴桶的热水冒出袅袅的白烟,熏得眼前一片白雾。 丁子湛在脸上抹了一把,转动间搅得水哗啦啦响,四处看了看,没有任何人在这里。 只是他仍旧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人盯着自己。 木小牧惊异于丁子湛的直觉,两只手捂着眼睛,听着耳边的动静。 在男子身体里养魂就这点不好,人家洗个澡被自己盯着,多不方便。 悄悄露出一个指缝,木小牧实在好奇,想看又觉得不好意思,脸颊顿时热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丁子湛待在浴桶里,很有坐立不安的感觉。 伸手撩着水在身上胡乱擦了几遍,立刻起身,匆忙的捞起衣服就穿上了。 外面书磨听到动静,站在屏风前面问道:“公子?” 丁子湛道:“撤下去吧。” 书磨进去一看,旁边放的洗浴用的东西一个没动,水温还热着,还没半盏茶的功夫,怎么就起来了? “公子不舒服?” 丁子湛摇头:“东西撤下去吧,我想出去走走,不用人跟着。” 说罢也不用书磨服侍,自己整理好衣饰慢慢挪步走出了房门。 晚上的风吹得凉爽,月光比前几日更加明亮。 丁子湛住的地方是独立的小院,距离老太太的正堂比较近,中间隔着一座鳞次栉比的假山花园。 穿过廊子,走到庭院正中间,丁子湛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满身说不出的舒服。 手伸出去接着铺洒下来的清华月光,微微怔愣,这月光比往日看着更觉亲切。 站了一会,丁子湛走到旁边桃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书磨怕晚间凉气重,还在石凳上特意绑了铺垫子。 丁子湛虽然看不到身在身前的木小牧,却直觉对方一定不离自己身旁。 但是,他说了这么多话,就是不见对方出来应答。 怎么能想个法子,把对方诱出来。 “公子,你身体才好,别在外头呆久了,冷风吹多了对身子不好。” 书磨过来小心的劝着。 丁子湛看他这样担心,笑道:“放心,我觉得好多了。书磨,你坐下,我有事问你。” 书磨哪儿坐下,丁子湛也不在这上面执意,便开口道:“你可听说过什么神鬼的故事,乡间百姓传得那些话,有几分可信?” 书磨见他问这个,顿时来了兴趣,也不站着了,直接跑到丁子湛旁边,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兴奋道:“公子,你也听说了?” “什么?”丁子湛不明所以。 书磨解释道:“京城的酒肆茶馆都在传,王生那夜里和朋友吃多了酒,独自回去的路上救了一个美貌女子。谁知第二天大将军带着人去,在那就找到了公子您,还有他的发妻,钱氏的尸体。这可不奇怪了吗?” 是啊,可不就是奇怪。 书磨继续说道:“大家都猜测,那美貌女子就是钱氏的鬼魂变得,一则为自己报仇,二则也救了公子,做下功德。回头到了阴间,阎王老爷念她没有犯错,还救了将军府的公子,大笔一挥,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这个愿望就太美好了。 丁子湛听书磨说的话,思量钱氏没有离开,居然还赖上自己了,他暂时摸不透这里面的原因。而且此事不宜张扬,若是书磨知道,少不得要吓坏了。 丁子湛感觉木小牧对他没有恶意,但是为什么会逗留在自己身边,却又没有章法。只能心里给她找个借口,估摸着王生还没死,所以不愿意离开,非要亲眼见着他受了惩罚才甘心。 因此,丁子湛拿定了主意,第二日一早吃罢饭,带着书磨离开了将军府,去了囚牢看王生此时的处境。 三王爷和郡主都已放弃了他,不过郡主念着两人好歹夫妻一场,在他死前仍旧派了人给他送酒菜,只当全了自己的心意。 书磨跟守牢的人说了几句,又递上准好的荷包。 守牢的领头是个留着八字胡的黑瘦男人,笑起来挺猥琐,捏着荷包感觉里头分量不小,立刻躬了躬身,将丁子湛迎了进去。 “公子在外面看着就好,这王生可是杀了人的,心肠歹毒得很。小的在外面守着,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 说着出去了。 牢房里到处都是阴湿的气息,杂草铺在地上,有腐烂的气味飘荡在空气里。 书磨掩了掩鼻子,瓮声道:“公子到这里干什么,这里脏得要死。” 丁子湛也不回答他,漫步走到关押王生的囚牢前,见他披头散发,穿着囚服,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镣铐,瘫倚在牢房的角落里。 看到丁子湛过来,王生顿时火冒三丈,哗啦啦铁链子响,站起来就想往前冲。 丁子湛站在原地不动,知道他碰不到自己。 他对王生停妻再娶,怕事情败露居然毒杀原配的事情也很鄙夷。不过他跟王生也不熟悉,除了鄙夷再生不出其他的情绪。 “你冤枉我,我跟你有什么仇?” 王生不甘心。 他根本不认识丁子湛,结果却毁在丁子湛手里。 丁子湛不去看王生状若癫狂的模样,只对着前方的空气说道:“王生已被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你如今已经报了仇,为何还不离去?” 木小牧在一旁听他一本正经的发问,心里也憋得难受。 就没见过这么敏感的人,她只想休养一段时间,回头找到更好地身体在离开,不过这家伙明显不喜欢有人,不,是有鬼跟在身边,那她要怎么办? 王生见他不理自己,还对着空气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顿时气得发狂。 那些以往的君子之态全都不见了,双手抓住牢门的柱子用力摇晃,披散的头发来回飘荡,多日不曾梳洗,脸上涂了一层憔悴,和这里任何一个面目干瘪的犯人没有什么区别。 从天堂跌到了地狱,王生心里的恨意可想而知。 书磨被他的癫狂吓了一跳,小心退了一步,看向丁子湛:“公子,这人疯疯癫癫的,危险得很,咱们还是回去吧。” 而且,他刚才见公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像是着了魔一样,心里是又担心又害怕。 丁子湛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这次目光落在了王生身上,轻飘飘道:“钱氏托我来看一看你凄惨的结局,知道你不好,她心里就高兴了。” 啥? 木小牧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丁子湛由美少年变身成腹黑恐怖者了,他不怕吓死王生吗? 不过,丁子湛可不管她心里的事,彷佛看不见王生那见鬼一样的表情,继续微笑着说道:“我想你们好歹是夫妻一场,如今你要死了,想必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我就带了她来见一见你。呐,她现在就站在你背后。” 说罢抬了抬下巴,示意王生看背后。 王生瞪大了一双眼看着丁子湛,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冰水里,浑身上下冷的打颤,汗毛孔根根倒立,僵直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余光彷佛瞥到了一道黑影,顿时吓得他往一旁闪躲,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牢房里空空荡荡的,什么影子都没有。 “哎呀,钱氏生气了,她刚才想碰一碰你,不想你居然摔倒了。她在扶你呢,手就在你面前,不过手上血淋淋的,她死前留了很多血啊,你也不帮她擦一擦。” 丁子湛像是在说天气这么好一样,脸上不见半点难色,淡定的样子把身旁的书磨都给吓呆了。 “别过来,别过来,走开,走开!” 王生哀嚎着,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绕着不大的牢房满地打滚。 “被吓傻了?” 书磨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生走火入魔的样子,再看向丁子湛:“公子?” 书磨咽了一口唾沫,说的艰难。 丁子湛漂亮的眸子微微暗下来,转身道:“钱氏要和王生好好谈谈,咱们先去。等他们聊完。” 说罢举步离开,书磨回头看了一眼嚎叫恐惧的王生,再看这件阴森森的牢房,只觉得哪里暗藏着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书磨赶紧跟上丁子湛的步伐,出了王生呆的牢房。 “公子,您刚才在吓唬他?” 可是,这个吓唬的法子太可怕了吧。 丁子湛微微一笑:“不,是真的有鬼。” 嗷嗷,公子,你不要吓唬我! 书磨抖了抖身子。 “啊!” 又是一声惨叫,王生这次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嚎叫,似乎比刚才见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听着王生凄惨的叫声,丁子湛紧抿的唇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 刚才他说了那么多话,并没有见到离奇的事情发生,而此刻王生的恐惧明显同刚才他用话营造出的恐怖不同。 看来他离开给了对方名正言顺惩罚王生的机会,这个鬼只怕道行不浅。   ☆、第8章 木小牧瞅着机会,在丁子湛他们离开后使了点小小的法子,将王生打的鼻青脸肿。此刻,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实力也被人估量了一遍。 木小牧能在丁子湛这里待多久,暂且不提。 丁子湛因为身体的缘故不常与人出去游玩,但在这京城也认识不少的人,出身从高到低,各路的都认识几个。 三日后观看过王生问斩的现场,丁子湛带着书磨沿着长街一路弯曲前行,最终在周府门前停了下来。 周府的当家周人才祖上三辈都是做官的,到了他这里科举不第,官道一途没落了下来。三年前又因为与黄吏部发生纠纷,势力单薄被抓进了牢房关了好一阵子,周家的人求爷爷告奶奶,拖了多少人寻门路想要搭救周人才。 丁子湛那时年纪还小,与周人才的儿子周孝有过两面之缘,周孝求到了他这里,丁子湛可怜周人才无辜入狱,便帮了点忙,周人才才被放了出来。 周孝年纪比丁子湛还小上一岁,是周人才已逝的前妻所生。如今周人才续娶了妻子王氏,很是年轻,年前才得了一个小儿子,全家人宝贝的很。 周孝心里虽有不自在,好在他年纪日大,也懂事许多,家里倒还安稳。 周孝感激丁子湛的帮助,家中得了好东西,时不时要送过去将军府,两人的感情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前段时间周孝和丁子湛说,他父亲的好友成生回来了。 成生是周人才的好友,当初成生家中贫穷,多是周人才接济。后来周人才惹上官司出了事,家中妇弱子幼,奔跑平反的事情一律是成生帮着做的。 不过,也是因为此事,成生觉得世俗浑浊,起了隐居的念头。 当初成生离开之前力劝周生和他一起离开,但是周生挂念家中有妻有子,舍不下红尘俗世,拒绝了成生的邀请。 如今,消失了几年的成生回来了,还穿了一身道袍,手拿拂尘,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不过周孝悄悄与丁子湛说,他心里觉得担忧,因为成生对于劝父亲离家隐居的念头并没有消失,他偷偷听到过他们的谈话。 当时丁子湛听着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他被鬼缠身,忽然就想起周孝说的话来。 如果,这个成生真的有几分本事,说不定可以帮他把跟在身边的鬼赶走。 等门房开了门见是丁子湛来了,也不需通报,直接将人迎了进来,一面叫小子通知老爷和大公子。 “丁大哥,来之前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这里也好有个准备。” 周人才还未出来,听到消息的周孝已经奔出了门。 见到丁子湛,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了,只是一个劲将人往里面请。 “闲来无事,找你说说话。怎么不见周世伯?” 周孝将人让进屋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来,说道:“父亲正和成世伯说话,我就去叫他。” “不必,咱们私底下玩耍,就不必通知长辈了。对了,你那个成世伯果真得了道,做了神仙么?” 周孝道:“这我可不知道,只是见他那一身打扮,颇有几分道士的样子。至于能有几分本事,就不知道了。要我说,若是真有本事,也不用离开这些年,家中妻子都要我父亲接济了。如今,他突然又回来,还劝说我父亲也跟他一块走。反正,我是欢喜不起来。” 周孝说的颇为愤慨,看来这成生即便得道成了仙,也不是什么令人尊敬的长辈。 丁子湛心里有了谱,便对周孝道:“若是有机会,带我见见这位成生,顺便看看他的本事如何。” “怎么?遇到了什么难事?”周孝疑问道。 躲在丁子湛身体里的木小牧也害怕了,这个心肠歹毒的家伙,找道士莫不是要收了自己? 万一那道士以为自己藏在人身体里吸取阳气怎么办? 万一道士没有慈悲之心,要让自己魂飞魄散怎么办? 木小牧咬牙切齿地盯着丁子湛,他要是敢对自己下杀手,她一定让他尝尝贞子的滋味。 面对周孝带着关切的疑问,丁子湛摇了摇头:“这成生果真是个有本事,想要度化了你父亲离开,怎么也要为你们这些剩下的人想一想吧,难不成白白跟了他去?” 周孝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有门,立刻应下来,起身邀请道:“走,咱们这就去瞧瞧,看看父亲他们在说些什么。” 到门口的时候正看见周人才和成生对立而坐,正在说话。 见周孝他们过来,周人才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恭恭敬敬地迎过去:“丁公子来了,有失远迎,请坐请坐。” 然后吩咐下人上茶款待,丁子湛忙道:“世伯无需客气,我是常来的,又是小辈。以我和周孝的关系,随意一些就好。不然,每次来都这么大的阵仗,我怎么还敢来?” 客气了一番,大家便都坐下了。 周人才向丁子湛介绍成生:“这是我的故友成生,前几年离开,现在才回来。” 丁子湛客气地冲成生拱了拱手:“成先生。听闻成先生这几年隐居,修道有所成。我对道之一字不甚了解,先生可否与我讲一讲。” 成生早在丁子湛进来时就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三年前周人才的事情能够完好解决,也多亏了丁子湛在圣上面前说了话,才将黄吏部那一帮诬蔑陷害的奸臣给除去。 不过,成生并没有见过他。 今日见面,才觉往日周孝在他面前的夸赞并无夸大,丁子湛此人俊秀无双,小小年纪处事沉稳,不愧是将军府出身的公子。 成生不由得对丁子湛心生喜爱,便道:“有所成不敢当,只是喜爱隐居的生活,懂一些养身之道。” 又看着丁子湛道:“我观你面有憔悴之色,不似这个年纪的男子一样健康,是有什么病状吗?” 丁子湛露出几分敬佩之色:“不瞒先生说,我自出生身体就不好,这些年多方请医吃药,不说全完好转,总是比不得其他人。先生既然看出来了,可有建议?” 成生低首沉思片刻,抬头道:“这样罢,我给你写一个方子,先拿去吃吃看。不说将你的身体调治的罗汉一般,一年时间也能调养到七分了。” 周孝立刻着人拿了纸笔来,成生大笔挥就,不多时便写出了一个方子。 丁子湛久病成医,对于用药也略知一二。接过成生写就的方子一看,用药温和,配方极妙,看来成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只是,他来了这么久也不见成生看出什么。是道行不够看不出跟在他身旁的女鬼,还是他根本没有道法? 转念间丁子湛叠好了方子交给书磨放起来,笑着对成生道了谢,几人又说了一些闲话。 午后丁子湛离开,周孝送了他出来,道:“丁大哥可看出什么了?” 丁子湛蹙眉,旁的没有看出来,成生这人也不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坏,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成生对周人才隐居之事太执着了,当着他和周孝的面,成生居然还不忘时时隐晦地向周人才提出避世隐居的念头,不是太奇怪了吗? “成生劝你父亲隐居的念头太过执着,我只怕这里头藏着什么。一时想不清楚,你既然在家中,多多注意些就是了。周世伯这样大的年纪了,又有这样的家业,妻子儿女都在身边,总不能说丢就丢?” 丁子湛的安慰使得周孝放了几分心。 距离周府远了,书磨拿出丁子湛让他放起来的药方子,苦着脸说道:“公子,你真要用这道士给的方子?我看他没有一点道士的样,这个方子说不定是假的,咱们还是扔了吧。” 丁子湛道:“留着吧,我总觉得这成生十分古怪,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我怎么没有闻到?” 书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家公子。 木小牧不管他们主仆说什么话,自己躺在丁子湛的身体里,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这个成生真的是什么得道仙人,不过是骗人的。 这家伙不仅不是仙人,还是个死人了。 只是,就算她知道对方是死人,也不敢轻易露出马脚,因为能够这般操纵傀儡,如同活人一样,说话做事自然不僵硬,幕后的操纵者必然不简单。 她可不想沦为对方修炼的营养材料,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这一日无有所获,丁子湛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半夜里木小牧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听到了声音,人死前惨叫的声音。   ☆、第9章 明明说是为了惜命不愿意多管闲事的,可是,木小牧抬手望着突然多出来的功德袋,里面装着她帮了钱巧惠后得来的功德,只要功德袋满了,她就能上升一个台阶,至于是成仙还是回家,暂且不知道。 那么,现在这件事管不管呢? 扭头看着已经睡熟的丁子湛,不能带着丁子湛的身体去,太危险了。 木小牧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估量行动,打不过就藏起来,总不能为了功德连小命都不要了。 纵身穿过门墙,几个星点消失在夜幕中。 声音是从周府传来的,虽是大半夜了,但是整个周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吵吵嚷嚷的。 下人们来来回回乱跑,嘴里还嚷着“出人命了”,乱糟糟的一团。 木小牧穿过混乱的人群,循着白日来时的记忆,跟着人群涌动的方向去了事发现场。 那里是周人才和他妻子王氏的卧室,木小牧进去就看到一滩血迹,桌椅被劈成两半倒在地上,地上躺着两个血人,一个是王氏,另一个则穿着下仆的衣服。 这一男一女死在一个屋里,很容易被人想歪了。 周孝被管家护着不让看这里头的惨状,同时命令人去找老爷。 很快派出去的回来了:“管家,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没见到老爷的影子。” “这,这可怎么办?你去二老爷房里,找二老爷来,就说出大事了。” 周人才还有一个弟弟周承,居住的离周府不远,很快就赶过来了。 见这里一片糟糕,周孝已经被管家送回去好生安置了,周承皱着眉头道:“可报了官府?” 管家道:“已经派人去了,老爷和成先生都不见了。” 他们这里说紧要的话,木小牧已经飘到了王氏的尸体前,才死不久的人,尸体还是温软的。 只见她胸口印出一团血红色,是被利剑穿胸而过,一招毙命。 王氏的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在她不远处躺着下仆则是头朝门口趴在地上的,也是利剑毙命,看来是想逃却没能逃得过。 这两个人的死法看起来很平常,木小牧却嗅到了空气中与众不同的味道,同她在成生身上闻到的一样,一股维护身体防止腐烂的气味,同时夹杂着泥土的腥气。 王氏和下仆不仅死相凄惨,连魂魄都被吸走了。 鬼差若是想抓魂魄离开,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在这一刻中魂魄会都留在尸体原地。 木小牧的动作不算慢,一刻钟也没到,但是不仅没见到两人的魂魄,连一丝魂魄的气息也没有闻见,明显是被吸走做了化肥了。 木小牧握紧了手,对方需要魂魄修炼,她如今半吊子的功力,一个不好可就倒霉了。 正在纠结要不要离开,一眼瞥见王氏倒在地上的尸体,木小牧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拿起手里的功德袋默默吟诵一番,瞬间化作一道白光钻进了王氏的躯体。 正在说着话的周承和管家没有发现,王氏早已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了,一道晦暗的光从眼里闪过,木小牧渐渐坐起了身。 “二……二……二老爷……” 站在门边一旁的下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氏的尸体慢慢做起来,脸上还挂着血迹,胸口开着大洞,他整个人都被吓傻了,说话也不利索。 周承听到人叫他,和管家一起转向门口,却见对方结结巴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愣是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 “你见鬼了,好好说话,什么二二的,连声二老爷都不会叫了吗?” 管家见下人做事如此毛躁,又是这样忙乱的时节,忍不住教训了下人一顿。 这被训的人却没有被管家的话给吓住,反而颤抖着手指指向前方,连眼珠子都不敢动一动。 木小牧见这人被自己吓傻了,顿时一乐,冲对方咧开嘴笑了笑。只见那人一翻眼白,“有鬼”二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蹬腿晕了过去。 “这是?” 管家上前几步俯下身奇怪地看着他。 周承想起这人一副被惊吓的模样,转头看向刚才他所指的方向,空无一人,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接下来他的脸色的变了,等周承视线下移,看到刚才嫂嫂王氏躺着的地方尸体不见了,顿时吃了一惊,脸色剧变。 后退几步,周承毕竟是个男人,又走南闯北了些日子,定了定神小心超前走过去,王氏的尸体的确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后知后觉,跟着周承过来,两人都是惊恐万分,尸体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 像往常一样醒过来,书磨服侍着他穿衣梳头,丁子湛闭着眼睛吸了口气,觉得心口处空荡荡的,有些不适。 书磨见他若有所思,忙道:“公子,昨晚没睡好吗?” 丁子湛摇头,不说话。 书磨想起早起起来从其他下人嘴里听来的闲话,想着丁子湛最喜欢这些市井故事,人间百态,前段时间还好奇问了他鬼怪之事。 今早得来的消息正好可以拿来给公子说一说。 “公子,幸亏咱们昨夜里没有留在周府,今儿一早我听说周家出人命了,死了两个人。他们家的主母不光死了,尸体还平白无故的消失了。那个周老爷和他那个故友,也不见了。” 说着把他听来的话一番添油加醋,说的鬼气森森,神奇之极。 丁子湛一挑眉:“尸体不见了?” 不由得想到钱巧惠的事情上,那个尸体会不会? 想到此处,丁子湛起身朝外走去。 “唉,公子,你再加一件衣服,还没吃早饭呢。” 丁子湛却不管他在后边说什么,很快着人备了一匹马,等书磨赶到门口时丁子湛已经上马离开了。 “快快,给我一匹马,公子你等等我。” 书磨追了上去。 等丁子湛赶到周府门口时,正见穿着官衙制服的衙役捕快们守在门口,丁子湛将身上的腰牌递给对方,穿门走了进去。 周孝昨晚上亲眼见了人命现场,正心悸害怕,听得人说丁子湛来了,立刻奔出来,脸上挂着恐惧的神色,似要哭出来了。 “丁大哥!” 丁子湛拍了拍他的肩:“到底怎么回事?” 周孝摇头:“我当时睡着了,只听见叫声,等我赶过去看的时候,已经死了。我父亲和成世伯也不见了,不知他们……” 说到这里周孝说不下去了。 丁子湛可怜他小小年纪家里又这番遭遇,便不再细问。 又安慰了他几句,等二老爷周承出来,丁子湛才上前道了一句节哀。 周承知道丁子湛的身份,对他便客客气气的。 “官府的人可给出了原因?” 周承道:“是歹人进来将人杀害的,可是奇就奇在,嫂嫂的尸体无端端的消失了,当时我和管家就站在门口,我们都没有发现。跟在管家身旁的伙计被吓晕过去了,他醒来时只说看到尸体自己起来,还威胁了他一番。可是我们都没有见到尸体是如何走掉的,这可不是千古的奇事?” 丁子湛道:“不瞒周先生,我昨日来府里曾见过这位成先生。他虽说自己是修道之人,可我瞧着不像。他身上有股子奇怪的味道,不知道你们可发现没有?” 周承道:“成生几年前受哥哥的接济,他已经失踪好几年了,这两日突然回来。哥哥并没有瞧出不妥,我也没见此人,丁公子所说的奇怪倒是没有发现。” 这就难了。 官府的人可不听你说的什么奇怪不奇怪,不过案子如果破不了,说不定他们还真拿这个做借口。 只是尸体无故自己消失,总也是一件怪事。 “叔叔,丁大哥,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说这话,周孝从自己房里奔出来,手里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奇怪的字,缺了笔画,像鬼画符一般,墨汁涂在了一起,整张纸被这几个字占了大篇幅。 丁子湛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周人才晚间回来”几个字,其他人看不懂这上面写的什么,但是周字却认得。 丁子湛瞧了一会,猜测道:“应该说的是周世伯,晚上这段时间会回来。这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丁子湛问周孝,周孝道:“就贴在我床头上,我才发现的。” 停了停,周孝又道:“你们说,这字条会是谁写的?” 丁子湛轻抬眸子,不着痕迹地看了周孝一眼,然后低下头来。 周承拿着这张纸条去找了官府的人,剩下丁子湛和周孝一起。 “丁大哥,他们这里忙着我们也帮不上,先去坐一坐吧。纸条上不是说我爹晚上会回来嘛,咱们先等一等吧,看看情况。” 丁子湛也不反驳,点了点头。 两人朝一旁走去,突然听到有下人跑过来喊道:“二老爷,大公子被人打晕过去了……” 那人的喊声在见到周孝之后戛然而止,嘴巴张大,眼睛像铜铃,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丁子湛突然挣脱周孝抓着他的手,想要后退几步,却迟了。 “你是谁?” 丁子湛喝问,却见“周孝”颇为妩媚地冲他抛了个媚眼:“我是周孝啊,丁大哥。” 说罢闭上了眼睛,身体冲他倒了过来。 木小牧引着丁子湛到了没有太阳的地方,趁着抓住他的空隙,从王氏的身体里挣脱出来,钻进了丁子湛体内。 在见到“周孝”歪下来的那一刻,丁子湛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又被这个不要脸的女鬼给占了。 木小牧灵魂脱离之后,“周孝”的脸立刻消失,恢复了王氏的模样。 这一幕只有那个报信的下人看到,等大家围过来时,王氏的尸体已经是有着落了。 可是,谁都说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见鬼了,人心不免惶惶。 周承怕下人们心生恐惧,整个周家乱了套,立刻将人集中起来教训了一顿。同时因为白日闹鬼的事情,心里总觉得不安,便命人去法华寺请了得道高僧来念念经,做一场法事,驱驱鬼。 丁子湛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周承怕他再出点什么意外,被将军府怪罪,立刻着人将他送回将军府。 周孝则被官府的人带过去问他昏迷前的事情。 书磨赶到的时候丁子湛正被人送出门来,他立刻跌跌地跑过来,又急又气:“哎哟我的祖宗,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要是出点什么事,将军和老太太会要了我的命。” “行了,别耍贫嘴了,走吧。” “走,这么快就走了?” 书磨奇怪地看了门内一眼,里面攒动的人头,他还什么都没瞧见呢。 “你要想看热闹自己留下吧。” 说着丁子湛上了马,书磨可不敢耽误,立刻跟上去。 “公子,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丁子湛不回答他,却在心里喊道:“女鬼,是钱氏吗?你干么一直跟在我身边?” 木小牧不想说话,昨晚上利用王氏的尸体,跟了一路,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会要歇一歇养回来才行。 “书磨,去法华寺,我听说云游在外的明昆师父回来了,他是得道高僧,法力定然不弱,咱们去请教请教他也不错。” 丁子湛这话才落,就听到耳边清脆的女声气急败坏道:“臭小子,我又没害你,你犯得着找和尚来收我吗?” 丁子湛勾唇一笑:“你是鬼,我是人,不明所以寄居在我身体里,不是害我是什么?” 木小牧咬了咬嘴唇:“我就不信你没感觉,我在的这段时间你身体明明好多了,别跟我说感觉不到。” “还真没感觉。” “你!” 书磨在一旁见他家公子笑的诡异,莫名的身上发冷。 “公子,你又怎么了?” 丁子湛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事,回家吧。” 等回到丁子湛房里,将书磨遣出去,丁子湛道:“好了,你可以出来了。我不喜欢说话的时候女鬼呆在我体内。” 木小牧从他体内飘了出来,在丁子湛面前晃了一圈,道:“看得到我吗?” 丁子湛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窗口,摇了摇头:“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你,你是钱氏?” 木小牧噘嘴:“别钱氏钱氏的叫,人家是有名字的,我叫你丁氏你高兴吗?” 就说嘛,我不喜欢古代,对女性太歧视了。 木小牧又道:“我不是钱巧惠,她已经死了,我是被她托付替她报仇的。” “那你是?” 丁子湛听她的声音很年轻,清脆悦耳,想象着也应该是个极漂亮的姑娘。 只是,已经成了鬼,想来死的时候很年轻。 木小牧飘到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我就是个鬼,不过跟你知道的鬼不太一样,大概比他们高级一点。” 21世纪来的鬼,时间上也比其他土着鬼高级啊。 “你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 丁子湛抿唇。 木小牧皱起脸,这话要怎么说,难道说因为你的身体比其他人更虚弱,所以我才能选作临时住所吗? 这话说不出口啊。 丁子湛停了半天不见她回答,心里有些明白,便岔开了这个话题,问道:“刚才你借用了王氏的身体,又跟我们说等晚上周人才会回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木小牧想到昨晚上跟着看到的情景,打了个冷战,道:“我本来以为成生是被人操纵的傀儡,不想他虽然死了,却能再次附在自己的尸体上重新变成‘活人’。” 木小牧从丁子湛和周孝的对话中得知,周人才和成生是很要好的朋友,成生家里贫穷,都是周人才接济。后来周人才惹了官司被下狱,也是成生忙前忙后的帮忙。 成生隐居失踪后这几年,他的妻儿都是周家接济的,连孩子上学的钱也是周家出的。 这样的两个朋友,木小牧想象不出成生为什么会变,变得,想要亲手杀了周人才! 昨晚上木小牧知道对方需要灵魂做修炼的养料,她现在也是一团灵魂状态,不敢轻易出现在成生的面前,因为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 后来无意中碰到了手里的功德袋,忽然想起,功德袋里的功德可以帮助她稳固灵魂,只要木小牧的灵魂找到了寄养的场所,别人轻易不能抽离她的魂魄。 有这样的保证,这才使得木小牧有了些许的底气。 只不过她到底不敢跟的太近,只是循着成生留下的气味追了过去,到了城外十里的一座土地庙才停下来。 她悄悄掩藏了气息,爬到屋顶上揭了瓦片往下看,这一看可吓坏她了。 土地庙的香火不盛,土地公公的泥塑雕像上都结了蜘蛛网,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和干草,还有瘫倒在地的供桌,烧断节的香烛已经变成了黑色,滚成一团掩盖在厚厚的灰尘下。 成生将昏迷的周人才放在一片干草上,然后开始脱人的衣服。   ☆、第10章 一个男子为另一个昏迷的男子脱衣服,木小牧还不会想歪,等到她看见成生整个人压在周人才身上时,她实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捂着半只眼睛偷偷瞧里面的情景。 难不成,成生消失这么多年,只是因为他不能和周人才在一起,所以才会执着隐居的念头? 木小牧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不过,接下来成生压在周人才身上,却没了动作。 过了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被压在底下的周人才伸手将上面的成生推开,自己抖了抖衣服换上,起身站在了一旁。 又过了没多大会,成生醒了。 木小牧屏住呼吸,事情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成生”醒过来后看到站在一旁的“周人才”,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会长着我的脸?” “周人才”却不发一言,转首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但是却没有跑出土地庙的门。 在木小牧的方向,能够清楚地看到,“周人才”不过换了个角度,站在距离“成生”不远的地方,偏偏“成生”就是看不到。 然后,两人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一道魔障。 木小牧看到“成生”一直围着土地庙转圈,一边跑一边喊着“成生”的名字。 她在一旁听了一会,才闹明白,原来成生把周人才和自己调换了身体,像这种调换身体的做法需要消耗不小的法力,也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所以成生肯定设了一个时间段,在这个时间段之 内,他要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用这种虚实结合的幻境灌输进周人才的脑子里。 让他亲眼看见,亲耳听到。 然后,相信成生所说的一切。 成生为周人才设的迷障幻境,就像人生百态,历经酸甜苦辣,最后看破红尘。 如果,成生想要杀了周人才,这原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想要带他离开,也很容易。 所以,木小牧奇怪的是,成生这样大费周章,杀了王氏,再来用幻境欺骗周人才,为的到底是什么? 周人才跑了有一柱香的功夫,最终停了下来,慢慢倒在了地上。 两人的身体回归原位,在周人才醒来后看到成生,第一句说的就是:“原来是做梦,梦太离奇了,真叫人恐惧。” 成生叹了一声,颇有几分指点迷津的味道:“梦中的事情你以为是真的,而真的事情你却以为是做梦。” 说罢将染血的剑拿出来,道:“王氏在你入狱时同仆人私通,你亲手执剑杀了他们,如何不记得了。” 周人才愕然地望着他手中还留有血迹的长剑,又听成生道:“那天晚上,我执剑等你,不就是在这个地方吗?我厌恶这世上一切污浊的东西,今晚我还在此等你,要不要离开,只看你自己的意思。过了时刻你若不来,我就要走了。” ****** “照你这样说来,今天晚上周人才会回家,然后交代一切跟着成生离开。” 听完木小牧的话,丁子湛陷入沉思。 “你可看出成生是什么意思了吗?” 木小牧想不明白,成生绕了这么大圈子,难道真的是为了让周人才隐居? 这事一听就不靠谱,隐居需要杀人吗? 丁子湛沉默良久,木小牧等的不耐烦了,飘到他面前抬手要敲他的脑袋,不想手臂穿过他的身体,扑了个空。 “想到什么就快说。” 丁子湛却不理她,起身想要出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住,然后开始叫书磨。 “公子,有什么吩咐?” 丁子湛道:“去厨房,把我的早膳拿过来。” 木小牧抬头望望窗外,这都快到中午了,才吃早饭。 “你不跟父母一起用饭吗?” 丁子湛重新坐了回去,道:“你需要吃点什么吗?还是需要我帮你买点香烛?” 木小牧见他不回答自己,还问到吃饭上面去,哼了一声:“告诉你的小厨房,我的嘴可是很挑的。” “所以说,你到底吃什么?” 木小牧见丁子湛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气得真想学容嬷嬷,拿针扎他一次,看这臭小子还会不会在她面前装高深。 等了不大会儿,一个老妇人带着个年轻的小丫头过来了,两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放着的三菜一汤,外加一碗碧色的粳米饭。 空气中顿时飘满了诱人的饭菜香气,木小牧使劲伸着脖子嗅,作为鬼魂,闻闻味道就当是吃了,不过,她还是更想实打实的将这些美食吃进肚子里。 附身在尸体上,根本不能吃东西。寄居在丁子湛体内,吃东西她也尝不到味道。下次等丁子湛睡着了,去厨房溜一圈试试,应该能吃到嘴里。 木小牧打定了主意,绝食了这么久,她得想个办法解解馋。 “看不出来,你的伙食还不错,精致的都能赶上贾宝玉了。” 其实,贾宝玉吃什么,木小牧又哪里知道,不过是没话找话。 丁子湛这家伙总给她一种欠扁的感觉,明明年纪小,怎么一点年轻人的纯真活力都没有呢,还老是在她面前一副得道高深,衬得她自己好像很笨一样。 “丁子湛,说点什么吧,低着头吃饭怪没意思的。” 木小牧飘到他对面,撑着脑袋看他慢条斯理的用饭,美少年做什么都那么赏心悦目,看看这纤纤玉指,看看这贵公子态度,随便截图都是一副美画。 木小牧坚决不承认,自己在嫉妒丁子湛的美貌。 旁边还站着伺候的书磨,丁子湛只稍微抬了一下眼眸,没有搭理木小牧的无聊话语。 不多会,吃完东西,书磨着人拿了脸盆给他家公子净手,饭桌上的东西撤了下去。 然后,丁子湛起身,开始绕着公园散步。 同时吩咐下人把周孝请过来。 “请周孝过来做什么?” 周孝又帮不上什么忙,木小牧奇怪地问他。 丁子湛道:“周承不是说要请法华寺的高僧念念经,做一场法事吗?现在距离晚上周人才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我想,法华寺里总不会没人能治得了成生吧?” “喂,里面还真有高僧啊!不会看见我要收了我吧,那我晚上还要不要跟过去?” 木小牧纠结起来。 不去的话,她的功德怎么办? 去了,万一被人发现,把她当妖怪收了,又怎么办? “你若是好奇,跟着去也无妨。我和法华寺的高僧们有几分交情,你求求我,我替你说几句好话。” 丁子湛虽然没有瞧见木小牧,但也能想的出她此刻纠结害怕又好奇的样子,这是怎样一个女孩子呢? 这么一想,好像还挺可爱的。 木小牧纠结间不经意瞄到了丁子湛嘴角的弧度,立刻猜到,这家伙八成又在吓唬自己,立刻反击道:“要是那群和尚敢抓我,我就把你屁股上有颗痣的事情抖出去,看你还得意什么。” 丁子湛勾起来的唇角立刻搭下去,他就知道,女鬼就是女鬼,偷看男人洗澡,不要脸!   ☆、第11章 周孝正在家中,因为继母的突然离世,父亲的失踪而惶惶然。 丁子湛派人去请他,像是给了他一个缓解恐惧和压力的出口。向周承请示过,周孝立刻跟着来人去了将军府。 周孝到达将军府时,丁子湛已经收拾妥当,整装待发。 “丁大哥,你这是要出去?” 周孝奇怪地看着他,才把自己找来,就要出去吗? 丁子湛点头,对书磨道:“把周公子的马牵来。” 然后转头上了马,对周孝解释道:“我们去法华寺。你二叔可派了人去法华寺,请人到府里做法事?” 周孝随着丁子湛的动作,接过书磨递来的缰绳也翻身上了马背,道:“已经派人去了,送信的还没回来。丁大哥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周孝对丁子湛很是信服,拿不定主意总是期望对方可以给他。 丁子湛道:“这件事甚是古怪,法华寺的师父们如果不重视,晚间等你父亲回来,只怕也没什么效果。我同法华寺的明昆师父有几分交情,亲自去找他,向他说明这里的情况,他应该会帮忙。” 周孝立刻感激道:“多谢。” 二人催促着马儿,不多会就到了法华寺,下了马,将东西交给书磨照看,二人进了寺门。 由寺里的小师傅通传,周孝和丁子湛在外间茶水室等了一会,门外小师傅进来,双手合十对二人道:“明昆师父请二位过去。” 明昆的禅室同寺里其他师父的没有特别的不同,只是更觉空旷些。 当前的供桌上摆着佛祖的塑像,左边则是一炕床,上面摆着案几,茶水已经备好了。 明昆师父留着白色的长须,年纪有近花甲,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时颇为慈爱,很容易令人生出亲近之感。 木小牧躲在丁子湛身体里,尽管她敛息摒气,却仍觉得这老和尚的一双眼睛盯住了自己。 “师父安好。” 丁子湛上前以晚辈之礼问好,而后将周孝介绍给他,言道:“师父,周府的事情不知您可听说了?我们此次前来,实在有事相求。” 周孝立刻哀求道:“求大师父发发慈悲,救救我爹。” 说着就要跪下来,明昆念了一声佛号,道:“施主不必行此大礼,若有我帮忙的地方,必不推辞。眼下,可否将昨日之事细细与我说来。” 明昆在丁子湛来时就猜到他的目的,他外出云游也曾碰到这妖物害人,一路追踪,不想对方十分狡猾,用无辜之人做要挟,明昆投鼠忌器,以致对方逃脱。 不想如今又害了人,从周孝口中得知,妖物的外形是他认识的长辈。 明昆道:“这样看来,成生只怕早已遇害。丁施主,你可曾见过成生,可看出什么不同来?” 明昆像是再问丁子湛,木小牧却觉得他在问自己,老和尚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木小牧所在的位置。老和尚的眼神每飘过来一次,木小牧都要缩一缩脖子,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乌龟心态可见一斑。 丁子湛回答明昆:“我闻着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明昆道:“那就对了,应该是用了傀儡操控的邪术,躯体已经死了,但是魂魄还强制附在上面,想要如同寻常人一样行动。若是魂魄自身,万万不能做到,他背后必定有更强大的魔物。” 说道这里,明昆叹了口气。 丁子湛道:“师父为何叹息,事情有什么难处吗?” 木小牧竖起耳朵,如果老和尚能帮着完成虽说功德就没她的份了,好歹安全系数也高了。但是,他这么一叹气,直觉就是不妙。 明昆道:“如今我法力受损,对付成生还可,若是牵出幕后的魔物,怕是没有把握。我这里有佛珠一串,随身四十多年,你们拿去善加利用。若是,若是果真牵出后续灾祸,我此刻养精蓄锐,也可一战。” 说罢,将手中挂着的一小串乌色佛珠摘下来,递给丁子湛。 丁子湛接过来,又听明昆道:“周施主,我有几句话单独嘱咐丁施主。” 周孝立刻告了退,替他们掩上门,心里奇怪明昆有什么要交代丁子湛。 他为人老实,心中虽然好奇,也做不来窃听的事。 又猜想,许是明昆要教丁子湛怎生擒拿那妖怪。这样一想,重任都压在了丁子湛身上,还是为着自家的事情,周孝不觉惭愧起来。 屋内,明昆单独留下了丁子湛,虽未说是什么事,他却已猜出八-九分,不由地惴惴。 虽说木小牧是个女鬼,但和他相处这些日子,都是相安无事。若是明昆当真把她收了,做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他于心不忍。 明昆看出丁子湛紧张,笑道:“无需隐瞒,这位女施主暂居你体内,我早已识破。本以为你不知晓,如此看来,你是知道了。” 木小牧听罢,直接从丁子湛体内钻出来:“你不想收了我吧?我没干坏事,真的!你看我还有功德袋呢,我在做好事。” 木小牧积极汇报自己的高尚情操和崇高思想,力图给明昆一个好印象,她就怕对方是另一个法海,只认人,不认妖。 她没有白素贞的千年法力,分分钟就会被灭了,那不是很惨嘛! 明昆呵呵一笑,木小牧举起的手讪讪的收了回去。 “施主多心了,众生平等,施主手上未沾无辜之人的性命,老衲又有何资格收你。” 听他如此说,木小牧终于松了口气。 丁子湛道:“不知师父留下我们,有何要紧的事吩咐?” 明昆道:“这串佛珠跟随我多年,已有了佛意,用来镇压成生再好不过。只是有一件难事,需得防着他死前反击。” “反击?” 明昆点头:“成生被人操纵,若是那人察觉傀儡没有利用价值,就会临时将引子种在就近的其他人身上,听他吩咐,为他做事。” “那不就是另一个傀儡吗?” 木小牧惊呼。 丁子湛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听着明昆的话,问道:“师父这样说了,可有预防的法子?” 明昆摇头:“难就难在没有法子,若我法力没有受损,还可抵挡得住。如今,只能将希望放在这位女施主身上了。” “我?” 木小牧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厉害了。 ******** 夜晚很快来临了,周承从法华寺请来的十个僧人早已准备好,围成一圈坐在院子里,口念佛号,手敲木鱼。 院子里一派肃穆,丁子湛站在人群的外围,周孝和周承一起。王氏的灵位已经在堂上搭起来了,风吹着白色灵幡。 众人准备就绪,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天色完全暗下来,周府的大门被推开了。 周人才一身狼狈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立刻被眼前的阵仗惊住了,抖着嘴唇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承和周孝立刻上前扶住周人才,下人们有眼色的将大门关紧。 无论如何,周人才不能离开。 周承将王氏被杀一事告知周人才,周人才一路浑浑噩噩,一直在想成生为他展示的那个人生,在隐居和世俗之间挣扎。 按理说,即便王氏真的红杏出墙,在这样一个女子地位不高的时代,周人才也犯不着丢下诺大的家业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洒脱的离开。 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周人才觉得成生说的很对,这世间的丑恶太多了,令他生了厌世之心,只想丢下一切轻轻松松的离开,再不过问任何人与事。 谁知进了门,听到空气中肃穆的木鱼响,僧人们的佛号声,像是有谁重重捶了他一击,周人才突然抱着头嚎叫起来。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叫声,站在人群外围的木小牧也忍不住被这叫声激的毛骨悚然。 周孝被他爹这癫狂痛苦的样子吓得手一软,周承不得不用更多的力气抓住周人才,同时叫一旁被吓呆的仆人们帮忙,还是管家首先反应过来,上前帮着周承将周人才拉进了僧人们围成的圆形中间。 由僧人们起始,一圈的范围隐隐泛出了金色的光,别人看不到,木小牧却看到有梵文从僧人们的嘴里连串冒出来,金色的光涌向正中间的周人才。 周人才痛苦嚎叫的更加激烈,木小牧知道,就快了,成生快来了。   ☆、第12章 成生的目的明显是周人才,他想让周人才心甘情愿的离开,所以才会这样大费周章。 事情计划的很周密,可是中间总会出现意外,所以成生虽然看似放周人才自己回来,却还是在他身上放了东西,当做监视。 成生没想到会有木小牧这个意外,周承以为闹鬼,才会生出请法华寺高僧念经做法事的念头。周人才这次回来,自然不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正当众人着急担心地看着坐在正中,受高僧保护的周人才时,门突然被破开了,成生甩着白色的佛尘闯了进来。 当他看到正中间的周人才时,整个人发了狂,一股风平地卷了起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风沙飞舞。 院子里的普通人早已挡着眼睛连连后退,丁子湛也移到了树后面,木小牧飘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一切。 僧人们围住的这个范围没有受到邪风的干扰,念经和敲木鱼的声音越来越大,庄严肃穆。 虽说他们有了万全的准备,成生也算不得极厉害的角色,可木小牧还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和尚把希望压在了她的身上,木小牧却没有那么自信,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引子作用在什么地方。 木小牧张开手,看着功德袋里装着的那一星光点,老和尚说,这是她救命的东西,关键时刻可以依赖它。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昆这么肯定,但是这东西是自她而生的,她相信它的力量。 成生并没有上前与人纠缠,风沙卷起来冲向整个周府上空,有人抓不牢被卷飞起来,看他的样子,抢不回周人才是要大开杀戒了。 “不能等了。” 木小牧在丁子湛一旁说道,看向老和尚给他的,挂在丁子湛手腕上的佛珠。 丁子湛眼睛盯着前面,没有回答木小牧因为心急催促她的话,按捺着,终于在两方僵持不下,成生腾不出手注意力无法分散时甩出了手中的佛珠。 佛珠在空中转了数圈,接触到僧人们营造出的金色光芒后,立时变大了几分,将原本有些微弱的金光放大了数倍。 金光的范围扩大,立刻刺向不远处的成生,成生一阵惨叫,手中的拂尘跌在地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随着他的尖叫声,院中的风沙减弱,被卷向空中的人跌落下来,顾不得疼痛,惊恐地朝正堂的方向涌去。 丁子湛望着在地上翻滚躲避的成生,眼眸里闪烁的情绪安静下来,看来明昆给的这串佛珠要制服成生,绰绰有余。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场变故,直到最后成生瘫在地上不再动弹。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看着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的成生,谁都不敢上前查看对方死透了没。 成生没了动静后,空中的佛珠渐渐变回了原本的大小,落在了地上。 丁子湛先众人一步回过神来,举步上前。 “喂,你小心点。要不等其他人过去看看,我总觉得不踏实。” 木小牧出言阻止,在危险这方面她的直觉相当准确,不过她错估了丁子湛的胆气。 众人都不敢上前,唯独他不见丝毫惧色。 这个时候的丁子湛,方有了些少年人的莽撞之气。 先是走到近前将掉在地上的佛珠捡起来,这才上前两步凑近了看地上没了气息的成生。 只见成生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腐化成灰,只剩了一摊乌色的骨架。 木小牧闻到了那股泥土气息,腐化的尸灰里还混合着那种特殊气味的泥土。 丁子湛将佛珠握在手里放在前胸,木小牧瞥了他一眼,看来也不是无所畏惧,还知道做点防范。 风一吹,将尸灰吹散了些,露出心脏位置的一颗白色石头。 “那个是什么?” 丁子湛蹙着眉,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根棍子拨一拨这块石头,看是个什么东西。就听得旁边一僧人叫道:“施主小心些。” 这话才落下,原本看起来没有一点威胁力的石头突然散出黑色的光芒,一团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丁子湛。 丁子湛慌忙间反射性的举起了手里的佛珠,忽然手上一痛,佛珠顿时散落,一颗颗接连落在了。 佛珠刚才对付成生已耗费了大半储存,如今经不起再次力量的冲击,最终报废。 只见那团黑雾冲向丁子湛心脏的位置,这里正是木小牧寄居的场所,避无可避,木小牧用上她那点可怜的鬼术尽力抵挡,功德袋此刻发挥了它的作用,红色的光芒爆盛,将那团黑雾挤压吞噬。 只是,这样一来战斗就要在丁子湛体内进行了。 木小牧原本没有意识到,等丁子湛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动作似乎过于生猛了。 “喂,丁子湛,你没事吧。” 初时丁子湛还有意识,可是很快就昏了过去。 “你别吓唬我啊,可千万别死!” 木小牧一时慌了神,丁子湛算是这个世界和她相处最久的人了,虽说不上朋友,可也见不得他这么死了。 周府的其他人见丁子湛昏了过去,立刻乱起来,周承上前命令人赶紧去请大夫,还是旁边的周孝提醒的及时,说是被妖物所伤,找大夫也不管用,还是送到法华寺请明昆师父帮忙才好。 于是,丁子湛跟着法华寺出来的十名僧人回了法华寺。 同时,周承派了人去通知将军府,心里惴惴不安,到底是在他们这里出了事情。丁子湛的身体又一向不好,有个万一,这可怎么好。 等将军府收到消息,将军夫妻和老太太赶过去的时候,丁子湛已经让明昆看过了。 “明昆师父,我儿子怎么样了?” “求求你救救我孙子吧,我们丁家就他一个独苗,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几个人哭作一团,安静的禅房顿时嘈杂起来。 木小牧飘在半空中,颇有些内疚地看着丁子湛的家人。 他这里受了伤,父母亲人着急的不行,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救醒他。 木小牧像是看到了她的父母,她这样无缘无故的灵魂离体,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才和他们吵了一架,万一真的死了,父母会不会以为她是自杀? 那他们该多内疚,多伤心。 木小牧的心情立刻沉重起来,不是为了丁子湛,而是为了自己。 从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么思念家里的亲人! “丁施主,老衲会尽我所能,你们不必如此。” 将几人安抚住,明昆道:“丁小施主自他生下来就体弱,即便后天好好休养也难保他寿命。如今老衲受了伤,只能勉强为之。老衲外出云游时识得一位道人,颇有法力。若是能请他帮忙,丁小施主必能安然无恙。” 明昆所说,道家养身之法能够将丁子湛的先天体弱给治好,只是想要寻找到这位叫道玄的道人,要废好些功夫。 况且此人也好云游,在不在道观里,明昆也没有把握。 “好在观里有他的师兄弟,只要丁小施主找到地方,道玄必能收到消息。” 说着,明昆起身走到案几旁执笔写了一封信,吹干封好,道:“这里休书一封,等见到道玄真人交给他,看在老衲的薄面上,丁小施主必能福寿绵长。” 丁将军立刻接了过来,感激连连。 丁子湛第二日醒了过来,只是气色看着比以前更加不如,真正变成了病西施,比之林妹妹还要不如。 “真对不住。” 木小牧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丁子湛微微咳嗽一声,震得腑内又是一阵剧痛。 “不关你的事,是我大意了。” 丁子湛道:“还要谢谢你,不然我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木小牧摸了摸鼻子,觉得受之有愧。然后将明昆和他父母说的那些话一一复述了一遍,道:“你父亲听明昆师父说,道玄能够救你,已经准备向皇上上书请求辞官,他要亲自送你去找道玄。” “皇上不会同意的。” 丁子湛道:“边关仍有战事,如今不过是暂时的安宁。朝廷在武将方便没有能抵得过父亲的人选,在下一个镇国将军出现之前,皇上不会同意。” 木小牧道:“可是,你父亲已经要六十岁的年纪了,这么大皇上居然忍心剥削他?” 丁子湛叹了口气:“皇上不让忍心又如何,国家之事,安危为大。” “怎么办?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肯定不行。” “罢了,等父亲来了,我同他说。” 丁子湛自然不是不在乎生死的人,知道有人能救自己,说不定还能将生来体弱的毛病给治好,他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的。 丁老将军的上书当然没能得到皇上的同意,不过为了表示对功臣的照顾,皇上特意拨了一对兵士,护送丁子湛去隐云山紫霞观寻找道玄。 周孝得知这个消息,也想跟着去。 还是丁子湛说服了他。 丁子湛道:“如今你父亲大病还未痊愈,继母新丧,又有幼弟要照顾,怎么能舍下这些跟我去。我这一出门,回程遥遥无期,若是有时间,周兄弟可否帮我照顾我父母,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没有儿孙在身边,是我的罪过。” 周孝知道他说得对,立刻答应下来。 离开之前,明昆特意嘱咐丁子湛:“你这一路路途多舛,成生之事看似过去了,但他背后之人还未见端倪。你要多加小心。” 又将他亲手抄写的《金刚经》送与丁子湛,言说一路上可以多多吟诵,有这本经书在旁,一般的妖邪不敢靠近。 “木施主乃是魂魄,又有功德袋寄生,不同于其他的鬼魂。有她在你身旁,你也可安心几分。” 明昆对于木小牧的印象很不错,连照顾丁子湛安全这回事也压在她身上了,木小牧顿觉责任重大。 又说了些许,丁子湛同丁大将军夫妇等人拜别,上了马车,浩浩荡荡一队人启程了。 “公子,咱们不知要走多久,你身体不好,先歇一歇吧。” 丁子湛只带了书磨一个伺候的小童,才上马车,书磨就担心起他的身体来。   ☆、第13章 车子的外部很朴素,里面却装饰的十分奢华。因为丁子湛身体比以往还要差,丁老太太将家里一应最好的都拿了出来。 车板上垫着厚厚的皮褥子,无论趴在哪儿都柔软的不像话。案几上放着的一套茶水瓷器是丁子湛用惯了的,光是丁子湛的衣物,书磨就扛了好几个大包裹,塞在马车底下的夹层里,连带着也有丁夫人给的金银首饰,就怕儿子路上缺吃少穿。 书磨照顾丁子湛,比以前更加的小心,时不时问几声,经常掀起车帘子嘱咐马车夫和外面的人走慢一点。 丁子湛本想吩咐不必这样,可耐不了多久就睡了过去,木小牧直接顶替了他,盘腿在榻上坐好,默念经法。 这样下来就耽搁了行程,没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进到城里找客栈,最终在蔡店落了脚。 蔡店村离县城有五六里路,路边有个小店可供来往行商住宿,是蔡老翁父子开设的。只是等丁子湛他们投宿时,店里已经住满了人。 他们这一行人有二十个,即便店里没人住宿,也住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可是天色已晚,如果不在这里留宿,赶夜路是很危险的。 没有办法,和店主商量了,最终蔡老翁道:“倒是有一个地方,只是,我怕客人们住不得。” “你这老头费什么话,有地方就快说,什么住得住不得。” 赶了一天的路,这一行兵士早已疲惫不堪,有性子急的听蔡老翁支支吾吾不痛快,立刻叫嚷起来。 “姚老二,休得无礼,你退下。” 说话的是这一队士兵的领头,名叫秦晋,是皇帝钦点的高手,贴身保护皇上的侍卫之一,也是从丁将军手底下出去的武将人才。 秦晋喝退了手下的无礼,对吓坏了的蔡老翁道:“手下人粗野惯了,还请老丈不要怪罪。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要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有地方住就可以了,不敢随意挑拣。” 蔡老翁这才道:“家里儿媳刚死,儿子出门买棺材尚未回来,尸体就停放在左间的小屋里。客人便是不嫌弃,也遮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啊。” 蔡老翁说的颇为为难。 秦晋去左间的小屋看了看,房间正中停放着纸被子盖子的尸体,案桌上有盏昏暗的油灯。小里间留出的空间也只能容纳四五个人休息,根本不够他们住下。 若是分开来住,也不方便,不如大家在外面安营扎寨。 秦晋想了想,道:“既如此,我们在外间院子里暂歇一晚,老丈拿些柴火与我们暖身,再备一些酒菜肉食,银钱费用不需操心。” 幸好秦晋有外出露营的经验,出门前已经命令手下的人带够了野外住宿需要用的东西,就怕万一错过了宿头要受冷挨饿。 蔡老翁当即应了下来,幸好家里储备的粮食多,足够这些兵大爷们吃一顿了,明天的明天再去想办法。 秦晋去回了丁子湛,丁子湛已经醒了过来,听了秦晋的决定,没有异议。 没有房间,他还有马车可以住,跟着保护他的这些人却要受罪了。 因此,丁子湛嘱咐书磨,将出门时随身带来的好酒送给护卫们解解馋,如今天冷,喝点酒也能暖暖身子。 丁子湛这一举动得了护卫们的好感,原本有人因为被派来保护这么个病弱公子心里还不乐意,现在承了他的情,也不是那么不情愿了。 蔡老翁这个小店自开张以来,还没接待过这么大的阵仗,好在他年纪大,见识的也多。从外面看马车里的装扮,就知道这一群人来头不小,心里有了敬畏,做事就更谨慎小心了。 院子里生了火堆,蔡老翁又拿了家里的大锅给他们煮汤,沸腾的大锅里放了蘑菇猪肉,有嘴馋的还从蔡老翁那买了几只鸡,扒光了毛放在火上烤,做个烤鸡吃。 不一会院子里飘满了肉香,大锅里冒着热气。 书磨怕外面做的大锅肉不干净,还是丁子湛催了他,这才磨磨蹭蹭的替他要了一碗肉汤,仔细挑了精细容易消化的肉块。 大家知道丁子湛的身体弱,又念着丁将军是个为国建功有才干的将军,所以没有怎么挑剔书磨的举动。 秦晋道:“我让店家熬了米粥,等会拿给你家公子喝。” 书磨连忙应了下来,增加了对秦晋的好感。 丁子湛胃口比昨天好些了,在书磨把东西端给他后,说道:“你也去跟他们吃一些,大家一块出来了,多说说话路上也是个伴,早些熟悉起来。” 书磨不是特别情愿,那些护卫刚被派过来的时候还看不起他家公子体弱,只是公子的吩咐,书磨不能不听,只好磨蹭着下了马车。 “我也想吃。” 木小牧鼓着腮帮,眼巴巴地望着马车外面大锅里翻腾的肉片,看着火架上烤的滋滋冒油的烤鸡,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要不你睡一会儿,我好吃东西。” 木小牧的视线从外面转到了里面,和丁子湛打商量。 丁子湛瞥了一眼空气,道:“就算你用我的身体,也不能吃这些。” 想到丁子湛身体的缘故,好多东西需要忌口,木小牧只好失望地看着外面,道:“可是我很久没有吃过肉了,本来趁你睡着的可以吃一些,谁知道又出了这么多事。我忙了这么久,连块肉都吃不上,我好可怜啊!” 木小牧自怜自哀。 丁子湛看她说的如此凄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正要说什么,忽然听木小牧又道:“你把书磨叫进来。” “叫他做什么?” 木小牧哎呀一声,道:“你叫他进来再说,我有个事要问他。” 丁子湛只好放下勺子,掀开帘子将书磨叫了进来。 书磨正端着碗吃得香,听旁边哥们聊卫队里某人的英雄事迹,就听得公子召唤。 “公子,你要什么?” 书磨进来,才问了一句,脑后就被重重一击,昏了过去。 “你干什么?” 丁子湛一愣,既而低呵,他没想到木小牧会偷袭。 木小牧才不管他说什么,在书磨混过去后立刻钻进了他的身体,还好她又得了一颗功德,法术上进步了些。 利用书磨的身体,木小牧捂着脑袋坐起来,仰头看着丁子湛道:“我暂时不陪你,先去吃点东西,你自己在车上玩吧。” 说着就要跃下马车,丁子湛在后面拉住他:“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跟大男人一起。” 木小牧道:“这有什么,我又没做丢脸的事。放心吧,吃完我就回来。” 丁子湛拉不住她,只好在马车上蹙眉吃味。 木小牧才一下车,刚才和书磨说话的大头兵就向她招手了:“小兄弟,你家公子叫你做什么?” 木小牧摆摆手,道:“没事,公子有些不舒服,我帮他把放在包袱里的药拿出来。你们接着说。” 说着,木小牧将书磨用过的碗洗了,给自己重新盛了一碗肉汤,还厚着脸皮跟秦晋要了半只鸡吃,直吃的肚子鼓起来才满足的摸着撑起来的胃叹息。 他们的晚宴还没结束,又有过往的小商人来投宿,蔡老翁将情况说给他们听。 外面的院子已经被丁子湛他们占用了,四个商人行走在外也不嫌弃有尸体的房间,何况现在天气冷,他们更愿意住在房子里面。 所以,蔡老翁带着他们进了左间的停尸房。   ☆、第14章 木小牧利用丁子湛睡着的这段时间占用他的身体,吸收月亮的精华,发现这对于丁子湛的身体养护很有好处。 而且,她也能默诵《金刚经》,不至于被经书伤到。 只要适应一段时间,她的魂魄沾染了经书的气味,就算是灵魂状态也可以近距离接触《金刚经》,同时也能增强木小牧自身的魂魄之力。 月上中央,其余的人都睡了,这样冷的夜晚,院子里点了几簇火堆。 木小牧占着丁子湛的身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在月色最浓郁的地方,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有多久,空气里忽然传来“吱呀”的轻响,像是树木枝干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杂草摩擦的细碎声。 木小牧睁开了双眼。 “噗” “噗” “噗” 接连几道粗重的喷噗响,夜色又恢复了安静。 木小牧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除了这诡异的声响。 只是,心里仍有不安的感觉。 过了有一刻钟时间,那种诡异的喷噗声再次响起,还伴随着吱呀的床架子响动。 这次,木小牧听清楚了,声音是从停尸房传来的。 她直觉不好,立刻上前将秦晋叫醒,手掩着他的嘴,做出敛声屏气的动作。 秦晋奇怪地看着与白日里行为不同的丁子湛,见他眼睛瞄着停尸房,似乎有什么不妥。 木小牧来不及解释,只叫他叫醒其他的弟兄,她不敢说话,怕乱了呼吸。 “有鬼!” 木小牧张口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指着停尸房。 秦晋是不信鬼神的,此刻木小牧神秘兮兮的,举止又小心翼翼,若是放在往常,他会觉得很好笑。 可是,这样安静的夜晚,秦晋笑不出来。 露在空气外面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寒毛根根树立。对于危险的直觉告诉他,听话,一切照木小牧说的去办。 秦晋悄悄起身将其他正在睡觉的弟兄要醒,让他们保持安静。 木小牧怕等一会万一有什么,会伤到丁子湛,因此走回了马车,换了书磨的身体。 从马车上下来,木小牧用示意的眼神看向秦晋,希望他能多看顾丁子湛这边。 秦晋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哪里有不对,就看见木小牧牌的书磨掂着脚尖移到了停尸房的窗口。 停尸房原本就很简陋,窗口不大,木格子上糊的窗户纸有烂掉的,木小牧直接从破洞里朝里偷看。 就见,原本应该死去的人从尸床上坐了起来。 是尸变! 木小牧变了脸色,所谓的尸变,和鬼魂是两个概念。 魂魄离开身体,身体就会死去。如果死去的身体能够活动,那就是尸变,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人类的意识。 这是木小牧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尸变,比电视上的僵尸活动要灵敏一些,她的膝盖关节是可以弯曲的,靠着人类的呼吸来察觉猎物的位置。 刚才听到的喷噗响就是她发出来的,木小牧不太了解怎么对付这种尸变的尸体,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两个时辰,住在停尸房的四个商人只怕已经死了,现在要担心的是,万一尸体跑到外面来怎么办? 木小牧抬头发现停尸房的屋顶露下来一缕月光,倾泻下来正照在当中的停尸床上,尸变只怕与屋顶露下来的月光有关。 木小牧小心从窗口移开,走回原地。 秦晋已经把所有人叫醒了,大家被严肃紧张的气氛弄得面面相觑,正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见丁子湛身边伺候的书磨转回来。 “尸体活了!” 木小牧做了个口型,谁想这一群护卫里有胆大不信邪的,见木小牧一本正经,立刻嗤笑一声:“嗨,我当时什么事呢,书磨小兄弟,你大晚上不睡觉想什么呢?” 他这一嗓子可了不得,立刻惊动了停尸房。 木小牧原本以为四个商人无一幸免,谁想还有一个活着。 赵老三原本半夜里被尿憋醒,正巧看见尸体起来对着他们睡觉的地方走过来,照着每个人脸上吹了一口气。 这人心里害怕不敢吱声,在尸体走到他面前时就屏住了呼吸,谁知尸体隔一段时间就起来一次,就在他按捺不住时忽然听到窗外院子里的声音,立刻想起院子里有一队人马,一定可以救他。 于是,在尸体第三次移动过来时,他瞅准了时机掀开被子跑出了门。 “救命啊,救命!” 赵老三只管往人后跑,想着躲在人群后面,就算诈尸的尸体追过来,也顾及不到他。 他想的很好,木小牧这一群人却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害惨了,有反应不过来的弟兄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瞧着死去的女人披头散发地朝自己冲过来,等反应过来要抵抗时,才发现尸体的指甲锋利无比,力气奇大无穷。 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两个人伤在了尸体手上。 “快跑,往高处去,尸体不会攀爬。” 情急之中木小牧大喊,然后往马车上冲,丁子湛还在车上。 “秦晋,你照顾好丁子湛,我去引开尸体。” 说着木小牧将还没回过神来的丁子湛扔给了秦晋,转身将马鞭拿在手里,一鞭子抽向尸体,同时收手用力往回扯。 尸体面对这么多人,正像无头苍蝇没有目标,就被木小牧这一下将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他们院子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在屋里睡觉的房客和蔡老翁都被惊醒了,可是谁都不敢出来,紧闭着门。 木小牧也不指望其他人,她要拖住时间,直到天亮。 看着木小牧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很快失去踪影,尸体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院子里的人终于安全了。 “书磨他……” 丁子湛已经知道是木小牧借用了书磨的身体,可是那追过去的尸体明显速度和力气都高出常人数倍,就算木小牧有几分本事,丁子湛还是忍不住担心。 “小公子,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秦晋从木小牧借用书磨的身体跟他们一块吃饭就察觉到不对劲,如今更是不同寻常。书磨不过是个跟在丁子湛身边伺候的小童,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和魄力。 况且,一开始叫醒他的还是丁子湛,很快又换了书磨,这样的变化太明显,容不得他不怀疑。 “这事,等书磨回来再说吧。” 丁子湛抿了抿嘴,担心地看向已经没了人影的夜色。 而这边木小牧才做了舍身为人的事情,立刻就后悔了。   ☆、第15章 尸体的速度极快,也不觉得疲惫。 木小牧若是魂魄状态,速度自然也会快,偏偏她现在用着书磨的身体。 书磨不过十二三岁,自小跟在丁子湛身边贴身伺候,力气活自然归不到他身上。眼下逃命,书磨这样的小身板几下里就耐不住了。 木小牧喘着粗气,真想就这么停下来。 她根本不敢往后看,耳朵里灌满了风,似乎是心理原因,木小牧觉得尸体就在背后,很快就能抓到自己,因此咬着牙再次加速。 情急状况下,人奔跑时是没办法想到拐歪躲避的,木小牧一直往前奔。 夜色茫茫,不远处还能看到青色的烟雾缭绕,因为奔跑的缘故,营造出急速恐怖的感觉。 木小牧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终于见到前方有一处建筑,跑到近前才看清楚,原来寺庙,顿时信心大振。 因为希望,木小牧消耗殆尽的精力立刻恢复了不少,疾步奔上阶梯“哐哐”用力拍着寺庙的大门。 这只是个小寺庙,里头未必有得到的高僧可以降妖,不过好歹是佛门重地,妖邪之物肯定害怕这里。 所以,木小牧拍门拍的分外用力。 “大师父,救命啊!” 一边拍门,木小牧一边往后看,心里着急的不行。再不开门,尸体就要跑到跟前来了,木小牧被寺庙守门的小沙弥如此磨蹭的行动能力气坏了,恨不得破口大骂。 只是,门内守着的小和尚听着寺门被拍的震天响,如今天未明,恐怕门外不是什么好人,因此根本不敢开门。 “我x!” 木小牧忍不住飙粗口,她可是透过门缝看到门后的布料颜色,人明明就在,居然不给她开门,见死不救的家伙,说什么普度众生呢,全都是放p。 不给她开门,木小牧就不能一直守在这里,立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忽然想起自己嘱咐秦晋他们的话,尸体力气虽然大,可是灵活度不如人类,她只要爬到高处就行了。 一眼瞄到了寺庙门口的大榕树,树根下面还有焚烧过的香火残灰,上面粗壮茂盛的枝桠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是信徒们用来祈福的寄托物。 木小牧疾步冲过去,抓住最底下的一根分枝用力一扯,脚上一登借着力道开始往上爬,接着就听到裤腿“刺啦”一响。 有极强的力量抓住了她的裤腿,木小牧知道,尸体已经跟到了眼前,可是她不敢看,只能使劲往上爬。 心砰砰跳着,好像要冲出嗓子眼了。 鞋子在攀爬的过程中掉了一只,木小牧根本来不及管这些,等她终于爬到最顶层能够支撑住她的枝干时,才松了口气。 尸体虽然不能爬上来,可是它力气极大,双手僵直,指甲发黑锋利,一下又一下的撞向木小牧呆着的榕树。 木小牧朝下看,手抓紧了旁边的树干。 尸体每撞一下,粗壮的榕树就会抖上一抖,枝叶扑簌簌的往下掉,好像整个树根都被撼动了。 木小牧心里祈祷,千万要坚持住,千万要坚持住。 虽然榕树有百年的历史,看起来也很粗壮,可在尸体有力的撞击下显得脆弱不堪,木小牧怕死了。 那具诈了的女尸可不怎么美观,脸上估计刷了一层白米分,白的吓人。睁开的眼睛没有瞳仁,整个都是白色的,头发也披散开,随着动作飘来荡去,比之贞子还要可怕。 秦晋那一拨人也是,她说引开他们就听着,也不知道追过来看看,等她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些大男人,亏得还是护卫呢。 估计用力太大了,最后那一下女尸的乌黑指甲全都插-进了树干,拔不出来了。 终于挨到了天亮,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时,女尸也消停了。 那边寺庙里候着的小沙弥听得外面没了动静,又见天色也亮了,这才敢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 木小牧听到门开的声音,立刻看了过去,大喊道:“救命啊!” 累极了,木小牧在喊完这一声后立刻将身体的主动权还给了书磨,自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书磨见自己不在马车上好好躺着,居然趴在这么高的树干上,立刻吓坏了。 ******* 等木小牧再次醒过来,她的魂魄强度又增加了,寄居条件有放宽了些,即便是身体健康的人,她也能暂时躲进去寄居休养了。 同时改变的还有,丁子湛能看到她了。 “还好吗?” 见她醒过来,丁子湛立刻问道。 木小牧摸了摸自己,感觉体内缠绕的那道流动之气又粗了一分,点着头道:“还好,没丢了命。” 说完这个才想起要教训他们,立刻道:“我跑了之后你们就没想着追过来帮帮我?万一尸体追过来,我打不过她怎么办?” 丁子湛听她口气不善,立刻知道生气了,忙道:“当时情况紧急,秦晋手下又伤了两个兄弟,等想起来的时候你已经没影了。再者说来,你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肯定不会有事。” “对我信心还挺大,我们好歹同床共枕一阵子了,你就一点不担心我?” 木小牧凑近了看他的眼,丁子湛几乎是立刻躲了一下,整个上身往后仰,脸颊有红晕一闪而过, 似乎是气的:“姑娘家,说话这样口不择言,成什么体统?” 木小牧愣了愣:“你看得到我?” 顿了顿,木小牧抬手指着丁子湛的鼻子道:“什么口不择言,我们不是同床共枕吗?我连你洗澡都看过了,小孩子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木小牧说的气愤愤的,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呢,丁子湛居然不担心她,他们俩好歹处了一阵子啊,作为朋友怎么可以不担心呢? “能不提洗澡的事情吗?” 丁子湛说的很无奈。 “不能,我现在生气,就要提!” 木小牧无理取闹,丁子湛明智的闭了嘴,让她只管说,他点头认错就好。 等木小牧终于说的连自己都烦了,这才停了嘴。 就在丁子湛以为她可以平心静气的时候,就听木小牧道:“做话唠真好,憋死我了!” 丁子湛:…… “书磨怎么样?”木小牧问。 丁子湛道:“已经醒过来了,他从小就怕高,被庙里的师父救下来,又看见女尸,一时惊吓晕了过去。他醒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夸他昨晚上很勇敢,他还迷茫了一阵。” 木小牧露出一丝疑问:“他怕高吗?我倒没注意过。不过书磨是要好好锻炼一下了,他那个小身板才跑了多久就受不住了,我差点就被女尸给抓住了。对了,伤的那两个没事吧?” 丁子湛道:“已经找寺里的师父看过了,与性命无碍,多亏了你。” “那当然。” 木小牧摸了摸腰间又鼓了点的功德袋,做好事还是有回报的。 “我一定要好好修炼,再遇到这种尸变的情况,就有经验了。”这么被追着跑,形象挺糟糕的,木小牧也想在美男面前保持个好形象啊。 丁子湛看她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默默捂住了眼睛。 “秦晋怀疑了,你昨晚表现的太明显。” 丁子湛再次开口,说了秦晋的怀疑。 木小牧顿了顿,道:“那就跟他说实话,你们队伍里跟了一个女鬼,让他们半夜睡觉都小心一点,说不定我会去找他们。” 丁子湛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惊愕和无奈,随即笑意浮现:“随你吧。” 蔡老翁儿媳妇尸变的情况在第二天很快传了出去,他们家不敢再留着尸体,当即火化了。又请了庙里的和尚念经驱邪,只是到底出了事故,再有过往客商经过,听了这件事都不敢去他们店住宿,时间一长,蔡老翁父子只好关了门,做其他的营生去了。 木小牧他们这一队则是动身启程,朝着隐云山的方向走去。 秦晋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他听到明昆师父的嘱咐,知道这一路并不太平,可并不知道会遇到这样奇异的事情,新世界的大门朝他打开了。   ☆、第16章 木小牧的存在到底不敢宣扬出去,因为秦晋起疑,丁子湛便将这件事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小公子,你……”确定身边这只鬼安全吗? 秦晋张着口,咽下了后半句,丁子湛又岂会不知他的意思。 秦晋这人是从丁将军手下出来的,为人忠诚。这一次被皇帝分派给他,秦晋还在丁将军面前发了誓,定将公子安全无虞地送回来。 可如今,才出门就遇到情况,还是他生平未见的鬼魅之祸,秦晋实在担心的很。 “她对我没有恶意,不然就不会屡次救我了。” 丁子湛曾问过木小牧的来历,只是她不愿意说,含糊其辞。丁子湛也不愿强人所难,只要对他没有害心,他自然不会过多计较。 何况,明昆也在他面前说过,木小牧是善鬼,善鬼要做善事才能增强实力。丁子湛命途中有生死劫,木小牧在身边,说不定可以化解。 不过这些都是心里的想法,不必拿出来。 “小公子还是多注意些的好,到底人鬼不同路。” 秦晋最后还是有些担心。 木小牧一早回来听到他们的谈话,虽然知道被人怀疑戒备是应该的,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秦晋见丁子湛不甚在意,知道多说无益,这一路上他多注意就是了,万一不对也有个准备。 正想着,忽听脑后有风,秦晋心生警觉,回身一闪躲过了偷袭他的暗器,“哐当”东西砸在了地上,秦晋定神一看,原来是放在桌旁的一个茶杯。 茶杯离他很近,要说有人偷袭也要先进门才能拿到杯子,可是他没有听到一点动静,那就是隔空取物了。 除了那个女鬼,还会有谁! 知道刚才的话被听到了,秦晋稍微有些不自在。 “木姑娘。” 丁子湛看向半空:“秦大哥也是担心我,并不是怀疑你。” 秦晋顺着丁子湛的眼神望过去,什么都没有。 “木姑娘吗?我说的话你刚才想必听到了,秦某无意冒犯,只是你到底已是阴间的魂魄,本不该逗留于人间。我家公子如今这样的情况,和鬼整日呆在一起,阴气重,于养身不宜。” “秦大哥!” 丁子湛绷起了脸,态度严肃起来:“这样说就太过分了!木姑娘从未有害我的心思,生死也不是她能掌握的。何况我们才受了木姑娘的恩惠,这样岂是君子所为。” 秦晋不想丁子湛居然会这么说,连木小牧都愣了愣。 “公子说的是,木姑娘救了我们,于情于理都应该感谢她。只是属下说的也是实话,人鬼殊途,终究不宜。” 木小牧看向秦晋,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死心眼。 “丁子湛,算啦。虽然他说的话我不爱听,可也是为了你好,忠心可嘉。你就告诉他,我这个人脸皮厚的很,他不让我跟我就偏偏要跟着你,你让他晚上睡觉最好小心着点。” 丁子湛原本还严肃的脸顿时绷不住了,不过他还是完完整整的把木小牧说的话当着秦晋的面复述了一遍。 秦晋的脸都是黑了下去。 等秦晋离开,木小牧笑嘻嘻地看着丁子湛,说道:“你还真跟他说了,我以为你会挑着说,把不好的话省略掉。” 丁子湛也笑起来,露出无辜纯善的样子:“是你要我跟他说的,难道不应该诚实的告诉他吗?” 木小牧顿时心情大好,丁子湛见她不那么生气,这才缓缓说道:“秦大哥性子刚直,不善于说软话,但是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出发之前秦大哥在我父亲面前发了重誓,说一定要护我周全。他的担心,我完全理解。” “那你刚才还对他凶,不怕他生你的气?” 木小牧问道。 丁子湛苦笑:“我会向他道歉的,终归还是为了我。” “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说老实话,是不是因为我,你关心我?” 木小牧顿时得意起来,笑起来左脸颊还有一个漂亮的小酒窝,清秀的五官立增三分妩媚。她这样一幅得意洋洋,像极了丁子湛曾养过的一只黄色小猫,抓到老鼠后跟他邀功,就是这副样子。 丁子湛移开了视线,刚要说些别的话岔过去,就听木小牧又道:“我就说嘛,像我这么漂亮的姑娘,你这家伙长着一双眼睛怎么会看不到,被我的魅力征服了吧!” 丁子湛立刻被她这么自恋的话给呛到了,果然是错觉吧,可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 这次他们一行人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平安镇,暂时找了一家大的客栈借宿一晚。 第二天,受了木小牧吸收日月精华的好处,丁子湛感觉身体好多了,就是四肢惫懒,疏于活动的缘故,他打算在平安镇暂留一天,也好买些路上需要的干粮。 于是对秦晋说道:“咱们在镇子上多留一天,路上要带的干粮需要填充,马匹需要的粮草也不够了。” 秦晋也有这个打算听丁子湛说出来,立刻答应下来,这个要出去吩咐手下的人去办,就听丁子湛叫住了他:“秦大哥,昨晚我说的太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我既然答应丁将军要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公子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虽然对不住木姑娘,可她到底是死去的人,跟我们不同路。” 秦晋很严肃的给他提意见。 丁子湛原本听父亲说,秦晋性子刚直,说话从来不管好不好听,做事情却是一丝不苟。接触的这些日子来看,的确如此,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就是直肠子这一条,实在伤脑筋。 “这个话题暂时略过,你先去买路上需要的东西吧。” 秦晋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我觉得你这个秦大哥……”木小牧指了指脑袋,继续道:“这里肯定有问题,他在钻牛角尖,人还分好坏呢,就认定我不好了。” 丁子湛道:“不是这样说,也没有说你不好。” 丁子湛不好戳破木小牧是鬼这件事,只好换了话题:“既然在镇上留一天,你要不要出去逛逛?” 木小牧立刻多云转晴,笑着拍手赞同。 丁子湛叫了书磨,秦晋吩咐完手下办事,回来见丁子湛要出门,他担心这里也不安全,于是提出跟着一块去。 “那好吧,事情不用你亲自去做吗?” 秦晋道:“交给姚老二,他原来做过后勤,这些事情不用我亲自操办。” 木小牧这次没有躲进丁子湛体内,反而寄居在了书磨身上。 丁子湛奇怪她的举动,但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问出来,只好装作不知道,三个人出了客栈的门。 他们赶巧,今日是平安镇一年一度的庙会,街上特别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男子女子,还有调皮的顽童。 书磨格外兴奋,连丁子湛都来不及照顾,跑前跑后,看到什么都觉得好玩,尤其对着做工精湛的民间手艺,不时发出惊叹声。 不用说,丁子湛就知道这是谁了。 当书磨停留在卖胭脂水米分的小摊前时,秦晋的脸色已经由白转为了黑,他们三个大男人围在女人用的脂米分摊前像什么样子! “小公子,你……说说她。” 秦晋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咳嗽一声让丁子湛出马。 丁子湛却不怎么在乎,反而笑道:“下次出门让书磨男扮女装。” “公子!”秦晋气结。 “啰嗦,你们不愿意看可以找别的,街上这么多东西,看什么不可以。” 木小牧拿起一盒子胭脂擦在手上试了试,觉得颜色不错,便将书磨临出门前准备好的钱袋子拿出来,付了钱将东西扔给丁子湛。 “丁公子,你和秦晋去看别的吧,我想自己逛逛。” 说罢嘻嘻一笑,转身朝另一个摊位跑去。 “公子,这……这女鬼的法力大增,书磨会不会有危险?” 丁子湛也没想到,木小牧居然可以随意侵人身体进行使用了。 “明昆师父看人一向很准,他说木姑娘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我们何必徒惹烦恼。走吧。” 丁子湛示意秦晋离开,两人各怀心思。 等他们走远了,佯装兴高采烈的木小牧这才放下手里的拨浪鼓,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转身穿过人群朝巷子里走去。   ☆、第17章 “小白,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木小牧笑着上前抓住想要逃跑的小男孩,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你们家不是搬走了吗?难道搬到了平安镇?” 这个名叫白萧的男孩子正是木小牧从太原赶往京城时认识的,木小牧在修炼一途上能有很大的长进,也是多亏了白家长辈的指点。 今日见到他也是偶然,木小牧猜测他定是不听大人的话,偷偷跑出来的。 白萧挣扎着想要脱离她的控制,怎奈木小牧提着他的后颈,令他有力没处使,几番挣扎最终放弃了。 泄气般地嘟着嘴,白萧嚷道:“大人欺负小孩,羞羞羞!” 木小牧夸张的捂着嘴巴,将人提到拐角无人处,然后弯下腰笑道:“我今年才十八岁,你已经一百零五岁了,我们谁比较大?” 白萧踢着腿,才不管她:“反正我是小孩,你欺负我就是不对。” 木小牧啪的一下轻打在他屁股上,说道:“就你一个人出来吗?” 白萧挣脱了她的禁锢,圆圆的一张脸皱起来,小小年纪就长得这样漂亮可爱,还要学大人之态,故作蹙眉思虑,实在讨女性的喜欢。 木小牧爱死他这幅大人的小模样了,上前捏住脸颊就是一顿揉搓,直搓的白萧脸颊都红起来才作罢。 “说罢,是不是青凤陪你出来的?” 白萧打掉她的爪子,几步离她远远地,自觉安全了这才说道:“姐姐老是往脂米分铺里钻,我是男人,怎好跟在女子屁股后边转,当然是自己出来玩了。” 听他这话,木小牧就知道,肯定是白萧不耐烦跟着青凤,分开单干了。 “唔,小白弟弟,姐姐请你帮一个忙怎么样,我保证是很好玩的,你肯定喜欢。” ******** “快来看,又大又甜橘子,好吃的很哩!” 张三推着一辆板车,在街上占了一个位置,开始吆喝起来。 他车板上堆了满满的橙红的橘子,在这一带卖橘子的,就属他的最大最甜。只是张三喊出的价格太贵,许多人问了价格摇摇头都走了,他又不愿意降价,自信自家的橘子是最好的,就值这个价钱。 因此见人问了不买,也不在意。 双手拢到嘴边呵了一口气,今日的日头不错,只是他出门时仗着身强力壮,穿的很少。这会干站着,倒是冷起来了。 正后悔该听媳妇的话呢,就见自家车板上莫名多出了一只手,正偷偷拿他的橘子。 张三立刻上前打掉,抬头一看,要偷他家橘子的也是个汉子,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是穿的很是破烂,一看就是不愿自力更生想要不劳而获的。 张三立刻叫嚷起来:“你这人好没道理,主人家还在呢就要偷东西,忒不知礼数。乞丐也不是这样行事的,走走走,一边去,别碍我做生意。” 说着张三推搡着汉子离他的摊子远一点,谁知这汉子不识好歹,指着他一车的橘子道:“你这一车橘子有好几百个,我只讨你一个,对你来说没有多大的损失,为什么还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他说的轻巧,张三却气红了脸,偏偏旁边围观的人还劝着他:“不过一个橘子,给他就是了,打发了也好做生意。” 张三是个不肯吃亏的,今日他是来卖橘子的,哪里这么容易好心送人。若每个乞丐都伸手朝他讨要,难道他都要送出去不成? 张三不肯施舍,汉子又不肯离开,正吵的不可开交,就见人群里走出一个小少年来,不过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木小牧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说道:“老板,给我一个橘子吧。” 从张三手里拿了橘子,木小牧转手送给了那汉子,道:“老板也是做生意的,人家才开张你就过来,没得讨不吉利,还要纠纠缠缠。这个橘子我替你买了,拿了赶紧离开吧。” 汉子听了木小牧的话,也不觉得丢人,坦然的接过橘子。然后对想要散去的围观者说道:“陆某不是吝啬的人,我有好橘子,请大家吃,” 旁边人听了,不由好奇:“你既然有,为何不吃自己的?” 汉子说道:“陆某需要这个橘子做种。” 说罢剥开橘子吃了,然后吐出里面的籽,又取下背在肩上的小铁铲,在地上挖了几寸深的坑,将橘子籽丢了进去,又问旁边的人要点热水浇灌。 围观的人群见他如此连贯的动作下去,顿时好奇心起,想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想,这一壶热水浇下去,挖坑埋种的地方立刻有嫩绿的芽破土而出,渐渐长大,不一会就长成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转眼开花结果,又大又红的橘子挂满了枝头。 汉子将这些橘子摘下来送给围观的人群。 吃完了橘子,汉子就将这颗橘子树砍断了扛在肩上,不慌不忙的走了。 张三原本气愤汉子的行为,而今见他这番动作,好奇心起也跟着众人围了过去,忘记了自己的营生。 等众人分了橘子散开,那汉子也走了,这才回去看自己的板车,却见车上的橘子一个也没有了。细细一看,一根车把没有了,碴口是新砍断的。 张三这时才恍然大悟,刚才汉子分出去的橘子定是他的。 如此一想,气氛非常,当即追着汉子离开的方向跑去。 白萧听了木小牧的主意,当即拍手称赞,只说好玩,摇身一变变作了秦晋的模样,接着就出现了上面的一幕。 白萧化作的秦晋故意放慢了脚步,就等着张三追过来,立刻拐了弯,进了木小牧指定的客栈。 等张三追过来时,恰巧秦晋和丁子湛也回来。 木小牧提前退场去寻找丁子湛他们,估摸着时间将人引回了客栈,刚刚好,被追过来的张三拦个正着。 张三岂是白吃亏的主,也没注意秦晋换了一身衣服,气急上头的张三当即冲上去就要给他一拳头,被手脚快于他的秦晋躲了过去。 “这位兄弟,你我素不相识,何故出手打人?” 张三一击不中,恨恨道:“少在那里装模作样,还我的橘子来!” 秦晋更加莫名其妙,丁子湛看张三的气愤不似作假,便道:“这位大哥有什么话与我们说清楚,你认得他?” 丁子湛指了指秦晋,张三呸了一口,道:“我刚才还见着你,想要偷我的橘子,我不给,你就使了个障眼法,把我一车橘子给偷走了。真是不要脸,快跟我去见官!” 说着就要拉秦晋去衙门,秦晋自然不同意,张三又打不过他,几番下来怒火升腾,竟是起了拼死的念头。 秦晋在这里不承认,旁边的人却有认得他的,见他刚才穿的那样糟糕,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公子哥身边的随从。又见张三这样凄惨,不由出来说了公道话,指责声顿时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木小牧瞧着场面乱成一团,瞧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出来拉住张三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大哥,莫不是认错人了。你适才说见到那汉子往客栈去了,可我们是从外面回来的,那人的穿着也与我这位秦大哥不同,你看是不是有误会?” “姓秦?不姓陆?” 张三只觉得被木小牧抓住的胳膊一疼,脑子不觉得就开了窍,抓到了重点。 “是啊,我们刚才一直在一起,也是有证人的。秦大哥怀里揣着银子呢,哪里需要偷?” 张三再去看秦晋那张脸,这才发觉出不同来,回忆刚才看到的汉子,越想越怀疑不是同一人,气 愤的脸颊慢慢平静下来。 “听你刚才的说法,是见那人进去了,何不问问客栈的小二,兴许他看到人了呢?” 张三听她说得对,一行人跟了进去,摇手招了跑堂的小二来,问道:“你刚才可见着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汉子进门来?” 张三又补了一句:“和这人长得十分相似。” 小二仔细看了秦晋一眼,秦晋全程黑着一张脸,见小二审视的眼神打量他,顿时不悦地瞪了回去。 小二缩了缩脖子,道:“肯定没有。咱们客栈的消费可不低,穿着破烂的乞丐怎么敢随便进来。就要要饭要到门口,也要被打发出去的,怎会让他进门。” 小二这一番说法也证实了秦晋的无辜,张三没奈何,又看丁子湛他们穿的富贵,自己惹不起,人家也没理由骗他,只能垂头叹气自认倒霉。 丁子湛见他可怜,便让木小牧掏些银子给他当做补偿,谁知张三不肯接受,道:“损失也不是你们造成,我不能接受施舍。” 说罢出了客栈的门,唉声叹气,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真是诸事不宜。 等他找到自己的板车,推着回去的路上,碰到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男孩子。 男孩嘻嘻笑着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他,道:“我刚才看见那个骗你的汉子了,这是我从他身上得的钱包,你看够不够你的橘子钱?” 说罢将荷包抛给他,张三惊讶地接了过来,数数里面的银钱,和他那一车橘子卖出的价钱分毫不少,甚至有余出的部分。 “这真是那个汉子掉的钱包?” 白萧听他怀疑,立刻不乐意了:“当然是他的,你怀疑我的本事吗?” 说罢从他板车上跳下来,一个狐狸尾巴扫在了张三的脸上,纵身变作一团雪白可爱的狐狸的样子,几下飞奔不见了踪影。 张三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望着白萧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这世上真有狐仙不成?” ******* 秦晋性子刚直,与人情世故上便有几分木讷。这次木小牧帮了他的忙,秦晋也不好再说她的坏话,后来又一想,这女鬼有这样的本事,又愿意护着他家公子,这一路帮了不少的忙,他何苦纠结人鬼的分别呢。 加上木小牧对着他一番诉苦,说自己生前死的有多冤,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寄希望于做善事,好得一个善果。 秦晋最是听不得别人的可怜身世,本就因为木小牧的解围而心生感激,听了她胡编乱造的凄惨身世后,更是同情怜悯,立刻把她纳入了需要保护的妹子行列。 解决掉秦晋的嫌隙,木小牧心情格外的好。 丁子湛开始还没发现,后来看她一脸的坏笑,联系前因后果,顿时想到这是木小牧设的圈套,不由得哭笑不得。 “他不过是有几分固执,值得你做这么大的套子吗?” 木小牧反驳他:“你知道什么,越是跟在身边的人越要注意,但凡一丁点的不满意也要仔细了。他现在是没本事赶我走,万一哪天碰到有本事的道士和尚,趁你不在请了人来捉我,那我不是要哭死。” 她这一番大道理说的丁子湛哑口无言,最终承认她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这叫未雨绸缪。” 想到今天碰到了白萧,那白家的长辈也在这里。木小牧既然也来了此地,于情于理也要跟旧相识打个招呼。 因此对丁子湛交代道:“我这里遇到个熟人,晚上要去拜访拜访。你一个人在房里睡吧,别太想我啊!” 说罢嘻嘻笑着飞出了窗口,独留再次被调戏了的丁子湛无言望天。   ☆、第18章 白天庙会的时候木小牧从白萧口中得知,他们家迁到了平安镇,暂时借居在大户耿家荒废的一座宅院里。 木小牧从客栈出来,直奔目的地。 这座宅院有一定的历史,墙壁上的颜色被风吹日晒,鲜艳不再。从大门到垂花门,穿过庭院走廊,这一带杂草丛生,蒿蔓茂盛。 夜晚走过这样如同原野一般的宅院,如同到了荒坟,黑漆漆的,寂静之中还能听到一点声响。 越往里面走,声音越大。 等木小牧走到东厢房,辨别出声音正是从楼上传下来的,知道他们就在上面。 上了楼,看到房间里有灯火的光透过门缝泄出来,木小牧几步过去,同时弄出声响示意来人了。 “谁?” 是白城的声音,木小牧立刻回道:“白伯伯,是我。” 说着穿门而过,进到了屋内。 这间房显然勤于打扫,一应装饰都还是新的。 “小牧啊,怎么是你?什么时候来了这里?” 白城原本惊诧的表情,待看到是木小牧后恢复了笑脸,连问了两句。 屋里除了白城,还有白萧和另一位面容俊俏的少年郎,三人正在商量什么事情。 那位少年木小牧不认识,回答了白城的话后看向对方:“我不知道伯伯这里还有客人,这样冒昧可是打扰了?” 白城不知道木小牧过来,显然白萧隐瞒了偷偷出去玩的消息,怕他爹责罚。既然如此,木小牧也装作不知道。 白城笑起来,指着那少年说道:“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原来这少年郎姓胡,名六郎,是白家的远亲。至于为什么到这里,白城没有过多介绍。木小牧笑着同人点了点头。 问道:“怎么不见伯母和青凤姐姐?” 木小牧偷偷去看白萧,她记得白萧说是和青凤一块出去的,当时也没来得及和青凤见面,所以晚上过来特意找她。 “萧儿,去请你母亲和姐姐,就说小牧来了。这里也都不是外人。” 白萧离座,很快回来,青凤搀着一位妇人走了进来,木小牧起身拜见白伯母,又拉了青凤的手笑道:“一别许久,姐姐又漂亮了十分。” 青凤微微红了脸,腼腆道:“妹妹又胡说,你不是去了京城吗?事情办得怎么样?” 白城邀众人坐下,木小牧察觉青凤一直跟自己说话,没有去看别人,尤其躲着胡六郎,心里便猜测这二人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木小牧将她在京城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道:“如今这位丁公子因我受伤,我不能不管。我法力虽弱,但此行风险多,有我在也是个帮衬。” 白城和胡六郎坐在一旁,听到木小牧说成生的事情,不觉凛冽了神情。 胡六郎问道:“你说的成生鼻尖可有一颗红痣,四十左右的年纪?” “怎么?你曾见过?” 木小牧神情一震,只见胡六郎点头道:“两年前我在凤凰山曾见过他,他一心求道问仙,只是风餐露宿,神情很是狼狈,衣着也是破旧不堪。” 成生一早的隐居念头只是为了访道问仙,不想会是那样的结局。 “他离开的方向通往黑山县,我听闻那里住了个魔头,以吸食男人的精魂为修炼的养料。我当时提醒了他,现在想来,他是定没有听进去。” 胡六郎唏嘘一声。 黑山县? 木小牧忙问黑山县的方向,胡六郎正想开口,紧闭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道粗狂的嗓音打破了安静的夜。 “这里摆酒饮宴,怎么不请我这个主人?” 正坐着的几个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从座位上坐起来,惊愕地看着闯进来的男人。 这男人衣襟微微松开,模样粗犷,说话也是大大咧咧。深夜里见到他们也不害怕,居然还敢闯进门来。 耿家的这座宅院荒废已久,被白家占了去,夜晚难免有笑语传出。 久而久之,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闹鬼了,越发不敢靠近这里。 这男人不仅不怕,还敢这个时候独自闯进来,胆子也够大的。 其他人都被突然的闯入者吓住,条件反射般要躲起来,只有白城出来道:“是谁闯入人家的内室来了?” 不想那人笑道:“我是这家主人的侄儿,狂生耿去病。这是我家的内室,却被您给占了。还在这里美酒飨宴,不想着请我这个主人,岂不是太吝啬了?” 白城听说过狂生的名头,知道这人狂放不羁。他们家占了人家的宅院,于理也处下风,于是拱手道:“久仰狂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说着邀人进来一叙。 待众人落座,白城又吩咐妻子拿酒摆菜,要好好款待耿去病。 木小牧瞧他态度上虽然很是欢迎,可神色却不那么欢喜,任谁坐在家中聊天被人突然闯入,心里都会不痛快。 况且,耿去病此人果然不枉他的名号,“狂生”二字取得恰似其人,当真是狂放不羁。 和白城胡六郎饮酒闲谈,一派轻松自在,女士在场居然也毫不收敛。当耿去病瞧见青凤时,眼睛更是大胆。 木小牧是魂魄,他自然瞧不见,这里头就只青凤一个女子,长得又是如此国色倾城,几杯酒下肚,就听耿去病重重拍了案桌,道:“若是能得青凤这样的妻子,就是给我皇帝也不做!” 白城当即脸色黑了下去,他只青凤一个女儿,容不得耿去病如此侮辱。 当即对青凤道:“夜深了,你和你母亲回去吧。” 白夫人当即起身,青凤搀扶着她两人上楼离开了。 耿去病脸上不觉露出失望的神色,胡六郎坐在一旁神色不变,见青凤离开,看向耿去病时,脸上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意来。   ☆、第19章 木小牧回到客栈的时候,心还在怦怦跳着,是兴奋的。 胡六郎这个人看着清秀俊美,想不到下手那么狠,他容不得耿去病对青凤出言调戏,所以报复是肯定的。 以木小牧的猜测,美男子向来喜欢以智谋取胜,这样才显得有魅力。 不过,胡六郎的出手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因为这个笑起来比之青凤的国色倾城不差几分的俊秀男子,出手打人竟是招招狠毒,拳头比铁还要硬。 耿去病人送“狂生”的名号,行事狂放不羁,但在拳脚上却远远比不得清秀俊美的胡六郎,被人摁在地上一顿胖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简直是送上门来挨揍的。 完事,胡六郎将被揍晕过去的耿去病拖出去扔在了门口。 “这里原有一个看门的老头,这人能这样凑巧闯进来,定是那老头与他通风报信,说这里有异样。人扔在这里,那老头会看到的。” 胡六郎轻松粗暴的解决了耿去病,笑眯眯地看向白城,道:“伯父一家不能住在这里了,还是连夜搬出吧。” 木小牧点头,这耿去病瞧着风流的很,看到漂亮姑娘就调戏,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此时的木小牧选择性的忘记了,她出门前还做了跟人家一样的事,调戏的还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美男。 白城点头:“只是目下没有地方,待我先找到新的住址。” 胡六郎想了想,道:“我与凤妹的婚事即是商定好的,两家还是住在一起较为方便,不如先去我那里暂住,等世伯找到新的住处再搬出去,如何?” 白城沉吟片刻,还是拒绝了。女儿还没嫁出去,怎能现在就去夫婿家住着,连带一家人都过去,像什么样子。 木小牧去青凤那里告别,问起胡六郎的事情。 青凤面色颇为腼腆:“你瞧着他这人怎么样?” 木小牧立刻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真男人!你没看到,刚才他对耿去病动手,那股狠劲真是太帅了。我也想有这么个男人喜欢我。” 青凤立刻红了脸,羞她:“说话还是这么不害臊,难道那位丁公子不好么?你这样为他长途奔波,他知道你是谁,也没有偏见。” 木小牧啧了一声,说道:“你知道什么,有的男人就喜欢漂亮的鬼狐给他们投怀送抱。刚才那流氓不就是这样,从未见过当着人家长辈调戏姑娘的。” 青凤道:“那人我听说过,他家中还有妻子呢。既然六郎教训了,咱们不去管他。” 又说了一些话,木小牧看天色,东际已经发白,过不久太阳就要出来了,因此起身告辞。 回到客栈时心里还怦怦跳着,胡六郎打人的那股狠劲实在太帅了,原本她以为对方是个奶油小生,不想居然是个内心暴力的真汉子。 捂着脸颊幻想将来有一天,也有这么一个外表清俊内心暴力的真汉子,因为吃醋为自己出手凑人,木小牧脸上泛出痴痴的笑。 然后,这人的脸自动就代换成了丁子湛。 “啪!” 木小牧一个巴掌挥过去打掉脑子里的幻想,却听耳边有人说道:“从回来就古古怪怪的,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丁子湛已经醒了,起身就见木小牧坐在床前桌旁,笑的十分……荡漾。 木小牧哼了一声,道:“昨晚上遇到一个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真是可恶。” “那你这样笑,难道要报复人家?”丁子湛迟疑地问出声,接着又道:“不是对你吧?” 谁会调戏木小牧这个鬼魂呢? 丁子湛不相信除了他,还有别人能看到木小牧。那她说的就是旧相识了,旧相识是个姑娘? 丁子湛在这里猜测,木小牧很快回答了他:“要是我他就死定了。唉,即使对象不是我,他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当即把胡六郎的英勇表现夸了一通,完毕捂着脸颊做害羞状态,看着丁子湛道:“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的本事,我肯定会爱上你的。” 丁子湛当即脸色黑了下去:“你一天不调戏我,心里就难受么?” 木小牧看他好像真的生气,不由得放下捂着脸颊的手,心里惴惴的,道:“你生气了?” 转而恍然大悟,肯定是她提到胡六郎彪悍的动作,健康的体格,把生来就病弱的丁子湛给刺激到了。 想到这,木小牧十分诚恳的拱手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戳你的痛处,我保证下次绝不提了。” 丁子湛看她一副囧囧的诚恳模样,知道这家伙肯定想到别处去了,也不理她,道:“你一夜没睡,先去休息吧。” 木小牧点点头,正想缩进丁子湛体内,忽然拍头,道:“我差点给忘了,胡六郎说他曾见过成生,成生遇难之前曾去了黑山县,我还没问他黑山县在哪儿呢?咱们这一路是去隐云山,万一中途路过黑山县可就糟了。” “黑山县?” 丁子湛听她这样说,问道:“黑山县有什么问题?” 木小牧便将胡六郎给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那里既然有吃人精魂的魔头,咱们和成生交过手,要是遇到肯定被认出来。” 丁子湛道:“那是避无可避了,我们这次正好路经那里。” “那,那怎么办?不能走别的路吗?” 木小牧首先想到的就是躲避,能被胡六郎那样郑重其事的嘱咐,可见那魔头的法力不弱,她一个才出炉的鬼魂,带着一帮凡人,有什么用? “隐云山在东方,路经黑山县是必须的。即便不走那里,咱们又知道别处没有妖怪呢?” 丁子湛蹙眉,心里隐隐有担忧浮出来。 木小牧心里也着急,在室内左右飘荡,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木小牧开口道:“再停一天吧,我晚上再去找他们。胡六郎既然知道那魔头,想必对于魔头的手法也有几分了解,问一问也好有个准备。” “再停一天?” 丁子湛有些踌躇,不知想了什么,最后道:“白日里去能找到他们吗?” 木小牧摇头:“他们是狐,怎么会和人类一样在白日里随意出现。况且又有昨夜的事情,耿去病若是怀恨在心,说不定要找人去报复。” 说道这里,木小牧开始着急:“要是耿去病找人烧了那里怎么办?” 木小牧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在东方露了头,霞光万丈。她不敢离窗户太近,远离了窗口,对丁子湛说道:“跟你借用一下书磨,我需要再去耿家老宅一次。” “我和你一起去。” 丁子湛起身穿衣,态度坚决,木小牧倒是不好拒绝,只能同意。 “那你身体怎么样?用不用叫上秦晋?” 丁子湛摇头:“不用了,哪里就能这么虚弱?不过你这几次不在我体内帮着调养,倒真觉得不如前两天了。” 木小牧挠头:“我倒是忘了,好吧,我记得了。” 丁子湛笑了笑,木小牧平日做事挺聪明,唯有这些小事上糊涂,既让他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郁闷。 丁子湛说不清心里的感觉,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因此想法一掠而过。 木小牧进了丁子湛体内,指挥着他朝耿家宅院走去,幸而距离的不是太远,有适当的漫步运动对于丁子湛来说也是益处。 因为起得早,一路过来街上看到的人很少,因为天气冷了,也不是农忙时节,大家都缩在家里。 等他们到了耿宅,发现大门微微开了一条缝,推门进去,那个守门的老头不在。再往里走,被胡六郎丢出去的耿去病也不在原地躺尸了,似乎是看门人已经把他抬走了。 丁子湛拂开院落里高而茂盛的蒿蔓,到了厢房处上楼,没了阳光的威胁,木小牧开始喊青凤的名字。 不多会,青凤从内室开门走了出来,见到丁子湛时还吓了一跳,待看到木小牧这才松了口气。 冲丁子湛福了福身,青凤问木小牧:“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木小牧忙将她的猜测告诉了青凤,说道:“万一他真的找人报复,一把火烧了这里可怎么办?伯伯和伯母呢?” 青凤道:“我爹跟六郎去找新的住处,要等一等才能回来。你说的这个我倒真没有想过,这里虽然荒废了,可是院落建筑精致,他们舍得烧了它?况且,这里也不是耿去病的家,他没有资格做这个决定。” 尽管这样说,青凤的神情仍然有些许的慌乱,看来她也害怕。 木小牧道:“所以我才过来特意告诉你们一声,最好搬到别处暂住。昨晚上胡六郎下手那么重,耿去病就算念着你,也不可能是君子。伯父既然出去了,你把白萧和伯母照顾好,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晚上再来找你。” 说罢才想起还没有介绍丁子湛,双方作了介绍。木小牧也不多停留,怕耿家的人回来看到他们,所以说完这些同青凤告辞,进了丁子湛体内两人沿原路返回。 秦晋起来外出练了一套拳法,回来就见书磨慌慌张张的过来找他,说丁子湛不在房间里。 “不在房间?” 秦晋皱眉,虽说木小牧博了他的同情,但是怀疑还留了一分。现在突然听书磨说丁子湛不见了,秦晋首先想到的就是木小牧。 “去问店小二和掌柜的,有没有看到你家公子外出。” 说着秦晋下楼,两人正慌张着,就见丁子湛从门外进来了。 “大早上这么慌张,出什么事了?” 丁子湛惊讶地看着他们。 秦晋见他安全回来,这才松了口气,道:“书磨去你房间,见你人不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出门怎么也不带个人?” 丁子湛一边往里面,一边说道:“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再说早晨走一走,舒舒筋骨也好。” 等进了门,丁子湛将书磨遣出去,关了门对秦晋道:“木姑娘昨晚上得了消息,咱们途经的黑山 县有妖魔,那魔头正是操控成生的幕后黑手。”   ☆、第20章 秦晋的神情立刻凛冽起来,仔细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丁子湛看向虚空,秦晋随之看去,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知道,这是跟在丁子湛身边的那个木姑娘。 “木姑娘说什么?” 秦晋问道,心里也升起一丝忧虑来。 能被皇帝派过来保护丁子湛,秦晋的武功自是不必多说的。可他的本事也只限于对付人类,像木小牧这样的异类,他就没有办法。 如今听闻前方他们必经之路有更强大的魔头,秦晋心里的担忧可想而知,所以此刻倒是把希望寄托在唯一不是人类的木小牧身上。 丁子湛说道:“木姑娘的旧识好友认得一位高人,曾见过成生在黑山县一带出没……黑山县的魔头由来已久,咱们既要从那里过,躲是无处可躲了,只有一战。” 秦晋点头赞同:“如此说来,必要有个完全的准备,知己知彼。木姑娘的旧友可曾说那魔头有什么本事?咱们以什么手段应对最佳?” “这才是难题。” 丁子湛蹙眉,将木小牧昨晚遭遇耿去病的事情一一说来,最后道:“因没来得及问,所以木姑娘晚间必要再去一次,问清楚才好想对策。我观胡六郎言辞举止,此人必能给我们有用的建议。” “那就要再留一日了。” 秦晋想到能够解决如此大的难题,多留一日也无妨。 秦晋便说道:“小公子,晚间可否容属下跟着木姑娘一同前去。” 见丁子湛疑问的目光投向他,秦晋解释道:“属下手上有几分功夫,若是高人能指点一二,也是幸事一件。即便不能,我听从高人对魔头的描述,心里就有了底,也能揣摩几份应对的方法。” 木小牧原本没有将秦晋拉入考虑的范围,现下听他这样说,立刻赞同道:“我倒没想这个。秦护卫的本事在武者中是佼佼者,鬼魂妖魔一类虽有法术,可在它们也有怕的。凡是杀气凛冽者,必能威慑魑魅魍魉。”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木小牧谁的身体都可以靠近,唯独秦晋这类杀气重的武将不敢亲近的缘故。 她如此说,就是同意了。 三人商定完毕,白日里便扯了丁子湛身体不舒服做筏子,整个队伍再次停留一日。 不说书磨听自家公子身体不舒服,是如何慌慌张张的张罗伺候,时间很快就到了夜晚,大家都睡了。 夜□□临,整个平安镇笼罩在温柔的月色下。 月色温柔的笼罩着丁子湛,除了木小牧,此刻没有人看到他身上镀了一层莹光,如同灵力一般渗透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帮着修复身体的缺陷。 秦晋照顾丁子湛,两人走的很慢。 白日里木小牧曾拖秦晋外出打听耿去病的情况,得知他胆大狂妄,跟一帮酒肉好友打赌,晚间去闹鬼的耿家荒宅,定能平安回来。 不想,这一去,竟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胡六郎下手重,但都是皮外伤。某处伤筋动骨,也不过需要一两月时间好好休养,于性命无大碍。 只是,那帮酒肉好友免不了奚落嘲笑一番。 耿去病狂傲惯了,如何受得了因此事而受的奚落。又想到青凤的美貌,心痒难耐之际,不顾大夫的告诫,晚间趁妻子睡着偷偷穿衣下床,再次去了耿家的荒宅。 耿去病出发的比木小牧他们还要早,所以等木小牧三人到达耿宅时,恰好看到耿去病偷偷溜进去的身影。 “嘘,小点声。我们跟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木小牧示意他们两个动作轻些,别惊动了耿去病。 她记得耿去病伤的不算轻,这个时候不在家里躺着养伤,来这里又要做什么? “你说他是不是要来报复?” 不等丁子湛回答,木小牧又自然自语的否定了:“可能性不大。要是报复,白日就该把这里的情况说出去,让人想办法了。那他来干什么?” 想到某种可能,木小牧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色狼的心当真是残酷啊,为了美色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想到这里,木小牧戳了戳丁子湛,问道:“你将来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不会和他一样吧!我听说,十个男人九个黑,风流是骨子里的,改不了。” 说到此处,不由叹了口气,颇有几分看破沧桑的感觉。 她这幅作态听到丁子湛耳中,不觉失笑。木小牧年纪也不大,却每每做老态之状,当真好笑得很。 他们这里的动静秦晋听不到,只是看丁子湛似有笑意,奇怪地看向他,却没有的都解释,不由得奇怪木小牧究竟说了什么。 三人-尾-随耿去病上了东厢房的二楼,就见他四处乱看,企图找到什么。内室有动静传来,耿去病立刻蹒跚着奔过去,推开门便见青凤惊愕地站起来看着门口。 耿去病见到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当即软了腿脚,噗通跪倒在她面前,祈求道:“自昨夜见了娘子,小生心中便思念不已。如今只期望能握一握娘子的手,就是死也甘愿了。” 青凤神情慌乱了一分,继而恢复平静,道:“公子之心我实不敢当。只是你昨夜里举止失礼,我父亲大为恼火。” 耿去病忙道:“是娘子惊为天人,任谁都难忍心中思慕之情。我乃情难自禁,还请娘子成全。” 说着竟要起身拉青凤欢好亲热。 “大胆的耿去病,昨夜行为放荡,我放过你。不想你不思悔改,竟然趁我不在,意欲欺辱我家小女,实在可恨!” 正在耿去病纠缠不休,木小牧他们忍不住要出手时,白城的声音凭空响起。 窗外一道白光闪过,落地化为了白城的模样,正怒目看向耿去病。 趁着耿去病愣神之时,青凤挣脱了他的手,急忙奔到白城背后。 白城倒是想学胡六郎的做派,狠狠打他一顿。只是他受约束,不能随意伤害凡人的性命,因此骂过之后不在多言,欲将青凤带走。 木小牧怕他们这一走就不回来了,急忙示意丁子湛。 秦晋收到丁子湛的意思,上前两步举手刀砍在耿去病后颈。耿去病正想跟着青凤离开,不想被人偷袭,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伯伯慢走。” 木小牧追了过去,青凤迟步不前,就是想着木小牧白日跟她说的话。 见他们来了,青凤立刻拉住白城,道:“父亲,小牧还有事情问问六郎。可否带他们一起去?” 问明情况,白城答应下来。 刚才宅院里只留了青凤一个,就是胡六郎帮着他们找到新的住处,其他人都搬东西去了,只余她一个留在这里看守,不想却碰到耿去病去而复返。 由白城带路,他们很快到了白家新的住处,胡六郎一家与之比邻而居。 胡六郎家中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老眼昏花。木小牧等人一一拜见了他们,而后把前来拜访的原因说了。 胡六郎脸上露出一抹难色,道:“我对那魔头倒是知道几分,但并无把握。” “有几分也是好的,总比一点不清楚强些。” 青凤忍不住开口催他,胡六郎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转首对木小牧说道:“那魔头也没什么来历,不过是一具白骨化成的精怪。只因年头日久,吸取日月精华,又得人血滋养,修成了人形。” 原来,黑山县的魔头名黑山老妖。然而在黑山县最为令人惊恐的却不是黑山老妖,而是兰若寺的鬼怪妖狐。 “几年来那里的过往行商,求读书生,但凡借住兰若寺的,无一幸免。日子久了,黑山县的百姓都传兰若寺有鬼怪作祟,大家都不敢去那里。但是,隔一段时间,仍旧有年轻的男子失踪。” 胡六郎顿了顿,继续说道:“白骨妖只在背后行事,前面动手的都是黑山上的一颗千年树妖。白骨妖以吸食男人精魂为养料,树妖则接收他抛弃的尸体做生长肥料。它二人狼狈为奸,害死了不少年轻的男女。” 这就要说到树妖以女子为饵,引诱年轻男子上当丢命的事情了。 胡六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了一番。 最后说道:“你们正赶上好时候,我刚才测算一番,白骨妖修炼上升,要经历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沉睡之劫。待三次月圆之后,他会恢复正常,法力大增。那一夜他会回到树妖底下沉眠。那时能看护他的只有树妖,你们只要将树妖铲除,一切就都好办了。” 木小牧听完后,细细一想,不觉叹气:“说起来似乎很容易,可是千年树妖哪里就这么容易被我们给毁了。”   ☆、第21章 胡六郎没有亲眼见过千年树妖,具体针对的方法也就提不出来,只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具体的实施还要看木小牧他们。 “六郎啊,我听你们说什么树妖?” 一旁做背景状态的老奶奶突然开口,木小牧瞧她年纪不小了,以为开口必然有实用的建议,眼睛顿时一亮。 胡六郎道:“奶奶,我们在说黑山县的千年树妖。那里不是有很多百姓遭了秧吗?我跟您说过这事。” 胡六郎的奶奶已经很大年纪了,头发全白,脸颊和手背上都是叠起的褶皱纹。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棍,老态龙钟,说话都颤颤巍巍的。 木小牧瞧着她这幅样子,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要歪倒。 这里就属她的年纪最大,见多识广。 听她开口,其余人也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 “奶奶,您一定知道怎么解决这颗树妖。您可怜可怜孙女我,帮帮我好吗?” 木小牧立刻启动发嗲模式,飘到老奶奶身边祈求。 老奶奶抬起浑浊的双眼,似是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微微笑了笑,道:“小丫头的嘴巴挺甜,是为了情郎吧!你这样子,要想逃跑不是没有机会,还用来求我?” 木小牧打蛇上棍,连连点头答道:“是呀是呀,可不就是为了他吗?我这辈子头一次喜欢人,可不能让他被树妖给吃了。奶奶,这么说,你一定是有办法了?” 老太太呵呵一笑,低头颤巍巍地从怀里掏东西。周围几双眼睛一齐盯过去,期待她会掏出一个什么样的宝贝。 半天后,老太太终于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又一层的打开,最后从里面掏出一条虫子递给木小牧,道:“这可是难得的宝贝,你要好好收起来啊。” 原本还期待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不过木小牧还是接了过来,奇怪的是,这条虫子居然可以被木小牧握在手里。 “一条死了的虫子?” 木小牧奇怪地戳了戳它的身体,软软的,没有动静。 “魂魄也死了?” 老太太被她的话给逗笑了,道:“它在睡觉。” “那它有什么用啊?这个就能对付树妖吗?” 木小牧急着追问,结果老太太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我困了,六郎啊,扶我进里面睡一觉。” 胡六郎走过去搀着她,老太太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唱到:“小小的虫儿好,遇到吃的就醒了。一天一天都在睡觉……”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懂老太太的意思。 丁子湛盯着这条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虫子,对木小牧说道:“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它,你还能把它握在手里,就凭这一点,也不是普通的虫子。” 木小牧以为这条虫子是一条魂虫,所以才会被她捏在手里。可是,秦晋也能看到,这就不是魂虫的问题了。 秦晋猜测道:“会不会是蛀虫?专门破坏树木的?” 木小牧想了想,还是否认道:“蛀虫要想毁掉一棵树,需要多长时间?我不信它有这么厉害。” 青凤看众人都一脸迷茫,便道:“既然猜不出来,暂时收好放起来吧。奶奶既然把它给了你,说明是有用的。等你们遇到树妖拿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没办法,木小牧只好把魂虫放进了功德袋,然后敞开口子伸头往袋子里面看了许久,仍旧不见虫子有什么反应,最终只好放弃。 等胡六郎从里面出来,木小牧问了他关于他奶奶的事情。 胡六郎则说他这位奶奶是修行千年的狐妖,见多识广。胡六郎遭遇雷劫时也是多亏了奶奶的帮忙才有如今的修为。只是对于那条虫子,他没有见过,所以并不知道用处。 “奶奶既然给了你,就说明一定有用。至于用法如何,就看你们的情况了。” 胡六郎最终给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办法,木小牧只好受了,然后和青凤说了一些临别不舍的话。 “青凤姐姐,你何时与他成亲?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来?” 木小牧有些可惜,听说狐嫁女是很热闹的,场面比之宗亲贵族也差不到哪里去。如果她能去他们结婚的现场看看,说不定会遇到四面八方来的狐妖精怪,也好趁机打听一些事情。 青凤也觉得可惜,只是仍旧安慰她:“等你回来,我可以带你去旁的姐妹那里逛一逛。你要好生爱护自己,平安来见我。” 两人这样说定了,第二日木小牧他们开始出发了。 在平安镇停留了两天,粮草食物都准备充足,按照日程算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到黑山县了。 那正是白骨妖的最后一次月圆沉眠。 他们尽量加快速度,希望可以缩短时间,为自己多争取一次机会。 这天晚上因为赶路错过了宿头,幸而找到了一间寺庙借住。 庙里的和尚只有十几个,房间也不多,他们这么多人只能挤一挤。 丁子湛和书磨秦晋三人住在一起,剩余的人挤在其他的三间房里。借了寺庙的厨房,因为照顾和尚们不吃荤腥,他们不能大摇大摆的把酒肉拿出来,只能吃了一顿素斋。 姚老二等人嘴巴馋了,不愿意将就素斋饭,等和尚们一走立刻找了其他几个弟兄,几个人跑到僻静的地方,开始生火拔鸡毛。 因为怕没有荤腥可吃,这来的一路上,姚老二等人见着野鸡野兔总要亮一亮刀剑,然后袋子里就装了好些猎物。 从镇子上买的干粮干肉块,吃起来不如现制作的香咸。 不多时,空气里飘来一阵肉香味,烤鸡的香气传得很远,只怕和尚们也闻到了。 “这样不好吧,好歹是和尚们的寺庙,有点不尊重人。” 木小牧嘀咕了一句,只是她也不能说阻止的话,毕竟这些护卫们一路风餐露宿的保护丁子湛,在吃食上面想要好一点,都是自己动手打来的猎物,也无可厚非。 所以,嘀咕了一句木小牧就没有管。 和尚们要是不满意,自己去说也一样。 尽管这样想,可这小寺庙里的和尚们看到这一队车马,马上的汉子各个拿枪拿刀,又背着箭袋,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又怎么敢去提不满。 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正待整装重新上路,却出事情了。 “报,报秦队长,姚老二他们……他们全都不见了,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第22章 “不见了?六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当这个消息被报告给秦晋时,秦晋根本不相信。丁子湛和木小牧也是一头雾水,因为昨天晚上他们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 就算鬼魅要害人,六个大活人总会闹出点动静的,可偏偏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昨晚安静的很。 秦晋跟着报告消息的属下去了姚老二他们昨晚休息的房间,因为寺庙小,给他们住宿的房间也是凑合出来的。 姚老二他们住在一间平常不用的房间里,原本是做道场念经的处所,后来用来堆杂物了。 秦晋当时就把庙里的和尚们叫了来,尽管询问的是昨晚有没有听到动静,可看他那个样子,也是对这和尚庙里的人起了怀疑。 “大老爷,这可不敢。小僧们安分守己,昨天夜里做完功课大家都回了自己房间休息,并没有外出,更别说见到各位老爷了。” 领头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出来回答秦晋的问话,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倒不像是心虚,更像是害怕。 “不管怎样,六个人在你们寺里无缘无故的失踪,总是蹊跷,和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秦晋沉着脸,派去的人又回来了,道:“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有见到姚老二他们的踪影。” 这里的寺庙建筑简单明了,若说有密室,这么一同搜查也没有找出来,显然姚老二他们不存在被绑住藏起来的可能。 好歹六个都是受过军队训练的皇家护卫,普通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或是带走他们,都不可能! 不由得,秦晋怀疑到了神鬼上面,因为除了这类超出凡人能力的存在,他实在想不到原因。 显然,木小牧和丁子湛也想到了。 丁子湛见秦晋黑这一张脸,把其他人吓得不轻,便缓和了声音,问道:“人是在这里失踪的,总和庙里有关系。师傅们可否仔细想一想,寺里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其他人见丁子湛年纪轻轻,面容俊秀,说话又和气。知道他是这一群人里主事的公子,心渐渐稳下来,领头的和尚主持回答道:“小公子不提贫僧还未想起来,这寺里的确有个规矩,不能见荤腥和杀戮,否则会有不详降临。 咱们既已出家,杀戮和荤腥自然沾染不得,所以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从未得到证实。昨夜里,住房里的几个大老爷燃火,在寺里食用了荤腥,这就打破了戒律。这……” 说到这里,主持禁了声。 木小牧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矩,秦晋立刻发话:“既然知道,昨夜里为什么不说?” 他这样爆喝一声,和尚们顿时一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这事只是他们寺里当做戒律,平日里也接待不了几个人,就是香客们来了也不会打破这条规矩,所以怪事一直没有发生,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昨夜里他们这一群人来势汹汹,斋菜端上去也得了不满,又哪里敢说寺里的规矩。 丁子湛想了想,问道:“这寺里可还出过类似于失踪的事情?” 主持摇头,他虽是寺里的主持,其实还不是寺里呆的最久的人,所以并不知道他来之前有没有过这样奇怪的事情。 倒是站在末端的一个年轻和尚开口了,道:“十三年前寺里曾出现过一次失踪,贫僧当时年纪小,具体的并不知情。只是当时寺里少了大半的人数,都是接二连三的失踪,以至于当时人心惶惶,官府都惊动了。” “后来怎么样?” “后来,寺里很是荒废了一阵,后来有个游方和尚路经此地,说是妖魔作祟,施法给平了下去。至于寺里不许见杀戮荤腥,想来也是那游方和尚提的规矩,这些年来大家都照做,也没见怪异的事情发生,渐渐也就忘了。” 年轻和尚道:“如果是鬼祟做妖,这,贫僧等人也无可奈何。” 因为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大家没有亲眼见证,所以不清楚。今天突然听这年轻和尚说,都是一脸的迷茫,还带着对未知的恐慌。 木小牧理不清头绪,原本做足了准备要对付黑山老妖,结果半路遇到这样的事情。这里还真是鬼怪们的天堂,哪里都有奇异的事情发生。 “先去姚老二他们呆的房间里看看,总会有蛛丝马迹。” 木小牧最后对丁子湛这样说。 和尚们暂且被压下去看着了,秦晋和丁子湛他们带了几个人进了房间,地下还铺着几堆干草。因为本来就是堆放杂物的空房子,所以没有床只等物,只能暂时将就。 房间里空荡荡的,最里面的角落还有堆放的杂物,的确是不常用的房间。 左边墙壁上写了几个大大的佛字,只是颜色变浅了,甚至还有脱落的部分。相反,右边墙壁的整幅壁画颜色亮丽,山水烟云缭绕,几个彩带飘飘的美女也是画的各有特色,风姿妖娆。 “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壁画?” 丁子湛从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这幅壁画,而且同在一间房里,左右墙壁的情况截然相反。 “颜色像刚画上去的,不见一点脱落变浅的痕迹,太奇怪了!” 秦晋也发现了。 书磨立刻惊讶道:“公子,你说这些会不会是妖怪画的,要不就是那群和尚不守戒律,自己画的。” 丁子湛摇头:“应该不会,书磨,你去叫那位年轻的小师傅来。我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幅壁画。” 书磨得了命令离开,很快回来。 身后跟着那位小师傅,丁子湛指着墙上的壁画问了他,那和尚却是一脸的惊讶。 “这,这些画小僧从未见过,昨夜里引着老爷们进屋时还是空白的一片,今日怎会如此?当真是见鬼了!” 小和尚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视线游移间盯上了其中一个美女画像,彷佛是出现了幻觉,墙上的美女居然对他展颜一笑。 “这?这这……” 小和尚指着墙壁上的美女一阵心跳加速,真是见鬼了,墙上的壁画都能变成活人。 年轻和尚想拔腿就跑,奈何腿像生了根一样,挪不动半步。 木小牧眼尖第一个瞧见了他的变化,立刻看向壁画,而后彷佛进入了一片幻境,迷茫间晃晃悠悠飘了进去。 待木小牧回过神来,她已经自动从丁子湛体内跑了出来,进入了壁画的世界。   ☆、第23章 不过是一个慌神,就像穿越了一样,周边的一切就都变了。 木小牧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繁华的厅堂里,周围全是衣襟飘香,罗钗环绕的美人。彷佛没有发现多出了一个木小牧,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所在的角落。 “咦,好漂亮的小妹妹,你是新来的吗?” 旁边一个发髻上簪着白色牡丹花,胸前垂着两缕长发的年轻美貌女子看到了木小牧,走到她旁边笑了起来。 木小牧蹙眉,看了四周一圈,问道:“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这一群美貌的女子不像是鬼,也不像是妖,她看不出她们的来历。 看不出来,就说明这群人的法术高于自己,木小牧暗中警惕起来。 “牡丹,你又在欺负谁?”平地里又插-进来一个年轻的女郎,梳着和名叫牡丹的女子相同的发髻,只是乌发之间缠绕了一圈绿色的藤萝,看起来清新可爱。 牡丹笑的妖娆妩媚,十指蔻丹,颜色鲜艳。修长的手牵起木小牧,笑道:“这是新来的妹妹,藤萝快来看,是不是把你比下去了?” 牡丹是妖娆妩媚动人的女人,那藤萝就是可爱俏皮的女孩。 两人的关系显得很亲密,说话也不顾忌。 藤萝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笑道:“果然漂亮。妹妹是哪里来的?怎么到了我们这里?” 木小牧直觉不要说真话,急速运转大脑,做出懵懂的样子,回到刚才的问话里:“我也不知道,恍恍惚惚的就到了这里。这里是仙界吗?” “哈?妹妹真爱说笑。” 木小牧的话不知道哪里取悦了她们,两人同时掩嘴笑起来。 藤萝更活泼一些,嘴巴也快,牵起木小牧的手将人领到一边长长排起来宴桌旁,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里超脱了六道轮回,同仙界也没有差别。我瞧你法力不高,魂魄新生,难道是这附近的居民?” 木小牧摇头:“我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 牡丹想了想,道:“倒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藤萝看木小牧想不出来,打断了牡丹的思考,道:“这个先别问了,既然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回头安排你住在我隔壁。等了好多年才有这一次宴会,你的运气真好。” 木小牧自来到这里,除了听她们询问自己的来历,并未见她二人怀疑什么。那么,她可以大胆的揣测,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莫名其妙进来的,所以成了惯例并无稀奇的地方。 不过,谈话过程中藤萝不止一次提到她运气好,木小牧问她:“这里的宴会很稀奇吗?” 藤萝立刻抢在牡丹前面说道:“那当然,好多年难遇的幸事。等一会大王来了你就知道了。” 牡丹看木小牧仍旧是一头雾水,笑呵呵道:“好好坐在这里吧,等晚上大王过来,开了宴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等晚上还要好久,对了,还未问姐姐的名字,这个总记得吧。” 木小牧点头,道:“我姓木,你叫我小牧好了。” “小牧姐姐,你想在这里坐着,还是我领你去逛一逛。现在这个时辰已经过了,因为大王交代今日晚间有宴会,所以一应负责的姐妹全都放了假。等明日我带你去注册司,把你的消息记录在案,就真正和我们是一家了。” 别了牡丹,木小牧跟着藤萝出了裙罗彩带的大厅,绕过穿堂的走廊,从假山过去就是一间间颜色建筑相同的门户。 “这里是姐妹们的住所,门上有标牌。我旁边这间房子正好空着,你就直接挪过来吧,咱们也好说话。” 藤萝很高兴有人跟她作伴。 藤萝将人带进她自己的房间,说是单人的住宿房间,但是里面很宽敞,中间有两道屏风隔着,划分三个空间。 最里面才是休息用的,罗帐浮动,轻纱盈盈。 藤萝的房间里飘盈这一股清幽的香气,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妹妹这里好精致,真漂亮。” 木小牧忍不住扫过妆奁台,除了首饰盒子,还有一架比一般青铜镜照的更清晰的银镜,旁边的案几上摆着香炉,几缕白烟袅袅而出。 藤萝笑道:“这里就叫漂亮啊,那你是没见过大王的房间,那里才叫金碧辉煌呢。” “大王……是什么人?” 木小牧迟疑地开口问,藤萝立刻来了精神,漂亮的眸子里闪着动人的光,双手捧胸一副崇拜花痴的模样。 “大王是这世上最英俊最伟大的男人,等晚上你见了他,准要神魂颠倒呢。” 藤萝皱了皱眉,像是不喜欢木小牧过来分享她家大王的注意力。 因为这个大王,藤萝前后的态度变得这样快,令木小牧不由好奇起来,她口中的大王,当真这样厉害? “唉,虽然我不高兴,只是大王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 藤萝蹙眉叹了口气,很是神伤。 木小牧小心翼翼问道:“你们……都是大王的女人?” 难道她不小心进入了种马的后宫? 藤萝幽幽道:“名义上是,只是这里的女子多不胜数,美貌者也是不胜枚举,大王纵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见到。前头紫眉得了大王的亲眼,已经宠幸很长时间了。” 木小牧打了个寒战,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那宴会是怎么回事?” ********** 木小牧消失的时候丁子湛还没有察觉,等年轻和尚一脸惊恐地指着墙壁上的画,说不出所以然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壁画上。 丁子湛瞧不出所以然,便想着问问木小牧,谁知开口几遍都没有得到答复,这一探查才发现木小牧不见了。 “木姑娘不见了?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壁画真的有古怪?” 秦晋严峻着一张脸,还没从姚老二等人的失踪里回过神来,连木小牧也在眼皮底下失踪了。现下看来,这壁画的确有古怪。 “书磨,你去取一只兔子来,我记得马车里收了几只野味,你去取来。秦晋,你来生火,我倒要看看,破了荤腥,我会不会失踪!” 丁子湛沉着声音,看着整幅墙的壁画,眼神暗了下去。 不多会书磨将东西取来,秦晋照昨晚姚老二他们的做法,很快房间里飘满了肉香。 年轻和尚在一旁站着,想走又不敢走。秦晋等人不开口,等了片刻仍是没有变化,也不见古怪的事情发生。 丁子湛将手里的东西一扔,起身说道:“看来,白日是不行了。且等晚上吧。” ******* 木小牧在藤萝的带领下,逛了一圈。 她记得壁画上有青山连绵,眼晕缭绕,下面的小路曲折幽静,葱郁的绿色遮掩了房檐。想来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那处房檐集聚的地方,类似于宫殿的建筑,分了几条巷子和街道,旁边则是散 落的村户。 藤萝只领着她在宫殿附近转了一圈,其他的地方没有去。 木小牧寻了个空当,等藤萝离开自己悄悄地跑了出去,想找到出去的路口。 她当时慌神飘飘荡荡的就这么进来了,也不知道出去的路口在哪里,不过既然能进来,就肯定有出口。 壁画总有边沿,只要找到边沿的裂缝。 木小牧沿着小道,走了不多久便见到周围散落着的村庄,这里的建筑和装饰就不如宫殿那般繁华了。 正走着,忽然见前面扛着一捆干柴的人正弯腰咳嗽,咳嗽声愈来愈烈,像是支持不住身子,马上就要倒下了。 木小牧忙过去扶了她一把,这才见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松松的在脑后挽了个髻,头上包着一块灰色的头巾,穿着褴褛。 “谢谢姑娘,这是老毛病了,咳一阵子就好。” 说着,顺着木小牧的力道将背上的干柴放了下来,喘了口粗气,褶皱的笑纹叠起来,看着木小牧道:“姑娘见着面生,是哪里人?” 木小牧摇头:“我也不知道,恍惚着就到了这里。您知道这是哪里吗?” 那老太太道:“这里一带原是山野居民隐居的地方,不想几年前来了个阎罗大王,将这一片统归到他名下,我们都要受他管辖。你定是受了他的幻术,不得已进来的。” “这是怎么说?” 原来,这壁画的世界久经寺里熏陶,渐生出一个世界来。里面的人物、花鸟百兽都得了生机,自 在这里逍遥快活。 不想这一日招来了一个怪物,将此地据为己有不说,还利用孤魂野鬼害了寺里的和尚香客。 “十多年前这里来了个游方的和尚,两人法术旗鼓相当,和尚没办法杀了这魔头,只好用自己的精血封住了这世界。魔头没办法出去害人,总算安静了一段日子。谁料等了这些日子,又叫这魔头得了机会出去兴风作浪了。” 木小牧急忙问道:“您可知道那些被他掳进来的男人被关在哪里?如今可还有命在?” “你既然是从那里出来的,晚间回去自会看到。那魔头大张旗鼓的办宴会,就是为庆祝这事。” 老太太笑着看木小牧,从头到尾她都显得那么安详静和。 木小牧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相信她,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可知道那妖怪的原型是什么?有什么法子可以制住他?” 木小牧着急着看着她,期盼着能给自己答案和解决的办法。 “伸出手来。” 老太太在她划了几个字,木小牧先是疑惑地看着她,又低头看看手上的字,若有所思。 片刻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木小牧立刻展颜惊喜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谢您!” 抬头却见那老太太的身形渐渐变淡了,微笑着消失在面前,独留木小牧愕然而立。   ☆、第24章 木小牧得了无名老太太的指点,对于这所谓的大王有了几分了解,如今能做的就是找机会。 木小牧重新回到了妖怪们集聚的宫殿,此时距离夜晚宴会开幕不到两个时辰。 “小牧,你去了哪里?我正找你,大家都去打扮了,我看你这一身衣服太俗气,我把我的衣服借给你吧。” 说着拉木小牧往前跑。 木小牧跟上去,边问道:“大家都去打扮了吗?” 藤萝回答:“是啊,难得有这次机会见到大王,当然要打扮的漂亮点。说不定还能入了大王的眼,即便没这个机会,看看也是好的。何况……” 说到这里藤萝闭了嘴,反而拉了木小牧进房,直奔她的衣帽间,指着上面一排裙衫说道:“看吧,我所有的好衣服都在这里了。这一件最漂亮不能给你,其他的你自己挑吧。” 说着将她看中的那件最漂亮的碧色罗裙拿了下来,很是大方的把其他衣服让给了木小牧。 木小牧左右看了一遍,又看看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她变成鬼魂,身上就穿着一件红色的广袖流仙裙,幸好是魂魄,不需要担心走路会踩到裙角,进而摔个难看。 将藤萝的这些衣服看了个遍,回头见她已经换好的衣服,正在梳妆,便说道:“我觉得身上这件衣服挺漂亮,就不用麻烦了。藤萝,你还没跟我说,到底为什么要办宴会?是不是有特别的惊喜?” 木小牧故意露出好奇的神色,用一种信任的目光看着藤萝。 藤萝性子活泼,不是能瞒住消息的人。上几次因为牡丹在旁边,她没有多说,如今只有她们两个,木小牧稍微试探一下,藤萝就忍不住了。 果然,藤萝撅着嘴巴想了想,道:“算啦,也不是秘密。看你如今又是咱们的人了,我就告诉你好了。不过不许和牡丹说我告诉你了。” 木小牧立刻笑道:“当然,咱们俩的秘密,不告诉牡丹。” 藤萝立刻笑起来,颇有几分小孩子气。 “咱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新人进来了,连猎物也没有一个。前不久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破了寺里的规矩,这才让大王得了机会,把那些人抓了进来。大家好久没有开荤,这次当然要庆祝一下。” 藤萝说的很开心,彷佛不把开荤的对象放在眼里。 其实也对,他们吃人类,就像人类吃猪肉一样,有什么可在意的。 不过木小牧仍旧打了个寒战,道:“你们,不,我是说我们,难道我们要吃了这些人?” 藤萝点头:“好久没吃肉了,我都馋死了。” 木小牧低下了头,没有接话。 等藤萝收拾妥当,还想给木小牧也梳一个漂亮的发型,被她拒绝后两人离开了房间。 此刻举行宴会的宫殿大厅里已经摆满了长条的桌子,上满杯盘碟碗,酒壶珍果应有尽有。有的人已经落了座,有的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这样的热闹繁华场景同人类宴会没什么区别。 只要不去想宴会的主题食物,木小牧还是挺乐意看这一场繁华的。 “我们去找牡丹,跟她们坐在一起。” 藤萝拉了木小牧奔过去,将她介绍给其他人,大家问了几句话很快聊在了一起。 木小牧照例编了一段谎话,加上她之前失忆的行为,大家也都没有怀疑。其实木小牧还忐忑了一阵,觉得这些鬼怪不可能这么好糊弄,结果这一通谈话下来,她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大概是做贼心虚,也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其实别人根本不在意她。 几次下来,木小牧放心了许多,只是仍旧不敢不吃这里的东西,只睁着眼睛做懵懂状听其他人说话,无非是女人之间的话题,又或者这次大王会看上谁。 等了约莫有两柱香的时间,乐声大震,说话的人群安静下来,各就各位坐了下来。 不多久,在两名美貌女郎的左右陪伴下,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粗犷男人走了进来,站在上首位置上扫视了群殿。 木小牧跟着别人的动作微微低下了头,生怕上面这人看出她是新来的。 不多会,只听那男人道:“今日邀尔等聚集此处,实乃多年不遇的幸事。来人,将猎物们呈上来!” 他这一句呈上来,吓了木小牧一跳。思忖着姚老二等人莫不是已经做了盘中餐,那她不是白来一趟吗? 很快,活着的姚老二等人被五花大绑的推搡了进来,木小牧提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因为被塞住了嘴,姚老二等人只能呜呜地挣扎。然而几个练了武的大男人在这些鬼怪手里,就像拔了毛的鸡,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别人揉搓。 木小牧思量着什么时候动手最好,就见姚老二猛力一冲,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 谁都没有料到他会挣脱了绳索,木小牧更没料到这家伙会这么蠢,你目标这么明显,眼里还带着向我求救的信号,不被人看出来才怪。 只是,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木小牧只好起身,抬手点在了姚老二的眉心,然而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慢慢收回了手。 “小牧,多亏你动手,吓我一跳。” 藤萝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木小牧生了几分疑心,似乎她把这一群妖怪的武力值夸大了,藤萝的样子明显不是经常动手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木小牧的出手到底还是吸引了上位大王的注意。 “你是新来的?” 这大王长得着实不英俊,不过也没有木小牧一开始想的那么不堪,至少是个正常人的长相。 木小牧看了藤萝一眼,见她又是兴奋又是失望的样子,不觉好笑。 只是仍旧做出惶恐的神情,微微低了头应是。 藤萝想说什么,到底没敢开口,旁边的牡丹倒是不怕,笑着站到木小牧旁边回答了大王的问话。 “不错,你到这里来。” 那大王指了指木小牧,让她坐到他旁边的位置。这话才落,立刻得了一片嫉恨的目光。 藤萝推了她一把,小声又羡慕地说道:“快去吧,大王叫你呢。” 木小牧没办法,只能小步子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坐在了他旁边。原来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名叫紫眉的女郎被安排坐了另一个位置,木小牧占了她的福利。 木小牧摸着功德袋里蠢蠢欲动的小虫子,心想着,再等一等。 有眼色的端起案几旁的酒壶,木小牧替她旁边的这位大王斟了一杯酒,眼睛瞄着下面的人已经开始生火,架了大锅上去。   ☆、第25章 这是要煮唐僧肉的节奏啊! 木小牧愣愣地瞧着下面人一通忙活,手上的力道开始不稳起来。 现在不动手,难道一会真的要看着他们把姚老二给煮了吃? “小牧是吧,你才来这里,可有不适应?” “啊?” 正烦恼的木小牧被大王低沉又温柔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手一抖酒壶里的酒水不自觉撒了出来,忙放下酒壶,偷偷瞟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低下头做惊恐状。 “别怕,我又不吃你,你怕什么?” 木小牧心里愈发的奇怪了,这大王看起来不像穷凶极恶的人,对女子当真温柔小意。可是,言语眼神又不含亵渎之意,轻易不惹人厌烦。 “我看下面……大王,真的要吃了他们?我……我死前也是人,不敢吃这个。” 木小牧索性半真半假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男人才起的一点疑心果然消下去了,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头一次见这个,心里难受我自然之道。不过等日子久了,也就稀松平常了。人类不也常吃鸡鸭鱼一类的牲畜吗?也不见他们露出半点怜悯。” 虽然说得温柔,可没有因为木小牧的害怕而提出让她去其他地方躲一躲,不去看这血腥的场面。 半晌,这人又道:“这世上男人尤其可恨,没什么好可怜的。” 木小牧低垂着头,睫毛颤动。 她从那无名老太太的指点中得知,这大王其实是泥土塑成的一个人像成了精,泥土最是怕水,也怕风沙侵蚀。 可眼下情况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这大王明明也是个男人,为何会发出这样的言辞语态。 心里的疑惑愈发浓厚了。 木小牧正不得其解,却见底下的大火已经升起,大锅也已经架在了火上,炎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多久水就要沸腾了。 姚老二等人像待宰的羔羊,木小牧容不得自己想太多,手上的动作一扯,那条放在功德袋里的虫子就到了手心里。 木小牧假作送酒,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趁他不注意手一扬将虫子投掷过去。 男人下意识地偏头躲过,不想虫子竟是有意识的,如蛆附身,甩也甩不掉。 这变故来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木小牧会当场动手,等大家意识到,木小牧已经飘离了首座,急速本向被束的姚老二等人。 拦腰冒出几个女子截住了她的势头,木小牧见来路被堵只得停下。 她这次是冒进了,可让她眼睁睁瞧着姚老二等人下锅被煮,也做不到,只能孤注一掷。 “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 木小牧开始念起了《金刚经》,她与《金刚经》接触时日不短,平常看着没什么作用,一旦念起经文,驱邪的金光便开始隐现,照射的前方几个女子不得不遮蔽视线躲向一旁。 木小牧趁机过去解开了姚老二等人身上的绳索,一面将几人拦在身后。那个被她用虫子偷袭的大王正分身乏术,泥土塑身的原型不时分解又重聚。 “木小牧!” 藤萝的怒声传来,木小牧来不及去看她,只管叫姚老二等人出门往东走,吩咐道:“一直往东走,那里是最近的出口,不要回头。” 因为整幅墙的壁画是有长宽限制的,虽然生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但不会超出壁画的范围,他们觉得这里很大,那是因为自己被缩小了。 木小牧记得整幅画的格局,知道走那个方向离出口最近。 “你怎么办?” 姚老二开口问,木小牧道:“不用管我。” 才说着,不知怎么回事,混乱的殿堂又冒出一伙人,将原本就乱的局势弄得更乱了。 周围有袅袅的白烟升起,像是线条一丝一丝地抽离,周围的建筑一点点消失了,呈格子状消散,又如拆毛线衣一般,从一条线开始往外扯,渐渐地周围的一切不成形了。 “是丁公子和队长来了!” 姚老二他们看到新冒出来的人居然是丁子湛他们,一时惊呼出声。 木小牧立刻看过去,真的是他们,他们怎么进来的?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想不到太多。木小牧想着周围的建筑正在消失,也不用去东方薄弱地带了,直接嘱咐他们道:“去和丁子湛他们汇合。” 由木小牧开路,有了经文护身,就像开了挂一样。木小牧也庆幸,这些妖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至于上头那个大王,胡六郎奶奶给的虫子可真不是虚的,替她拖住了对方。 “丁子湛,你们怎么也来了?被抓来的?” 木小牧一到他身边立刻发问,丁子湛看她毫发无损,松了口气,道:“先不要说这些,等出去再谈。” 木小牧眼尖看着秦晋挥舞着手中的的长剑,煞气迸发,将他和丁子湛护的密不透风,旁人不敢接近。 “从这里走。” 几个人移动着往门外跑,这个世界眼看着就要崩塌了。 “嗷!” 突然,那壁画世界里的大王突然仰头长啸,一股气浪自他为中心向外蔓延,如同原子弹爆炸一般,穷尽一生的力量,威力想见。 “小心!” 木小牧立刻张开结界护住这些人,而后胸口一闷,像是有重锤落在心上,呼吸一滞。 从人变成鬼魂的那一刻,木小牧没有尝到死亡的滋味。然而此刻,作为鬼魂的她却是真真实实的尝到了临死前的痛楚,灵魂在战栗,像是要泯灭与天地之间,那一刻,木小牧怕极了。 如果,非要用死亡换取回家的机会,木小牧不敢跟自己说,我愿意! 白色的光从功德袋里溢出来,乍然绽放,将众人笼罩在其中。很快这幻化的世界崩溃坍塌,白茫茫里有飓风袭来。 木小牧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周围有上千上万只手拉扯着自己,想要把她整个灵魂都撕碎了方才罢休。 朦胧中似乎听到一声佛号,混沌渐被驱散,神智清明起来。 “小牧,感觉怎么样?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等木小牧再次清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丁子湛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有种隔着东西的嗡嗡声,不甚清晰。 “我还活着?”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有魂飞魄散后,木小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腰间的功德袋,里面果然多出了好几颗光芒,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检查完她的回家必需物件,木小牧这才安心回答丁子湛的问题。 “我还好,你们呢?” 丁子湛道:“大家都好。幸而大师出手相帮,咱们免去了一难。你受伤颇重,大师给了我这件休养的法宝,只叫你在这葫芦里躺一躺,过些日子就好了。” 木小牧这才知道自己被收在葫芦里了,忙说自己好了,要出去看看。却被丁子湛拒绝了,他道:“大师说你魂魄受损,必要在里面呆上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痊愈。” “哪来的大师啊?” 木小牧奇怪。 原来多年前的游方和尚施法封住这壁画世界,企图让里面的妖魔没办法出来害人,结果当时妖魔如日中天,两者旗鼓相当。他只能用两败俱伤的办法,设法困住了里面的妖怪,而自己也化成了这世界中的一员,不得外出。 木小牧那日遇到的陌生老太太正是那游方和尚的幻影,得了他的指点,木小牧手上又有胡家奶奶给的宝贝虫子,魔头受制给了和尚脱身出手的机会,这才救了他们这群人的性命。 “那魔头怎么样了?” 从听闻到见面,这魔头就给木小牧很奇怪的感觉。她开始以为对方是种马,可是无意听对方痛恨贬低男人,又觉得违和。 虽说吃人一道不值得提倡,可这家伙对壁画中所困的妖怪女子们的确很好,说话也不见有亵渎猥琐之意。 就是这样,才令木小牧奇怪不已。 “大师说,她也是可怜人。前尘被害,这才有执念。” 她? 不错,这所谓的种马大王竟然是女子。 木小牧见到的男子形象确实不假,灵魂却是女子。 女子生前为人媳,遭受丈夫摧残折磨,以致死后怨气横生,附身泥塑土像化为精怪,竟将天下的男子当做死敌,对待女子却是小意温柔,似乎要将自己缺失的东西从别人身上补回来。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段狗血又俗气的往事。 木小牧虽然觉得她可怜,又一想被她害死的无辜人,难道就不可怜吗?姚老二他们不过是过路的人,差点就被煮了吃,也实在是冤。 “被谁害的就去找谁报仇,唉,总觉得太笨了。也不知道,她杀了这么多男人,有没有去找她丈夫一命抵一命?” 叹息一会,木小牧忽然想起姚老二。按理他是没有见过自己的,那当时为什么会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求救? “丁子湛,你说你的护卫里是不是有心怀不轨的家伙?” 木小牧小心问道,她的疑心病又犯了。 丁子湛不明所以,话题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快? “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木小牧便将姚老二的诡异之处告诉了他,丁子湛显然也不知道。不过他并不相信木小牧说的什么“心怀不轨”。 “叫姚老二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木小牧整个人被葫芦给装在了里面,除了声音什么都看不到。 不多会,姚老二就被秦晋叫了过来,不等丁子湛开口,就听姚老二道:“公子叫我什么事?” 显然,他心中有所隐瞒,不过并没有心虚的意思。 丁子湛看他这样子,便问道:“你能看到鬼魂?” 姚老二摇头,秦晋没有听到木小牧的怀疑,所以并不知道丁子湛为什么要找姚老二。等他二人话题开口,才知居然涉及这些神鬼之说。 姚老二是什么样子的,秦晋不说知道十分,也了解七八分。这个人平常是个大老粗,关键时刻又很细心,运气也好,所以常常在最后一刻躲过危机。 姚老二否认他有阴阳眼,不过看了看丁子湛手中的葫芦,很快明白他在说什么。 “公子在问我你身边跟着的那个女鬼吧?我也是才知道的,您可别怀疑我藏奸。” 姚老二立刻把他在画壁世界里的所见一一描述出来。 原来,他们六个人恍恍惚惚进了壁画的世界,被关进了一座牢房。听看守的人议论,才知道自己进了什么世界,不久就要沦为妖怪们的盘中餐。 当时几个人着急的不行,各种办法想出来,就是武力上敌不过人家,正没奈何,昏昏欲睡间姚老二听到一个声音叫他,很快进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我在那里看到一个和尚,他叫我看到你们在外面的情况,又交代我只要找那位木姑娘的女鬼,我们就能得救。也怪俺太心急,和尚说看木姑娘行事,结果我当时看到人就直接冲了过去,幸好没有误事,不然俺的罪过就大了。” 木小牧在葫芦里听他这么说,立刻猜到又是那和尚搞的鬼。 “丁子湛,那和尚呢?赶紧叫他出来,做事之前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神神秘秘的,我可差点就没命了。” 木小牧当即不满起来。 不过很可惜,那和尚事情一了拍拍屁股就走了,就是她想找人说理,也没处说去。 七七四十九天,怎么听都像是把猴子放进炼丹炉里炼化,不像是好事。 再说,如果她真的听话在这里面呆这么久,到时候进了黑山县,没有她帮忙,其他人怎么办?   ☆、第26章 因为这件事的耽搁,他们错过了第二个月圆之夜,等一行人赶到黑山县,距离最后一个月圆之夜还有三天。 木小牧已经被关在葫芦里有二十多天了,距离放她出来还有半个多月,除了和丁子湛说说话,竟是没有别的消遣。 “我觉得现在好得很,不需要四十九天那么多。再说现在是非常时刻,没有我帮忙你们怎么对付黑山县的妖怪?” 谁知丁子湛回答她:“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和秦晋已经商量过了,只要我们不去兰若寺,不主动去招惹那些妖怪,未必会受难。” 这话其实是安慰她,从他们进入黑山县的地界范围,看到满目的苍凉景象,就知道这不是躲避就没有危险的事。 木小牧以为黑山县虽然有妖怪,但是它们肯定不敢大张旗鼓的害人,不想到了这里,听书磨整日里唠叨这里阴云沉沉,气氛塞滞,不用看木小牧也感觉到这里的不对了。 只是丁子湛一直把她关在葫芦里,中间有一次木小牧撒谎,丁子湛不疑有他,结果等她出来不过一刻钟就变得不舒服起来。 木小牧的侥幸心理也在那一刻消失了,她原本还担心过,自己在这里呆的久了,会不会被炼化?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再者以她在这个世界生活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没有那么多阴谋。相反妖 怪鬼魅横生,道士虽然捉妖,但也有心软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简单粗暴。 “好吧,既然你不放我出来,回头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负责的。” 木小牧拿这个威胁他,丁子湛却是不怕的。 “等时间一到,自然会放你出来。” 他心里以为木小牧是担心他,自然有股隐隐的欢喜透出来。又想到她那日问胡六郎奶奶要降服黑山老妖的法子,说了“喜欢”二字,如何不令他心摇神动。 如此一来,那原本懵懂的少年情愫竟是日日叠加,厚重起来。 木小牧想的却是,如果不能帮忙,还要浪费时间呆在葫芦里,她回家的日期又要延后了。再者想到黑山老妖的本事,这里一带妖魔横生,等他们能活着走出去,只怕一队人不能剩多少了。 他二人想法不同,将来如何自不必说。 只是眼下进了黑山峡的地界,这里的氛围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到处呈现出濒临死亡的气息。百姓家家闭户,街上随处可见洒落的冥纸金钱。 “公子,这里真的很恐怖啊,到处都死人。我们是不是到了很危险的地方?” 书磨隐约知道了木小牧的存在,只是丁子湛几句话打发了他,书磨神神叨叨了几句,见没有坏事产生,也就作罢了。 这一路见到的奇怪之事多之又多,书磨那胆小的性子倒是磨练了几分。 不过从未见过黑山县这样死气沉沉的地方,遍目瞧见的百姓脸上都挂着麻木的神情,房门口贴的到处都是黄符。 丁子湛适当的挑一些能够接受的话告诉书磨,如今这样的情景,只能说道:“估计又有不得了的妖怪在作恶。” “这里如果住不得,怎么不搬家离开呢?” 书磨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走在马车旁边护卫的秦晋回答道:“妖怪既然挑了这里,又怎么会轻易放走这里的人。他们相当于妖怪豢养的家畜,逃不掉的。” 说道这里叹了口气,他们原本还想着能够加快速度尽快通过黑山县,现在看来还是想的太天真。 没有木小牧的帮忙,他们真的能安全度过吗? 这念头才冒出来就被秦晋掐死了,他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又是丁将军调-教出来的武将,杀过人见过血,这区区妖怪又有何惧! 秦晋意识到他太过恐惧这些未知的怪物,倒是忘了自己的本事。这一路又太过倚仗木小牧的帮忙,他们这些送与丁子湛做保护的护卫们竟是半点用都没有。 想到此处,秦晋驱马向前,领头扬声问道:“咱们此次受黄命保护丁公子,不管是土匪劫道还是妖魔横行,都应拼死护卫,履行咱们的责任。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众人不想他竟会这么说,场面冷了片刻,秦晋扬声重复一遍,声若洪钟,警醒一片人,立刻得到震天的响应。 “亮出你们的兵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怪,能拦得住我!” 秦晋肃穆而视,队伍重新向前。 太阳落山之前,他们找了一家客栈。 很凑巧,兰若寺就在镇子郊外。他们这行人下了马进客栈,秦晋给了跑堂的小儿一两银子,从他口中得知兰若寺就在附近。 “到了晚上客官们千万不要出门,要是出了什么事,别说小的没劝您。昨儿个来了个书生,主仆两人付不起银子住客栈,去了郊外的兰若寺借宿,到今天都没出现。估摸着,已经死了!” 店小二这生死之说当真冷漠。 “不过是没银子住宿,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二人去送死?” 书磨耐不住叫嚷起来,店小二忙赔笑:“哎哟客官,咱又不是掌柜的,哪有能耐管这些。再说了,本店是小本生意,经不起赊账。” “行了,你下去吧。有事会再叫你。” 丁子湛挥手,放他走了。 书磨却忍不住说道:“原本还可怜他们,现在看看,都是冷血的人,被妖怪吃了也不可惜。” 书磨的热血膨胀正义,对他们却没什么作用。 丁子湛阻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对秦晋说道:“照店小二的说法,树妖摆布的女鬼就在兰若寺落脚,只是不知那树妖在哪儿?只有找到它落根的地方,咱们才好动手。” 木小牧躺在封闭的葫芦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听他们在这里商议,自己倒是被扔在一边,不免无趣,插嘴说道:“有一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那些女鬼是派来勾引男人的,我们总要出一个相貌过得去的英俊公子,才好打探其他的。” 木小牧话音落后,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 书磨看看丁子湛,又看看秦晋,暗自低了头,自家主子的长相那是没话说的,就是秦队长,那也是一表人才,剑眉星目,魁梧端方。 丁子湛身体不行,那么能出面的也就秦晋了。 见书磨把目光瞥向自己,秦晋挑了挑眉。   ☆、第27章 木小牧的提议得到了实践,而秦晋不得不做了这次实践的主要人物。 丁子湛几人留在客栈等消息,木小牧为了保险起见,在秦晋身上种了眼线,可以千里之外看到当时的情景。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秦晋万一丢了命,你可别伤心。” 木小牧想着,鬼和人到底是有差别的,万一秦晋不敌真的丧命,不说丁子湛这边难过,好歹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她也不忍心。 丁子湛却笑道:“那是你没见过他的本事。鬼怪总是避着人的,不然这世界不是乱套了。可见,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木小牧撇撇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现场直播,等会再跟你说是什么情况。希望秦大队长的定力,不会被美貌的女鬼给动摇了。” ******* 秦晋将背上的书篓子往肩上提了提,无声的叹了口气,想不明白最后怎么就听从木小牧的主意,做了这么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 “你不知道,女鬼就喜欢读书人,文弱清秀的书生尤其得女鬼们的喜爱。” 就因为木小牧的这句话,秦晋把他的长剑收拾进了书篓,上面盖了几本书做掩饰。借了一件半旧的青色书生衫,头上还带了一顶书生帽。 秦晋本身就长得十分健壮魁梧,目光犀利,穿这样文秀的书生装,别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男人魅力。 书磨要照顾丁子湛,再者他也害怕,所以书童是没有了,秦晋自己去的兰若寺。 到达那里时太阳早已没了踪影,周围漆黑一片,穿过兰若寺前那片林子,还能听到呱呱的乌鸦叫声。 秦晋踉跄着走到兰若寺的门口,看着外墙坍塌,门口蛛丝结网的残败情景,伴随着这样的夜色,即便心中不怕,也难免生出几分寒气来。 门只关了半扇,另一半从门框上掉了下来,倚在墙边。 跨步进去,最前的是一座大的殿堂,供奉着佛祖菩萨,周围则是一溜扇门,不见一点灯光。 风一吹,只听吱呀一声,有松掉的门左右动起来,在寂静中发出很大的声响。 “喵!”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只野猫,纵身从秦晋背后的书篓落脚,几下消失在黑色中。 秦晋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才重新迈步朝前走去。 绕过前面的拐角,后面是和尚们的住宿房间,秦晋点上火折子,先找了一盏能烧的烛台,端着进了靠边角的第一间房子。 里面的床铺设备都还在,只是被灰尘和蛛丝盖的严严实实。 用手指捏起一点看了看,虽然脏了些,因为这房间的位置朝阳,床铺靠近窗口,经常接受阳光的照耀,倒不显得潮湿。在上面铺一层干草,可以将就着睡一晚。 秦晋将背上的东西放下来靠在床边,身体力行的将这间长久不住人的房间收拾了一通,最后才松了口气倒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的秦晋看似累的睡着了,事实精神高度警惕,一丝也不敢放松。 前半夜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外面的乌鸦叫的人心烦,秦晋快要睡着了。 “叮” 琴声忽然响了起来,彻底把秦晋的瞌睡虫赶跑了,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身体却一动不动,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梧桐芭蕉细雨,垂目时期,点点滴滴……” 细细听来,词曲婉约清丽,最紧要的是唱歌的声音,柔美动人。即便听不懂唱的是什么,只要听到这空灵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声音,是个男人,怕也会爱上这声音的主人。 秦晋初听时也是微微怔愣,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这就来了! 秦晋一向是行动派,既然对方来了,照他的目的,也不该躺在这里等别人找上门。于是,起身出了门,循着声音走到了寺庙后面。 倒是不知道还有后门,寺庙后门是一座水亭,周围仍旧是郁郁的树木。 如今时节,天气正渐渐变暖。只是到了晚上,气温仍是很低。 有风吹着,秦晋寻到水亭边便停了下来。从岸边搭的木桥直通水中心的亭子。亭子外面用罗纱围了起来,里面点了灯光,当中坐着一个女子,只是看不清容貌。 风一吹,罗纱轻拂,烛光微动,坐在其内的女子曼妙动人的身影倒映在眼帘,影影绰绰,更加剧了那份神秘的美感。 秦晋淡定地站在岸边欣赏了一阵美人抚琴,就是不走过去上钩。 站了一阵,觉得天气越发冷了,秦晋抱了抱肩膀,跺着脚转身想回去重新睡觉。 心里默念着“一、二、三”,数到最后一个,就听背后女子清丽的声音叫住了他。 “公子,你在远处站了片刻,却不进来,是小女子的琴声不能打动人吗?” 没有了琴声伴和,女子声音中的那份柔美便格外突出起来。 秦晋回头,此刻一阵风起,正好把遮住视线的罗纱吹起来,被遮挡的女子的容貌清晰地展露在秦晋面前。 白色的罗纱裙,款长袖。眉不点而妖,唇不染而红。嘴角轻勾,笑靥频生。十指纤细,姿态优美。 无一处不彰显眼前女子的美貌是绝无仅有的。 就连自认见惯了美女的秦晋也忍不住晃了神,再次清醒时便见眼前女子掩嘴而笑,羞涩之意顿显。 秦晋冲她稽了稽首,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聂小倩在背后跺了跺脚,暗自咬唇。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难缠的男人,以往那些不是看呆了,就是急吼吼的上来搭讪。还从没有哪一个像秦晋这样,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的。 “哎哟,公子。我脚扭了,好疼,你能过来帮帮我吗?” 聂小倩急中生智,想着,天下男人一般黑,我就不信还有例外。 因此,做了天下女人几乎都会做的事情,希望满足一下男人英雄救美的自尊心。 秦晋离开的步伐果然停住,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蹲在地上的聂小倩。 慢慢朝前走近了几步,秦晋想要学着木小牧教导的那样,做一个温柔而善解人意的表情,不过他冷面惯了,此刻想要露出一抹笑意来,竟是生硬的很,看起来想要哭似的。 聂小倩心中奇怪,这人如何露出这幅怪样子? 不过,她仍旧抬头朝秦晋求救:“请扶我一把好吗?我就住在这旁边。” 秦晋看到了聂小倩眼里一闪而过的表情,努力做出和善样子的他僵硬了一刻,继而放弃了木小牧教导的书生关怀路线,整张脸彻底冷了下去。 聂小倩一看他这样子,顿时忐忑起来。 她说错什么了吗?   ☆、第28章 “哈哈哈,怎么从来没看出,秦晋是个笨蛋。” 作为旁观者的木小牧笑的不能自已,这两个人的表现实在超乎常理。女鬼不像女鬼,书生不像书生。 “他笑起来真的好像在哭。” 丁子湛看她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无语道:“哪有这么好笑,你放松的太早了。” 木小牧举手发誓:“我敢保证,这次这个女鬼一定很好骗。看她这样子,和我刚过来的时候没什 么分别。” “听你的意思,你现在已经是老手了?” 木小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怎么听你这话说的怪怪的。我们家的丁公子才不会说这么奇怪的话,赶紧交代,你是不是什么妖怪附身的?” 丁子湛被她丝毫没有逻辑的话给逗笑了,说道:“行了,赶紧说说那边的情况吧。秦晋怎么样了?” 木小牧这才转过去继续看戏。 聂小倩生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料她父亲迁到另一地方做官,一家子的女眷便收拾了行囊找过去。 半路上聂小倩得了病,就这么一病死了。 她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将人暂时葬在了兰若寺附近,想着等和丈夫相会,再派人来把女儿的尸骨运走。 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留下聂小倩的孤魂,被千年的树妖给控制住,要求她学着勾-引男人,谋人性命。 聂小倩哪里愿意做这些事情,一开始自然百般不愿。奈何她也不过是魂魄被控制在别人手里棋子,自救都做不到,又哪有能力去顾及别人。 几次下来,聂小倩就被姥姥给打怕了。 她已经体验过一次死亡的感觉,不想再次尝试魂飞魄散的痛楚。加上在姥姥身边一同做事的鬼姐妹劝慰她,说这些路过的行人,不是为了赶考就是为了做生意。家中或有妻室,或有父母,然而外出时却能无所顾忌地寻欢作乐,就是死了也不可惜。 当然,这话其实是歪理,即便男子的操守下流,倒也不至死于非命。 不过,经她们这么一说,聂小倩好歹能缓解一下自己的良心,不然在这么下去,姥姥是定然不能容她了。 前几次遇到的男人的确不怀好意,聂小倩也就以为这天下的男人一般黑。 才一见秦晋时,便以为又是一个见到美貌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色胚。 不过,见秦晋变了脸色,聂小倩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将刚才的一幕在脑海中重新回放一遍,没什么特别的。以前那些男人见了这种场面,不都是相同的反应,怎么到了秦晋这里,就这么奇怪呢? “公子,你生气了?” 聂小倩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抬头望着秦晋,一双动人的眸子眨呀眨,楚楚可怜。 “咳,没有。姑娘,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秦晋想到木小牧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不能让女鬼起了疑心,一定要完美的扮演一个温柔善良的书生。 想到这里,秦晋就觉得内伤,从他记事开始,就从没有体验过温柔和文弱这两种风格。在军营里,要是有谁不服,那就打到你服气。 久而久之,严肃和冷酷也就慢慢爬上了秦晋的脸颊,现在已经可以不动声色的把姚老二他们打个屁滚尿流,做一个不怒自威的队长。 从最开始得知这世上还存在鬼神妖怪,秦晋的确乱了心神,好在很快想到了自己的责任。就算有鬼怪又如何,生前不也是一个人吗? 不过,才回过神来的秦晋还没亮出他的剑刺向妖怪,就被木小牧派了这么个扮演角色的任务,他实在干不了间谍的工作。 再者,这女鬼长得实在不像女鬼,娇滴滴的姑娘,你让他过去扶人家,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为难得很。 聂小倩不知他心里的尴尬,只是加速了柔美的音调,催促对方赶紧过来帮帮她。 最后,没有办法,秦晋上前借了一只手,然后聂小倩顺势而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秦晋身上。 “公子,你真是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秦晋僵硬着身体,努力忽视从聂小倩身上传来的,属于少女的馨香。默念道:“她是女鬼,她是女鬼……” 几遍下来,秦晋放松了。既然是女鬼,那就没什么男女分别。 想到他的任务,秦晋小心又极力温柔地将人送回了聂小倩幻化出来的闺阁房间里。 “公子,人家的脚好痛,你能帮我揉一揉吗?” 聂小倩坐在床边,轻轻抬起一只脚,白色的纱裙沿着光华的大腿落下去,露出如玉一般的肌肤,又有橘红色的烛光照耀,封闭的小房间里,眼前的佳人美不胜收。 秦晋想到此刻不止他们两人在这里,还有一个看热闹的木小牧正在偷窥,他就生不出一点旖旎之念。 秦晋坐到远一些地方,扭过头去不看她,道:“还没问姑娘你姓什么?” 聂小倩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疑惑这人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 听他问名字,便答道:“我姓聂。” “聂姑娘,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聂小倩立刻悲伤地回答:“家中还有几个姐妹,只是姥姥严苛,不准我们嬉戏玩闹。” 她有意编一个凄惨的故事,赢得秦晋的怜惜。 不过秦晋不按照她设想的大刚走,反而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是了,我看姑娘不像是知书识礼的样子,在外男面前怎么能这样……” 秦晋想着怎么能找一个婉约的词汇,隐晦地批判一下聂小倩的大胆。 聂小倩却在他话音落下时,立刻涨红了脸,泪珠隐隐在眼眶里打转。 局外人的木小牧看得咋舌不已。 “他没见过女人吗?哪有说话这么直接的?” 木小牧又想到,她是让秦晋获得女鬼的信任,不是让人过去拉仇恨值的。 “完了,这么下去,聂姑娘肯定恨死这个不知好歹的臭男人。” 丁子湛端坐在一旁,听木小牧抱怨,却并不开口。 “你不着急吗?这剧本不是我想的那样啊!这么下去还怎么顺利地离开黑山县?” 木小牧真想跑过去给秦晋几个拳头,说话太不客气了,面对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居然狠得下心说这些恶毒的话。 姑娘家脸皮薄,现在肯定恨死秦晋了。 恨不恨倒是不知道,不过聂小倩此刻的确觉得羞愤恼怒。 她知道秦晋说得对,如果她还活着,作为官家的小姐,哪里用受这种屈辱。 想着,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秦晋愣了愣,道:“你哭什么?” 聂小倩低了头流泪,说道:“公子嫌弃,以为我行为放-荡,又何必留在这里。” 言下之意,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晚了,还到姑娘家的房里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不过,秦晋没听出来。   ☆、第29章 “姑娘,你老实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外出时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有些姑娘被骗,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我见你一个弱女子,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半晌,秦晋很是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只当聂小倩是被骗做事的人类,完全没有自己已经看出对方是鬼魂的样子。 聂小倩愣了愣,问道:“为何这样说?” 秦晋这下是彻底放弃木小牧教导的路线,准备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我白日里去县上,听店里跑堂的小二说,这里闹鬼,经常有过往的行商无故丢了性命。”秦晋很是严肃地跟聂小倩讨论这个问题,听得她心惊肉跳。 “那,那你相信吗?这里闹鬼!” 聂小倩问道。 秦晋直起身来,刚才那种严肃又正经的气氛消失了,他唇角露出一抹质疑:“当然不信,子不语怪力乱神。都是些人吓人的故事,我原本还没有头绪,如今见了你,倒是有几分猜想。” 聂小倩手里捏着裙角,瞪大了眼睛看他:“什么猜想?” 秦晋严肃道:“定然是有人装神弄鬼,专门截取过往行商的钱财,谋财害命。姑娘,你若是被骗来的,不用怕,我可以帮你。” 聂小倩苦笑一声,低了头没有说话。 秦晋见她不语,也不着急,慢慢说道:“你如果害怕,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我看你也不像是小门户里出来的姑娘,在歹人手里必然吃了大苦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秦晋此刻化身热血又负责人的男子汉,加上他本身性格沉稳,说话铿锵有力,聂小倩被他的话语和态度震惊了,心底其实已经信了他,只是仍旧不敢说出口。 “公子,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说毕,也不去管他,聂小倩翻身背对着秦晋,睡了过去。 秦晋见她没了回应,自己倒不好留在这里,正踌躇着要不要离开,就见已经躺下去的聂小倩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远处似有风来,吹得窗户吱呀乱响。 “姥姥来了,你快躲起来!” 聂小倩的样子慌张极了,眸子里盛满了恐惧。 “什么姥姥?” 秦晋明知故问。 聂小倩咬着嘴看窗外,跺了跺脚,道:“你跟我来。” 说着将人推到了内室,只见她速度极快地给内室屏风后面的大浴桶里放慢了热水,让秦晋跳进去。 “你怎么办?” 看聂小倩慌张的样子,秦晋知道这个时候问什么都是多余的,便只关心她的安危。 “只要姥姥闻不到你的气味,我就没事。你快进去,不要出来。” 说着将秦晋摁在了水底下,又拿旁边的一条长纱巾盖在了水面上,自己装作要沐浴的样子。 在房门被推开之前,属于姥姥的那种不阴不阳的腔调首先传了进来。 “小倩,小倩!” 聂小倩急忙收拢衣服,攥着衣襟走了出去,临出去前还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有预感,这个男人可以帮她。 “姥姥,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门被风吹开了,率先走进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打眼看去没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一平常的妇人。 怪就怪在,她说话的嗓音男女混合,像电子音一般听不出情感起伏。 “你今晚可去了兰若寺?” 聂小倩心里一紧,道:“去过了。” “那可曾给我带人回来?” 聂小倩急忙跪下乞求道:“姥姥饶命。” 被她称作姥姥的老妇人也不看她,伸出手去,旁边跟着的两个侍从急忙将鞭子递到她手上。聂小倩的惨叫声随着姥姥舞动鞭子,一声高过一声。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挨打了,姥姥的鞭子抽的人灵魂就要撕裂了一般,这一次她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叫的太大声,她怕秦晋会忍不住出来。 十几鞭子,姥姥收了手,慢悠悠地看着被打的滚在地上的聂小倩,像是欣赏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说道:“兰若寺新来了一名剑客,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你和其他几个姐妹嘱咐一声,这段时间外出做事都小心着些,别被人抓到。” 聂小倩弓着身子,小心抽着气慢慢坐起来:“那人很厉害吗?连姥姥都要躲着他?” “嗯?” 姥姥犀利的眼神扫过来,聂小倩急忙低头:“我错了,姥姥。” “那人有几分本事,若是缠斗在一起,也是麻烦。你只管听我的命令,旁的不要多问。” 聂小倩应了下来。 以为姥姥嘱咐完这些就要离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谁想,姥姥并不走,反而在屋内转了一圈,皱着眉怀疑道:“我怎么闻到你屋里有人的味道。” 聂小倩急中生智,道:“我刚才去了兰若寺,倒是没遇到姥姥说的剑客,却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只是,这人性子着实古怪,并不上钩。” 说着,聂小倩将秦晋拒绝她的事情半真半假的编了出来。 “姥姥,这男人并不上钩,叫我如何办呢?” 姥姥呵呵一笑,道:“他若不喜欢美女,你就给他金钱。若是两个都不喜欢,到那时姥姥我再出马。不过,最近黑山老爷要闭关修炼,倒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小倩,你知道,黑山老爷看上了你,等他闭关出来,一定会提迎娶你的事情,你自己做好准备。” 聂小倩瘫在地上,半晌回了一声:“是。” 等姥姥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聂小倩时,她才扶着手臂上的伤,忍着脊背的疼痛慢慢站起来,走到内室。 秦晋早已憋不住了,确定外面没了动静,砰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大口呼吸。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聂小倩此刻下定了决心,无论这男人说的话可不可信,她都想试一试。 “我信秦,姑娘,刚才那人就是你口里的姥姥?” 聂小倩点头,等秦晋从浴桶里出来,帮他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这个是上次来的主仆留下的衣服,希望你不要嫌弃。” 从聂小倩停顿的口吻看,想来那主仆已经死了,秦晋也不在意,接了过来。 聂小倩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一告诉秦晋,最后求他:“公子大发慈悲,你刚才说的若是真的,就请帮一帮我。我不想嫁给黑山老妖。” 秦晋看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便道:“我能帮你,不过这千年树妖一定不能留。你只要告诉我树妖落根的地方,我自会想办法除去她。” 聂小倩不信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秦晋解释道:“还有两日便是黑山老妖沉睡的时候,到那时我们能对付的就只剩下树妖。只要树妖一除,黑山老妖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你怎么知道?” 聂小倩知道黑山老妖有沉睡之期,不过姥姥对这事看得很重,到了那日等闲不能靠近。是以,聂小倩知道树妖的本体树木落根在何处。 “不瞒姑娘,我此次一定要走出黑山县,所以黑山县阻拦我的妖怪,我一个都不会留。姑娘信得过我,只管照办。别的我没办法承诺你,但是救你出苦海还是能做到的。” 秦晋向她保证,聂小倩果然惊喜,想了想道:“别的也还罢了,我这件事公子明日就可帮我。”   ☆、第30章 第二天秦晋从兰若寺出来,出门就见对面的房间也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白面书生。从直觉上判断,秦晋不觉得对方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无害。 不过两人住在同一所寺庙,见了面自然要打声招呼。 “这位兄台,我昨夜过来见寺里没有人,贸然住了进来。敢问这寺里的和尚去了哪?” 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回答道:“这里没有和尚,我也是暂住的过客。” 大概是陌生人的缘故,这人对秦晋并不热络。秦晋也不在意,想着还要去县上跟丁子湛他们汇合,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冲对方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寺门。 昨晚的一切木小牧已经知道了,不必秦晋在说什么。 针对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却要提起来了,木小牧说道:“秦护卫,聂姑娘不是说她的尸骨就在兰若寺附近吗?她虽然提议让你今天把她的尸骨带离,不过这样一来就会惹得树妖心生警惕。我们明天就要行动了,横生枝节总是不妥。” “那怎么办?” 秦晋问道。 木小牧看了丁子湛一眼,示意他怎么说。 丁子湛便道:“以我的注意,还是在铲除树妖之后帮她迁移尸骨最为妥当。不过,这存在一定的风险,那位聂姑娘不一定愿意。” 秦晋则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昨夜情况紧急,我来不及跟聂姑娘说咱们的计划,所以对于她的请求,我虽然答应下来,却没办法承诺日期。” 昨晚聂小倩听秦晋说他能帮忙,欢喜是不必说的。只是听秦晋又为难会打草惊蛇,知道事情要往后拖延,失望也是难免的的。 “既然这样,咱们明天装作借住的过路人,晚上也好动手。” 木小牧原本想提议自己提早过去做一个里应外合,只是想到眼下自己的境况,只能叹息一声,道:“那秦护卫你自己小心。也不知道你的武功用在对付鬼怪方便管不管用?” 木小牧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而她这句话却令秦晋想起他早晨外出时碰到的那名书生,虽然觉得对方不想表现那么无害,只是也没有察觉出不妥来。 忽然想起昨晚上那树妖叮嘱了聂小倩一句话,剑客二字正和那书生的出现相吻合。 “这就是了,难怪我觉得他周身的气势不同,看起来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静默半晌后,秦晋忽然说道。 丁子湛问他:“什么书生?” 秦晋便将昨晚树妖的话和今早出门碰到的白面书生的事情说出来,又道:“这人能得树妖的忌讳,本领定然不小。小公子,木姑娘,我暂且回兰若寺,顺道打探那书生的消息。你们留在这里千万小心。” 三个人商量罢,秦晋下了楼交代店小二给他打包了两份早饭,这才提着东西走了。 丁子湛交代其余的护卫手下这两天就呆在客栈里,没事不要外出,然而没想到当天晚上便出了事。 事情发生在后半夜,木小牧因为被关在葫芦里,对外界的接收消息不灵通。 因为丁子湛起夜,听到外面有女子的笑声,这才起了疑心,将木小牧叫醒。 “有女子的笑声?” 木小牧支起耳朵细细听,果真从空气中传来震动的笑声。 “你不要管,也不要出去。” 木小牧嘱咐他。 不管是不是奇怪的事情,丁子湛最好留在房间里,不要惹人注意的好。他本身就手无缚鸡之力,身体也是硬伤,多管闲事是会死人的。 作为少年人,丁子湛自然有好奇心。不过环境使然,他也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言行,知道木小牧说得对,便安静下来。 不想,他不愿意出去招惹是非,是非却会寻上门来。 安静持续了没多久,丁子湛的门就被敲响了。 “别出声。” 木小牧示意他不要回应。 敲门声半晌后停了下来,逗留在门口的人似乎得不到回应,离开了。 丁子湛却不敢松气,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心砰砰跳得厉害。这种少年人猎奇的心理,他控制不住。只是面上仍旧平淡无波,黑暗中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不多会,离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停在了门口。 丁子湛握着的双手泛出白色,呼吸一刹那停止了,正要预料接下来的动作,隔壁书磨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书磨打着哈欠的声音传了过来。 “唉,你是谁啊,怎么大半夜的站在我家公子门前?” 书磨的声音不大不小,大概还在迷糊中,没有因为半夜被人吓住。 临近月圆之夜,这两天的月色格外的明亮,因为书磨可以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丁子湛门口站着的女人朦胧的身影。 “小弟-弟,这里面住着你家公子吗?” 是个女人,只听声音也能判断,对方是个美貌的女人。 不过,书磨小朋友不爱女色,只关心自家公子。见一个陌生女人停在自家公子门前,自然起了戒备的心。 几步上前拦在门前,将女人推远,盯着对方美貌的脸蛋,义正言辞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半夜三更在男子门前逗留,知不知羞耻?” 那女人轻笑出声,显然被个半大的孩子的话给逗笑了。 “小弟-弟,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些。是你家公子自己找我来的,你还小,不懂女人的好处。且等你家公子开了门,自会知道我说的不假。” 他们在门外说话,里面的丁子湛和木小牧自然听到了。 书磨从小跟在丁子湛身边,名义上虽然是主仆,但情分可比兄弟。 丁子湛忍不住起身,朝门外走去。 木小牧阻拦不及,就听丁子湛说道:“书磨,你在跟谁说话?”   ☆、第31章 丁子湛不怕死的直接开了门,他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湿度,面上却维持着无波的情绪,若无其事的将书磨拽了进来,挡住了门口女人进来的路。 “公子,这个奇怪的女人刚才站在你门口鬼鬼祟祟的,肯定不安好心。” 书磨立刻告状。 丁子湛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门口的女人,平静道:“姑娘夜半来,有什么事情吗?” 那女人嘻嘻笑着,上下打量了丁子湛,说道:“姐妹们没有说错,我今日的运气格外好,才能遇到公子这样俊朗的男子。” 说着,伸手就要往丁子湛身上摸。 书磨先于丁子湛,跨步过去打掉了女人不规矩的手,将丁子湛往后拉,这样一来,门户大开,丁子湛来不及关门,直接让这女人进来了。 “小女子最见不得公子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公子,你看,难道我不美吗?” 屋里的灯不知何时忽然亮起来,三个人的身影面容瞧得清清楚楚。 这女人穿了一件极为薄透的米分色罗纱裙,光着莹白的脚踝,行走间长长的裙摆拖拽在地上,姿态优美动人。 只看五官,她并不是多美。 只是举手投足带着一股惑人心的魅力,声音婉转动听,像乐器一般拨人心弦。 “不好,快放我出来,她在用邪术魅惑人心。” 木小牧急忙叫丁子湛放开自己,然而两人已然受了女人的辖制,听不到木小牧的警告。 木小牧着急地往葫芦口冲去,几次三番被气波震下来,她原本就受了伤,这一来又有严重的趋势。 不行,不能这么莽撞。 木小牧停下动作,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书磨年纪幼小,心性不稳,很容易受到魅惑。不过又因为他年纪小,算不得男人的行列,这女人也就将他丢下,只把目标瞄准了丁子湛。 女人步步紧逼,丁子湛一步步后退,眼里的迷茫越渐浓重。 很快,人被逼到了床边,丁子湛腿一弯倒在了床上。 那女人笑了笑,伸手在丁子湛俊秀的脸颊划过,叹息一声:“公子长得这样俊俏,小女子真舍不得动手。可惜,姥姥一定要男子的精魂,你可别怪我。” 说罢五指化为爪,长长的丹红指甲伸向丁子湛脖颈处。 挂在丁子湛腰间的葫芦突然一动,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力,在她侧首望过去的一刹那,一道金光忽然刺来,女人收回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一阵尖叫爆发。 丁子湛不同于书磨,他在这女人出现时就心生警惕,如何会这么轻易被迷惑。 不知何时,丁子湛手里突然出现一本佛经,女鬼道行浅,经不得佛经的身,几步往后倒退,脸上显出惊恐来。 刚才离得近,她的眼睛险些被刺瞎,如今看东西模模糊糊,一片黑色。 木小牧终究从葫芦里出来了,只是没料到丁子湛还有这一手,拍着胸脯道:“我还以为你受制于她。佛经给我,不能让她跑了。” 说着,木小牧一甩袖子,缠上丁子湛手中的《金刚经》拿了过来,趁那女鬼眼睛有碍,一举掷过去,同时双手合并,结了一个佛印,嘴里念念有词。 金色的光越来越盛,伴随着女人的惨叫,充斥了整间房间。 远处的跟着一同来的女鬼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朝丁子湛的房间望过来,脸上都露出恐惧之色。 “不好,小瑶被害了。姐妹们,赶紧撤。” 说罢,她们也懒得同男人周旋,柔软又带着凉意的水袖缠上了男人们的脖子,一个用力,一条魂魄就到手了。 “尸体不管了,走!” 知道对付不来,这些女鬼丢下尸体,朝郊外的兰若寺奔去。 姥姥交代,今晚做事情不可高调,只得精魂即可,尸体无所谓。这是拿来给黑山老妖修炼用的,她们自然不会意气用事。 “被她们发现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常态,那女鬼化为烟尘,已经消失了。 “去把其他人叫上,咱们去兰若寺。” 木小牧将主意打在了秦晋口中的那名剑客身上,既然留在客栈也不安全,不如提前去兰若寺。 “咱们已经打草惊蛇,还是不要拖延的好。” 说罢,两人起身,书磨此刻也已经醒了过来,见丁子湛往外走,自然跟过去。又见那女鬼没了踪影,忙问道:“公子,你没事吧?那女人呢?” 丁子湛来不及回答他,只道:“去把所有人叫过来,我有话吩咐。” 书磨得不到回答,只好答应一声,朝护卫们的住房跑去,挨个门敲了一遍。 结果,丁子湛等来书磨蹒跚惊慌的脚步声。 “公子,不好了,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木小牧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听到女人的笑声,只怕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我们可能暴露了。” 木小牧立刻怀疑,黑山老妖怕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踪迹,不然为什么针对的是他们带来的人。 “丁公子,丁公子。” 忽然从另一头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他们看过去,却是姚老二和另一个护卫,他们住在一个房间。 刚才书磨去敲过他们的门,里面没人。 姚老二两人走的近些,喘着气道:“你们没事吧。” 说着,将刚才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白日他两人外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姚老二肚皮厚实些,只是敌不过对方胆子小些,非要拉着他一块去茅厕。 结果,他二人躲过了一劫。 “咱们现在怎么办?” 姚老二问。 “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咱们现在赶过去也是来不及了。” 丁子湛朝窗外看看天色,木小牧以为要赶紧过去,趁消息还没传出去,和秦晋汇合,找到那名剑客,他们也好有个主意。 丁子湛却否定了她,因为他们的到来已经被对方所知,距离天亮也不过一个时辰,现在赶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他吩咐姚老二两人去房间里收拾东西,等天明就离开。 木小牧重新回了葫芦里,她不能离开葫芦太久。 天亮之后,有人发现了护卫们的尸体,尖叫声在镇子的上空开始响起。 只是,丁子湛他们却顾不得这些了,令小二给牵了四匹马,五个人朝兰若寺奔去。 才到门口,就见秦晋和那书生坐在外面,正在说什么。 “小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见丁子湛他们神色疲惫,显然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等丁子湛说明,书磨已将昨晚遇到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最后道:“真的有鬼,还找到门上去了,秦队长,你可一定要保护公子的安全。” 书磨凄凄哀哀地乞求。 秦晋让他放心,这才将身旁的书生介绍给他们认识。 “这位是燕赤霞燕公子,我已将咱们的事情表明,燕公子会帮我们的。” 这燕赤霞长得和书生无异,看不出半点剑客的戾气,书磨和姚老二他们脸上不由得露出怀疑之色。 丁子湛却拱手道了谢。 燕赤霞看了他们一行人,实现最后停留在挂在丁子湛腰间的葫芦上。 丁子湛伸手护住腰间,以为燕赤霞会说些什么,结果他移开视线,什么也没说。 燕赤霞此人话不多,长相也是文弱秀气,虽比不得丁子湛俊秀,但也没人会把他与剑客挂上关系。 木小牧被遮住了视线,看不到外面,却能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气息笼罩在周围。这气息刚凛正气,不同于阴柔的鬼魅,从此她可放心对方的确有本事。 “黑山老妖今夜有一劫,只要他不出手,阻力就会小很多。且等晚上吧。” 燕赤霞道。 木小牧忽然想起那位聂姑娘,她虽做不了卧底,但不妨这位聂姑娘做一做间谍。 只是,这话得需私底下说,因为目标暴露的缘故,木小牧现在起了疑心,不敢在其他人面前露底,希望这位聂姑娘能在关键时刻帮他们一个大忙。   ☆、第32章 和秦晋私底下说了聂小倩的事情,又把自己的怀疑一一道出。 作为翻译的丁子湛重复了一遍木小牧的话,然后总结自己的意思,对秦晋说道:“看来今晚上的确有一场恶战,只希望咱们的运气好,能顺利铲除黑山老妖。” 秦晋道:“我看燕公子的本事不弱,他既然说了要帮咱们,胜算肯定就更大了。小公子也不必忧心,只是晚上行动时咱们都出去,公子一人可要小心。” 丁子湛知道这事他是没办法身体力行的参与,便点头答应下来。 书磨还是呆在他家公子身边照顾,至于姚老二两人,因为这十多个护卫只存活下他们两人,木小牧的疑心病又犯了,怎么想事情都觉得可疑。 只是她没有证据,把推测告诉丁子湛和秦晋,他们也没办法相信,毕竟是从京城带来的人,怎么可能跟黑山县的妖怪有关系。 只是如今危险时刻,不得不防。 若他二人真的有问题,那让他们留下保护丁子湛有危险,带在身边就会暴露他们的行动,那更加危险。 左思右想竟是没有好的主意。 “还是让他们留下吧。” 丁子湛开口,见木小牧欲言又止,便道:“不用担心,即便真的有问题,他也不会立刻把我怎么样。我想,黑山老妖如果真的动了手脚,这一路过来不会看不出来,对方也不可能一点破绽也没有。” “这话怎么说?” 木小牧奇怪地问他。 丁子湛笑道:“黑山老妖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千里之外操控别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既没看出他二人的不妥来,你也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再者,那位燕公子是树妖都要忌惮的剑客,眼力怎么着也不会比我们差,他并没有说什么。” 丁子湛成功的说服了木小牧,那么剩下的一层就不足为虑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上。其实,你不该过来的,呆在县上的客栈里等消息就好。” 木小牧又后悔起来。 “好了,不要说这么多没用的话,想想晚上的事情吧。” 丁子湛高兴木小牧关心他之余,又有些不乐意,因为她把他看得太没用了。 一个少年,即便再怎么沉稳,性子里总有几分好强。他对木小牧存有好感,对方的处处在意反而更能触发他的自尊心。 秦晋已经单独离开,去了聂小倩埋尸骨的地方。 他要在白天把聂小倩的尸骨运出来,不能让她被树妖拿住软肋。 当日行为匆忙,聂小倩又是病死的,她母亲来不及买棺材将她厚葬,便草草掩埋了事。秦晋想要将她的尸骨收好,还要费一番功夫。 终于将聂小倩的尸骨收在了瓮里,秦晋抱着往他的住处走去,暂且和自己的行李安放在一起,只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就能带走,重新找地方安葬。 不想他才放下手中的瓮,就听耳边聂小倩道:“多谢公子搭救。” 回身,就见聂小倩俏生生的站在自己旁边。 秦晋吃惊地看着她,又望一望窗外。聂小倩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公子不用担心,只要没有阳光照射,白天我也可出来。” 秦晋这才点了点头,忽而又想到他二人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觉别扭起来。 默了一会,秦晋才将木小牧的打算说了出来,请她帮忙做内应,找到树妖的落根处。 聂小倩道:“其实树妖再厉害,她的本体也不过是一棵树。用火是最好的,麻烦只在于,她如今成了妖,只要不动本根,就可以随意走动。法力比不得她,想要伤到她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秦晋想起木小牧说的办法,便道:“除了火攻,还有一个法子。” 说着,将木小牧给他的那条虫子拿了出来,递给她道:“姑娘,这个是……暂且就叫蛀虫吧,正是树木的克星,成精的也不怕。你到时候抓到机会,将它丢在树妖的根处,其余的无需担心。” 他二人商量妥当,秦晋知会了丁子湛他们,众人便在心思忐忑中迎来的太阳落幕。 晚上的兰若寺不同于白天,白天虽然荒凉,但又有一种自然的风情与美感。夜晚再看,则凭空生出几分寂寥幽森来。 今晚环境的恐怖尤其深,彷佛空气里都带着危险的分子,偏偏乌鸦又一直在耳边不停地聒噪,叫的人心烦意乱。 丁子湛留下,姚老二他们守在旁边护卫,秦晋则和燕赤霞行动,有聂小倩做内应。 至于木小牧,她原本也想跟着去的,只是想到丁子湛,实在放不下心,便留了下来。 不过,木小牧在秦晋身上施了点小法术,能够通过他的眼睛看到当时发生的情景,如果不是她受了伤,还可以给对方千里传音,两人互相对话。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左前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嚎叫,伴着噼啪的爆裂声,震动的土地摇晃起来。 “公子,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书磨从位置上跳起来,急忙奔向丁子湛旁边。大地晃动了几下,像是发生了轻微的地震,奔跑着的书磨两步三摇晃,差点摔在地上,还是丁子湛扶了他一把才没受伤。 “丁公子,是那方树林有了动静。” 姚老二奔到门口去看,见前方事发树林里有火光爆出来,烧的天际发红。 “着火了!” 跟在姚老二身边的另一护卫也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是派来保护丁子湛安全的,现在那边出了事情,他们要不要过去看情况,要丁子湛吩咐才行。 丁子湛盯着前方上空的红色烈焰,摇着头道:“再等一等。” 木小牧说秦晋没有事情,那树妖已经着了道,事情看起来进行得很顺利,等他们回来再说。 从木小牧的视线看过去,秦晋和燕赤霞在聂小倩的带领下进了黑山的树林,他们首先要对付的就是树妖培养的那群女鬼。 聂小倩如今算是背叛了姥姥,被女鬼们视为仇敌。这个功夫,谁也没心情将大道理劝降,全凭一双拳头说话。 秦晋和燕赤霞算是大开杀戒了,那群原本和聂小倩一样可怜的女鬼,终归还是因为树妖弄得魂飞魄散。 因为聂小倩提前将木小牧给的蛀虫丢在了树妖的躯干上,省了秦晋和燕赤霞大半的功夫。树木对于虫子总是没有办法,也很难察觉,等大家偷袭过去,树妖想动手时才发现,自己内里被虫子蛀了。 燕赤霞又放了一把火,彻底将树妖给烧了个干净。不过,他此举也连累了整座山上的树木植被。 唯一庆幸的是,今夜没有风,不然燃烧的范围扩大,连累到附近的村民,罪过就大了。 树妖虽然被烧了个干净,但是黑山老妖的踪影却没有瞧见。 黑山老妖的骨头找不到,木小牧自然着急。 他们几个人呆的是秦晋的房间,里面还放了聂小倩的尸骨。房间里点着一盏烛灯,比电灯的明亮差远了,离得极近,看人仍觉得昏黄模糊。 风平浪静中忽然投入一颗石子,起风了。 风来的很快,也很奇怪。 原本关着的窗户和门突然被风吹开,哐当一声巨响,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树影摇晃的倒影急速猛烈,风吹得空气扑哧扑哧响,窗户打的也越发激烈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速度快的惊人。 “把《金刚经》拿出来!”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法宝,木小牧紧张起来,让丁子湛打开葫芦放她出来。 “不行,《金刚经》要是对付不了他,就算你出来也无济于事。” 丁子湛说不什么也不愿意木小牧冒这个险。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以为你们被抓了,我能逃得过去吗?趁现在,我能出手赶紧放我出来。” 木小牧几乎是生气地吼了起来,丁子湛皱着眉,最终还是咬牙将人放了出来。 “你别逞强,能躲就躲。” 再没有此刻,丁子湛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痛恨老天为什么给他这样文弱的身体,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被动的等着女人来救他。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丁子湛和书磨被木小牧吩咐躲在了柜子里,至于姚老二他们,早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木小牧感觉心口处仍有疼痛,不过眼下管不了那么多,她浮到空中,双手做了个印结,在身前竖了一道屏障。 黑山老妖的本事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因为在结界竖起受到第一波冲击时,她就觉自己在勉强支撑。 她本身魂魄就受了重伤,眼下又要对付强敌。好在黑山老妖毁了自己最后一次沉睡,修为实力也是大跌,让木小牧有时间耗着,等秦晋他们回来。 原本聚拢的魂魄又有消散之意,木小牧吐了一口浊气,感觉自己的魂灵正在缩小,所能使用的力量也在渐渐变弱。 怎么还不到! 木小牧不禁着急起来,秦晋他们再不来,她就支撑不下去了。 正想着,背后忽然贴上一双手,木小牧想回头看,就听手的主人低语:“别分心。” 是聂小倩,她比秦晋他们来的更快。 有了聂小倩的帮忙,木小牧的压力减了一半,金色的光慢慢强盛起来,和黑山老妖袭来的黑色云团冲击在一起,双方纠缠碰撞,只搅得天昏地暗。 总算在最后一刻等来了秦晋,只见他和燕赤霞亮出手里的长剑,向黑山老妖的方向刺去。 燕赤霞和秦晋所使用的普通兵器又不同,他虽用剑,那剑却短小秀气,也不是桃木所做,看不出什么器材锻造。 只见他速度时快时慢,身姿轻盈敏捷。秦晋动起来则快准狠,又有一种大刀阔斧的气势,戾气极重。 他二人联手,加上黑山老妖又是虚弱期,很快木小牧这边占了上风。 眼看着这场战役就要胜利了,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同一个方向,谁也没有发现,姚老二正偷偷朝丁子湛的方向而去。 即便木小牧感觉灵敏,因当时注意力都放在秦晋他们对付黑山老妖上,反应就慢了许多。等她瞄到一道影子以常人不可能的速度冲向丁子湛时,已经来不及了。 “公子!” 书磨直觉面前一阵风过,首先想到的就是有危险,然而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丁子湛就已经落在了姚老二的手里。 “姚老二,你干什么!” 书磨怒视着他。 只是此刻的姚老二双目呆滞,没有一丝往日的灵活。木小牧又想到他们当初怎么也没有看出破绽来,原来在这里。 姚老二身上被人种了傀儡,只是这种东西平常沉寄在体内,让人和平常没有任何分别。只等一个唤醒傀儡的媒介,他就会行动了。 跟在姚老二身边的张士瞧着这一切变化这样快,他没想到姚老二居然帮着妖怪。书磨因为担心已经冲了过去,却被无情地踢开,整个人撞在墙面上瘫倒在地。 张士的责任就是保护丁子湛,此刻也来不及管什么同事之义,要是丁子湛真的出了事,还是在他们手上出的事,京城的家眷也不要好过了。 因此,他在书磨被踢开后立刻提剑跃上前。 姚老二心神被控制,只按着命令形式,行动同僵硬一般迟缓,不如人类灵活。 张士平日里就能跟姚老二斗个不相上下,现在也能支撑一段时间而不被踢开。只是,姚老二的力气变得极大,他提剑阻拦对方时觉得十分吃力。 木小牧和聂小倩也上前帮忙。没办法指望秦晋和燕赤霞过来了,他们要对付黑山老妖。木小牧虽然有对付傀儡的经验,但是对方手里还有丁子湛这个人质,这让木小牧他们行动时束手束脚,生怕伤到了丁子湛,以致难度增加了不少。 丁子湛开始还冷静,想着找机会从姚老二手里出来,但是他身上一件法宝也没有,力气也敌不过。双方打斗又是刀剑无眼,几下来他的身体就受不了了。 不过,丁子湛也怕木小牧她们担心,便一直冷静着一张脸,让她们无顾忌。 木小牧瞅着一个空子,和聂小倩前后夹击,用白练束住姚老二的手,木小牧趁机上前从他手里夺回了丁子湛。 姚老二收到的命令似乎让他不能伤害丁子湛的身体,木小牧将人夺回来时丁子湛没有外伤。 然而,另一边的黑山老妖却是一直躲闪的转移阵地,距离木小牧她们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丁子湛只来得及喘了口气,还未安慰木小牧一句话,就昏迷了过去。 黑山老妖的目标很明确,他想要侵占丁子湛身体,当做自己的肉身。至于身体里的魂魄,结果不说也知道。 木小牧当时拼尽了全力,她本身的魂魄就不稳定,如今将丁子湛抢在手里,越发觉得虚弱了。 黑山老妖还活着,她不敢睡过去。 书磨守在丁子湛身边,张士已经和姚老二重新缠斗在一起。另一边秦晋和燕赤霞对战黑山老妖,他二人满以为就算不会很快解决,也不会拖得这样久。 谁料想黑山老妖的生命力会这么顽强,这么久了居然还能支撑。 看看东方的天色,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天就要亮了。黑山老妖就算再能坚持,也不可能等到白天。 看中这一点,秦晋和燕赤霞的信心重新回来,两人向对方使了眼色,开始合力夹击。聂小倩在一旁看着,能有机会出手就上前帮一把。 木小牧却因为魂魄不稳,渐渐有消散之势。丁子湛昏迷过去,聂小倩他们又不在这边,书磨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最终,木小牧坚持不住了,心想着这场争斗不管如何也是他们胜的,因此直接转身缩回了丁子湛腰间的葫芦里,待她一进去,立刻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所受的伤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想到不能回家,就要死在这里,木小牧就觉得伤心失望。 只是回家的信念支撑着她,怕死之心时时提醒她,千万不能睡着,一定要醒过来! 木小牧进了葫芦沉睡,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就在大家关注黑山老妖是否被灭的同时,没有人看到,因为几番晃动,系在丁子湛腰间的葫芦线松动了。 等他们将黑山老妖一举歼灭,带着受了重伤的丁子湛离开时,装着木小牧的葫芦被留了下来,又被书磨脚一踢,滚了几滚钻进了床架底下。   ☆、第33章 木小牧是被晃醒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那种魂魄消散的感觉不见了,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彷佛浑身充满了力气。 看来,这葫芦真的有养魂的效果。 只是葫芦晃动的厉害,木小牧呆在狭小的空间里,被几次颠倒摔打,外面的人似乎在进行急速的运动,上上下下。 木小牧被转的头晕眼花,想要出声也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外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木小牧只觉得自己被轻轻丢在了地上,扶着葫芦壁晃了两下,整个世界稳定下来。 “丁子湛,你在干甚么?” 木小牧歇了口气,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开始大吼,同时拍打葫芦,让他放自己出来。 花姑子这次偷偷跑出来,跑的有点远。 因为她修为不高,白天没办法化为人形,只能用原形在山间玩耍。 花姑子一家都是獐子精,平常父母也没有多管她,只是白日里出来玩耍一定要小心猎人。因此,花姑子想要单独出来,是很困难的。 不过,这一次她还是趁父母不注意跑了出来,沿着山脊随意的奔跑,不想追着蝴蝶跑过了头。 兰若寺距离村民住房有一段路程,是建在半山腰的。 花姑子一直对凡人的生活感兴趣,这次见到一座寺庙,心里就有了好奇心,偷偷跑了进去。 谁知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人迹,倒是让她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这种葫芦的形状小巧可爱,花姑子一张嘴就能咬住,她就想着能带回家放在房间里做一个摆设。 不想这葫芦竟然会自己动,花姑子眼里流露出好奇来,低着身子伸头嗅了嗅葫芦,闻不到味道。 她抬起头来,看着地上的小葫芦晃啊晃,似乎有声音传出来。 木小牧喊得口干舌燥,就是不见丁子湛来帮她,只能颓丧地坐下来。 “难道没听见?不可能啊!” 木小牧嘀咕了一句,继而想到不会是出事了吧? 这一想就坐不住了。 “有人在吗?” 花姑子再次凑近了些,隐约听到有细小的声音从葫芦里传出来,她顿时兴奋起来,莫不是捡了什么宝贝? 正要低头将葫芦口的塞子咬掉,就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震得山谷惊天响。 是打猎的人,花姑子知道,除了以打猎为生存方式的猎户,还有那些富户公子哥们也喜欢聚在一起,以骑马打猎当做消遣。 现在,听这马蹄的震动,就知道来的人不少。 猎户一般是单独行动,来的人这么多,花姑子只心里叫不好,张嘴咬住关了木小牧的葫芦,撒腿往密林深处跑去。 这一帮人的到来惊起鸟儿群飞,出来觅食晒太阳的小动物们都被吓得躲了起来。花姑子也想找地方躲起来,现在深恨离家太远,不然也不会找不到可以躲藏的位置。 为了小命着想,只能撒蹄子拼命往前。 “前面有一只獐子,张兄,咱们这群人里就属你的骑射本事最好,今日就看你的了。” 有谁在哈哈笑着,嗓门大的像打雷。旁边陪同的人一齐哄笑,赞美一句接着一句。被称为张兄的男子年及弱冠,皮肤微黑,手掌因为长年握剑而生出茧子。 被人这样夸赞,嘴里虽然谦虚,但脸上的得意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一丛人纵马向前,嘴里发出吆喝声,花姑子东躲西藏,被身后的人当做了目标猎物,怎么跑都跑不掉。 这会开始焦急起来,心想着都怪自己平日里不听父母的话,这次若是能活下来,一定乖乖的呆在山上,不在好奇山下的人类。 花姑子对这群打猎的年轻公子们,是又厌又怕。 她往东跑,那些人就驱马拦住去路,将她往西赶。她往西跑,那群人又过来堵她的路。将她当做猴子一样戏耍,花姑子眼睛只能瞄着前方的空隙,心想着能不能从马腿底下跑出去,又害怕被马蹄子践伤。 正没有办法,凭空一只飞箭往她脑袋上射来,花姑子一个机灵,偏头躲过去正要跑,后腿一阵剧烈疼痛袭来,带着极强的冲击力将她摔倒在地上。 后腿被箭射中了,嘴一张葫芦掉了下来。她想站起来,试了几次终究没能办到。 “张兄好样的,不愧是咱们里头骑射最好的英雄,这只獐子算是头彩。” 又是一阵吆喝的赞美,马儿抬起前蹄一阵嘶鸣。 这下不用再猜了,木小牧就知道自己跟丁子湛走丢了。只是眼下顾不得想他好了没有,听外面人的吆喝说话,刚才衔着她的似乎是一只獐子。 现在是白天,幸亏刚才葫芦口的塞子没有被拔掉,不然她又要享受一次皮焦肉绽的滋味。 木小牧听着外面的动静,想着这群人什么时候能离开,獐子既然已经抓到了,就要去其他地方抓猎物。 不过,听这群人说话,好像是同一个学院里的学生。 张均本是县令的独生公子,又是他娘将他带大的,难免养的骄纵任性。学院里一个班的同学,就属他的地位最高,平日里被奉承惯了。 这次难得遇到好天气,邀了班里的同学一起出来打猎游春,才不久就打到猎物,心里自然高兴。 吩咐身边跟着的小童下马把獐子装起来,就听安幼舆道:“张兄,这……这獐子可否送给我。” 众人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奇怪,目光一齐望过去。 被众人当做焦点,安幼舆十分赧然。 不过,他向来仗义疏财,喜欢放生。众人对他的脾气知道几分,张均与安幼舆在学校算不得交情十分好,这次本是高兴而来,第一个猎物怎么能送人。 于是,张均道:“为兄知道安兄弟你乐善好施,不过这可是我第一个猎物,万万不能送你的。这样吧,等会我再猎了其他的动物,你只管开口,要哪个都行。” 安幼舆看看倒在地上的小獐子,一双眼睛澄澈明亮,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似乎在乞求自己救她一命。 心下的不忍又增了几分,安幼舆狠狠心,对张均说道:“那小弟用家中那把春秋古剑给你换,张兄只当成全我,将这獐子与我吧。” 那把春秋古剑是安家祖上收藏的古董之一,张均就喜欢舞枪弄棒,对于这些兵器很是喜爱。当时去安家见到就爱不释手,只是安幼舆不肯送他,用千两黄金都不换。 没想到这次居然为了一只獐子,把那把价值连城的宝剑送给了他。 张均道:“安弟这话可当真,别是骗我的。” 安幼舆忙道:“等回去我就着人将宝剑送到张兄府上,我说话一向说一不二,张兄难道信不过我?” 张均哈哈一笑:“怎么会。既然安弟这样说了,我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 叫童子把獐子装好送到了安幼舆面前,安幼舆大喜道谢。 其余人笑着摇头,心里有道安幼舆傻得,也有夸赞他认为存善。不论值不值得,至少安幼舆在做人这方面算的圆滑,没有强硬拿道德善良做筏子要求其他人答应他。 木小牧在里面听着外面人的说话,心里惊叹古人真是大方。明明是跟着一块出来打猎的,结果又要放生,连千金也能舍弃。 真是矛盾!不过,这些不关她的事。 等了一会,其他人再次驱马,接着今天的打猎游春活动。 木小牧跟着小獐子一块进了安幼舆的口袋,因为怕獐子受伤太久不好医治,安幼舆提前跟其他的同学告罪,带着獐子离开了。 安幼舆将花姑子带回了自己家,又拿出治伤的草药帮她敷在腿上伤口处。他是经常办这种事的,家里的伤药也很齐全。 “公子,你怎么又带来了只獐子,家里老夫人前次才教训我一顿,说我没看好您。家里的东西都被您大方的送人了,老爷就留了这些家当,您书还没读完呢,这些钱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安幼舆的书童小光撅着嘴巴站在一旁,可是他又不能真的违抗公子的意思,回来了又要被老夫人骂,夹在中间真是作难。 今天听说公子跟班里的同学出去踏青游春,也不带他,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个结果。 “别说了,帮我把纱布拿过来。这些药放好,再帮我打一盆热水来。” 说完又低头检查花姑子的伤,最后一切都妥当了,这才净了手。 “好了,你的伤再过几天就痊愈了,幸而没有伤到骨头。你家住在哪里?先不要着急,我不会伤害你的,等你伤好了我就放你回家,怎么样?” 安幼舆看着花姑子微笑,用商量的口吻对她说话。 木小牧听完,得出一个结论,安幼舆的童心应该挺强烈。 “这是什么?” 木小牧正偷听呢,就感觉自己被人拿起来了,葫芦口的塞子被拔了下来,木小牧立刻飞奔出去。 这是屋内,木小牧可以很自在的来回飘荡。 安幼舆盯着小葫芦看了一遍,只觉得做工模型很漂亮,这葫芦是跟着花姑子一块过来的。他拿着小葫芦递到花姑子面前,道:“这是你的吗?” 花姑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手上的葫芦,嘴巴凑上去拱了拱,意思送给他当做谢礼。 安幼舆笑起来:“你要送给我?” 见花姑子居然颔首点头,颇通人意。安幼舆喜道:“你能听懂我说话?那好,谢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花姑子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半空中飘来荡去的木小牧,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葫芦里?” 木小牧听她说话,这才发现眼前的不是普通的獐子,而是一只獐子精。不过因为修为不够,不能幻化人形。 木小牧飞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说道:“我是鬼啊,被装在这个葫芦里了。我本来就想出来,算起来你也帮了我,多谢啦。” 花姑子歪了歪头,可爱又萌萌的小模样喜坏了木小牧。木小牧伸手就要揉搓她的小脑袋,结果穿了个空。 “唉,碰不到你。” 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花姑子嘻嘻一笑,道:“等晚上我化为人形你就能碰到我了,现在是白天。” 安幼舆算是暂时养了花姑子,把她放在了马房里。 花姑子咦了一声,嫌弃道:“这里真臭。” 安幼舆给她腾出一个小空间,放了新的干草给她做窝。 等到了晚上,其他人都睡着了,花姑子果然幻化成一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天真烂漫,笑起来极美。 “你长得真漂亮!” 木小牧围着花姑子绕了一圈,夸赞她。她先是见了狐女青凤,惊为天人,如今又看到獐子精幻化的人形,真是美极了。 “我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最大的愿望就是下辈子投胎做一条蛇妖。现在看来,不管做什么,只要是妖精,都漂亮。” 木小牧这话说的花姑子迷迷糊糊,听不甚明白。 “姐姐的美貌也不差,姐姐叫什么名字?” 两人互报了姓名,木小牧便问她:“那你何时离开回家?难道真要住在这里,把伤养好了再走?” 花姑子摇头:“我爹娘还不知道我被人打伤了,只是我外出的事情瞒不住,那群人上山打猎也瞒不住。我不能留在这里,不然他们要担心了。” 木小牧看了看她的腿,担心她能不能顺利的回到家。 “放心吧,我爹娘找不到我,肯定会出来。趁着他们睡着了,我要赶紧走了。” 说着解开安幼舆拴在她手上的绳子,瘸着腿出了马房。花姑子伸手在嘴边嘘了一声,又向马儿眨了眨眼睛,笑着看向木小牧:“对了,你要留在这里吗?那个装着你的葫芦我已经送给了安公子,是谁把你装在里面的?” 木小牧简单做了解释,道:“那个葫芦对我有用,不能送给安幼舆。等会我要拿回来的。” “啊?” 花姑子有些可惜,她还想着做谢礼呢。不过东西是木小牧的,她不能替人做主,只好道:“那安公子的救命之恩只能等下次有机会还他了。” 木小牧让她先等一下,自己进了安幼舆的房间,把他放在书桌上的葫芦收进了她的功德袋。 木小牧拿不到的东西,功德袋都能帮她装下,算起来还是个储物袋呢。 转身出了门,木小牧对等在旁边的花姑子道:“我现在没地方去,能跟你去你家吗?” 花姑子笑道:“当然了,山上有许多小动物,只要没有恶意,大家都好客。” 木小牧便试了试她的法术,在花姑子受伤的地方运行了一周。那装着她的葫芦壁上居然还刻了字,起初因为太黑看不见,她只能靠手触摸感应。 后来伤势好了许多,木小牧便将法术用在眼睛上,从上面学了一招治愈术。 等她放手,花姑子果然觉得好多了。 两人离了安家,朝山里走去。 这里是华山,山势高大险峻,山上树木葱郁,密林深深。 虽然木小牧帮花姑子做了治愈,但不可能好的这么快,所以她二人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歇一歇。 等走到一处上山的小径时,从山恋叠翠中传来回音。 “花姑子!” “是我爹,他们来找我了。” 花姑子立刻笑着站起来,惊喜地望向声音来处,开口回应他们。 不多时,木小牧眼力极好地看到远处有两点闪耀的光,跳纵间离她们越来越近。 “爹,娘,女儿可算见着你们了。” 花姑子扑过去,从木小牧见她,就算受了伤也没有恐惧哭泣,如今见到父母倒是像小孩子一样伤心起来。 “快别哭了,叫你淘气,幸好一条命保住了。” 花姑子的母亲气愤的在她背后拍了一下,没有看到站在旁边的木小牧,倒是她父亲挂着笑向木小牧道谢。 “不用不用,也不是我救了花姑子,我只是陪她回家的。” 花姑子起身擦擦眼泪,将白天的事情说了出来,道:“安公子救了我一命,我欠他一个人情。” “先回家,你脚还疼不疼?” ******** 木小牧暂时就在花姑子家落了脚,她伤养的差不多了,修为也上升了不少。 只是不能一直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她要功德就必须接触更多的人,帮助小动物虽然也算功德,但是这里的环境根本没办法满足功德袋的需求。 算一算她来这里差不多有一年了,木小牧越发想念家中的父母亲人。 “你要离开吗?” 花姑子从小生活在山里,除了能和成精的小妖们一起玩耍,就只能来回奔跑自娱自乐。这些日子有木小牧作伴,又听木小牧说了许多她的见闻,两人的情谊像火箭一样迅速上升。 眼下听木小牧要离开,她当然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留下来。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再玩。” 两人拉着手坐在一起,木小牧定了明日晚间离开的日期。 不想这天晚上,家里就迎来了花姑子许久不见的救命恩人,安幼舆。   ☆、第34章 安幼舆外出去舅舅家办事回来,路径华山,不想迷了路,一绕圈就绕到了晚上。 花姑子的事情她父母都知道,也听说过安幼舆这个人,所以在安幼舆迷路时,花姑子的父亲特意过去将人引到了自己家中。 当时,木小牧正和花姑子准备晚饭。 木小牧的修为上升,结果就是她能更加形象化自己的灵魂,想隐身就隐身,不想隐身,身为普通的人类也能看到和触摸到她。 率先进门的花姑子老爹请安幼舆落座,交代自己的老伴去准备酒菜,就当是报答上一次对方对女儿的救命之恩。 听到动静的两人悄悄从厨房出来,到前厅偷看,却被花母碰个正着。 “到里面去,别被客人看到,不成体统。” 花母将两人推走,花姑子顽皮地冲木小牧吐了吐舌头。 “是上次救了我的那个安公子,他怎么到家里来了?” 花姑子追过去问花母,花母将已经盛盘的小菜放在盘盏上,转身往厅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安公子迷了路,这样的晚上,要是真留在山里,那就危险了。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你爹想着把人接回来,也算是报答了。” “那在厨房再做点什么吧。对了,你让爹少喝点酒。和小火炉拿过去,烫酒喝最好。” 花姑子等花母回来,将小火炉拿给她。 木小牧刚才做饭是兴致所致,以前和父母一起就挺懒的,什么事都是父母操心,她只管吃吃喝喝。 要不是突然穿越,她现在已经进了大学校园,甩掉高中那些枯燥的作业,大玩特玩了。 站在厨房门口看花姑子忙忙碌碌,她只是提了几个从网上看来的做菜方法,想不到花姑子会这么厉害,做菜的水平已经赶上大厨了。 嗅了嗅空气里传来的香味,木小牧的声音低落下去:“再过半个月,我就在这呆了整整一年。好久没看见我爸妈,挺想他们的。” 呆在父母身边时享受的太多,反而怪他们啰嗦束缚自己。现在她真的自由了,又觉得难受起来。 “你不是说只要天天做好事,就能见到你父母吗?” 花姑子将新做好的蔡放到盘子里盛好,转头看向她。 木小牧不敢把自己的底细全盘拖出来,但是她和熟人之间就藏不住话,自觉花姑子人好,和自己玩的也好,便透露了大半关于自己的事情。 木小牧道:“我只是有这个感觉,但是确切的日期却没有。我就怕一辈子留在这里,回不去。其实古代真的一点都不好,天黑了就要睡觉,没有电灯,蜡烛灯油根本就照不亮。我又看不下去书,一点意思都没有。” 木小牧觉得自己能忍这么久的原始生活,也算是大大的进步了,她哭的时候没有看到,也没有人去安慰。 才过来时那点小女孩的骄横也被渐渐的磨平了,与一年前的木小牧相比,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十岁。 不过,想要回家的愿望一点都没有变。 花姑子心性和她差不多,两人谈得来,木小牧就时常抱怨这些东西。花姑子也被她嘴里的那些稀奇古怪东西吸引了,知道她被迫留在这里见不到亲人,着实可怜。 “总会好的,老天爷把你送过来,肯定有原因。你既然知道是做善事,那就踏踏实实地做,总有一天会回家。” 花姑子安慰完,拿起柴火旁边的麦秆,左右折了几下,做出一个活灵活现的蚂蚱递给木小牧:“给你玩。” 花姑子的手也很巧,什么样的小玩意到了她手上,都会做的活灵活现。 木小牧稀罕地接了过来,正要说话,就见厨房的门被推开了,花母走了进来,对两人说道:“安公子是你的恩人,恩人到门口,总要出去谢一谢。小牧不介意的话一块过来吧。” 木小牧喜欢凑热闹的心冒了出来,跟着一块进了客厅。 里面已经摆了一桌子酒菜,小火炉放在一边熊熊燃烧,清甜醇厚的酒味淡淡飘在周围。木小牧怕只是纯粹来看热闹,于是隐了身跟在一旁。 花姑子则是上前向安幼舆行了一礼,将他那日的救命之恩说出来,再次道谢。 安幼舆开始便惊于花姑子美貌,又听她说救命之恩,想起那日的事情来,更是惊叹不已。 “常听前人说万物有灵,诚不欺我也。姑娘不必谢我,只是尽我的能力。现在看来,那日之事也是姑娘的命数,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帮你。” 安幼舆很会说话,只是比起一开始的沉稳态度,面对花姑子时的局促令木小牧直发笑,看来古今喜好颜色是人类的通病。 花父好喝酒,偏又不胜酒力,不过一会头就晕起来。花母嘱咐花姑子招待客人,自己起身把老头子扶回房里。 安幼舆必要在这里留宿一晚的,等花姑子父母离开,客厅便只剩了他们两人。 孤男寡女,安幼舆的眼光一直盯着花姑子,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对于安幼舆的无礼,花姑子好像并不生气,木小牧偷偷笑了笑,大概少女心作祟,她就留在这里看热闹,却不显身。 花姑子耐不住这里沉默的气氛,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炉火,安公子稍坐。” 迈步出了客厅,不想安幼舆紧随而至,花姑子的脸开始红起来。 木小牧看够了热闹,又见安幼舆跟过来,心里便生出一丝不痛快,飞至厨房显出身形来,开门便朝花姑子喊道:“你又回来了,怎么把客人也带到厨房来?” 她这突然的一嗓子吓了安幼舆一跳,这才知道自己行为孟浪,脸下一红仓皇转身跑回了客厅,眼前还浮现着木小牧凶狠盯他的神情。 “你突然出来吓人一跳。” 花姑子也没料到木小牧会突然从厨房冒出来,又想刚才的情景,不禁红着脸跺脚嗔怪。 “你喜欢他呀?那怪我了。” 木小牧揶揄,花姑子跺脚:“不理你了。” 第二日安幼舆醒来,哪里还有什么房屋床榻,也不见花姑子等人,他正睡在一窝干草堆里。 天色早已大亮,山峦叠翠间飘缠着白色的烟雾。安幼舆起身,站在高处一块大石上朝东方看去,如梦似幻,像是在仙境一般。 “公子!” 远远地小道上传来隐约的喊声,是家里的仆从来找他了。 想到此处,安幼舆顾不得找花姑子,从大石上下来,沿着小道朝众人走去。 花姑子从石后转出来,看着安幼舆离开的身影渐渐消失,这才回转回去。 木小牧离开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她不用吃饭填饱肚子,也就不需要为银钱担心。如今烦恼的还是帮人,小功德容易做到,但对于她的功德袋却不易满足,大功德要付出的代价又大。 木小牧没有办法,也没得挑,只能随遇而安,看情况而来。 “可惜我的修为不够,虽然不需寄居在人体内保命,但是白天不能现身,做起事情来也局限了。” 又想起丁子湛来,木小牧倒是不担心他,有秦晋和燕赤霞在,他定能平安无恙。现在两人分开,木小牧若是去隐云山寻他,也能见面。 不过,她眼下只想着积攒功德,寻丁子湛的事情倒是放在了稍后位置。   ☆、第35章 辞别了花姑子,木小牧下了山到了县里。 虽然入了夜,可县上有夜生活的人也不少,烟花柳巷里也才开工。木小牧着实好奇这里的青楼营生怎么样,便悄悄掩了身影飞入其中。 玉锦院算的中等,试着一条巷子最大的。还有其他单独的小院,里头养着一两个姑娘,做妈妈的当介绍,引着男人见自己的女儿。 木小牧才进了玉锦院的大厅,扑面都是映红的灯光,杯盘碟盏堆得满桌子都是。男男女女混坐在一起,离得近了便见各人的丑态。 木小牧转了一圈,便听见好几个男人在讲荤段子笑话,要不然就是吹牛皮,说说家里的母老虎。 她见了厌恶,皱着眉头上了楼。 楼上的是雅间,能上来的又比楼下的糙汉子金贵些,环境也不比一楼大厅嘈杂。 木小牧隐约听到哪里传来琴声还有歌声,循着声音飘过去,穿过门窗就见里面又摆设了一桌酒菜,围了满座的年轻男子。 隔着一道罗纱,屏风前头坐着一个年轻的美貌女郎,身前放了一把焦尾琴,正在低头铮铮的谈着。 木小牧细听了一会,觉得这女郎的声音极好听,琴声间歇中插-入柔美的嗓音,两者配合的天衣无缝,倒是与她喜欢的现代音乐别有不同风韵味道。 木小牧再将目光转向那桌子年轻男人,就听其中一人举杯道:“张兄,那春秋宝剑既然到手,何不拿出来于我们赏鉴赏鉴?” 她听过这个声音,就是那日遇到花姑子时听到的,奉承张均的声音。想不到这里居然会遇到他们,木小牧记得,他们还是学院的学生呢,学生居然来逛青-楼-妓-馆! 张均此人木小牧还以为是个肥头大耳的暴发户形象,不想长得居然还很清秀,五官也端正。 听了人得奉承,便得意地吩咐小人将手里护着的剑匣子拿过来,众人将桌子扫出一块空出来,待张均打开剑匣子,立刻发出一阵惊叹。 “真是一把好剑,安幼舆这小子也真舍得。” “这也是张兄的运气,命里和这宝剑有缘分,挡都挡不住,哈哈。” 一伙人全是巴结奉承的,木小牧凑上前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来,况且因为时间久远,剑上还有些许锈迹,整体形象不怎么好看。 是她没见识吗? 木小牧转了视线,再次看向那弹琴的女郎。 一伙人赏鉴完宝剑,再次开始了推杯换盏,然后就是聊学院里的八卦,哪里的美女,谁家的千金。 说着说着,不知何故说到了他们的一位同窗身上。 “殷笠好几天没来了,我听他家里人说是生病了。白日里我去看过,才几日的功夫,那小子就瘦的皮包骨头。” 其中一人很是神秘地向其他人说道,有人问他:“你与他也不见熟识,怎么想起去他家里看望?” 那人便回答道:“我何曾想去,不过是听夫子念叨了一句。往日你们都说他念书比我好,如今还不是旷课懒在家里。” “人家不是生病了吗?” 这人立刻嘿嘿一笑,凑近了一些,将满桌子的人看了个遍,这才慢吞吞又吊人胃口地说道:“我听说是被狐狸精给迷住了,不然哪会病的这样快?你们没去看,殷笠整张脸的肉都凹下去了,眼圈发黑,活脱脱被吸了阳气的。” 众人被他这说法吓了一跳,有人道:“这不能吧,他家里怎么会进了狐狸精?你又是听谁胡说的。” 这人立刻赌咒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话:“是有人亲眼见到的,说是半夜里有影子从他窗口进去,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张均也被他这话给勾住了,看了弹琴的女郎一眼,向他笑道:“那狐狸精长什么样子?难不成比楼里的姑娘还漂亮?我也想见识见识了。” 众人立刻笑起来:“以张兄的才貌,那狐狸精见了你只怕就不走了,还要倒贴过来呢。” 张均得意道:“既如此,咱们就去殷笠家走一趟,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狐狸精。若是有,大家拿了来一块赏玩。真是漂亮的话,也不枉咱们这跑这一趟。” 众人都不把狐狸精当回事,自然生不出害怕的情绪。就是那见了殷笠憔悴虚脱模样的男子,也不当回事。 众人说定下来,想着今儿晚了,明日一块去殷家逛逛。 张均又叫上了安幼舆,打的是探望同窗的名头。 “我听说你昨儿在山里迷了路,可遇见什么奇怪的事了?” 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深山里能过一夜,平安的回来,只怕里头也有奇事。安幼舆只是笑着摇头,说并没有什么奇事。听得众人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你可听说殷笠的事情。” 张均将殷笠生病的事情一说,又说了他们的猜测,几个年轻的男子也不怕死,都想着若真有狐狸精这样的艳遇,叫他们遇上才好呢。 安幼舆不免想到了花姑子,心思一阵恍惚。 木小牧附在张均悬挂在腰间的香囊里,隔绝了阳光的侵晒。她听着这几个年轻男子的谈话,心里想着下次出门撑一把伞试试,要是管用她就不必附在别人身上,省的麻烦。 一行人很快到了殷府门口,让守门的人递了话进去,很快得了允许,一行人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大门。绕了廊子,穿过假山庭院,这才到殷笠的住房。 既说了是来看同学的,殷笠的父母便没有做接待,直接将人迎到了儿子房里。 门廊上有丫鬟正在煎药,远远地就能闻到药香味。 进了门往左拐,便见床榻上躺着的殷笠。如今天气也热,他身上竟然盖了两条纯棉的被子,脸色苍白憔悴,还在发抖。 殷笠的父亲正在房里,张均领头向他拜了一拜,就见殷父摆摆手:“你们在这里跟他说说话,我去外面看看。” 说着走了出去,脸上犹自带着悲苦之色。 难不成真的没救了? 此刻,众人才生出眼前床榻上,自己同窗命悬一线的真实感来。   ☆、第36章 很快外面的小丫鬟将药熬好了,端进来。殷笠的书童扶着人半坐起来,小丫鬟一口一口的将药送进他嘴里。 殷笠半眯着一双眼,被人扶起来时才微微张开,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到屋里多出来的几个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那喂进去的黑色中药又从嘴角漏了出来。 小丫鬟急忙那帕子给他擦了。 其他人看得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回过头去躲开殷笠。大家面面相觑,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来。 等殷笠吃完药重新躺下,由张均带头走到床边细细看了他一回,转身问殷笠的书童。 “你家公子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几日不见就成了这幅模样?” 这病来的太蹊跷,即便得了重病,也不至于才几日的功夫就瘦成这个样子。 书童将众人往外引了引,隔着床有一段距离,这才小声说道:“老爷夫人已经请过大夫了,只是他们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 那一开始听说殷笠被狐狸精迷住的人立刻问道:“那你家公子可是被什么鬼怪给缠住了?” 书童吃了一惊,小心地回头看了床榻一眼,眼里露出纠结的神情。 “你知道什么就快说,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一帮你家公子。” 那书童便道:“原本不曾听说什么,只是这几天夜里总能听到公子房间有女人的笑声。等人走过去问,笑声又停止了。老爷怀疑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正琢磨着找道观里的道士来驱驱 邪。” “那可找到了?” 书童道:“已经派人去崂山找了,算一算时间也快到了。” 木小牧听了书童的说辞,在殷笠的房间转了一圈,空气中飘着浓郁的妖味。妖怪有妖怪的味道,花姑子身上也有这种气味,不过这间房里的味道显然更难闻,伴着浓烈的腥臭。 木小牧再次飘到殷笠床头边,细细打量了他一回。 殷笠和安幼舆等人年岁相当,因为家里条件好,过着衣来伸手的日子,面容便养的格外细嫩年轻。 不过眼下是看不出来了,此刻的殷笠脸颊上的肉陷了进去,露出高高的颧骨,眼窝深陷。 木小牧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珠,血红带丝,眼球又泛着白色。看样子是纵欲过度,加上阳气外泄。男子为了美色,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不久之前殷家父母也听到了风声,请了大夫看,儿子的病又不见好转,这才将主意打到了道士身上。 崂山道士驱鬼降魔天下闻名,殷家父母立刻派人去请,不想道观的观主有事外出不在家中,只有他大徒弟和小徒弟在山上主事。 殷家的人又求得恳切,知道他们家中有人被鬼怪缠上几乎丧命,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大徒弟想着观中的事情小师弟照顾不来,兼小师弟连声恳求让他去捉妖,大徒弟便将事情托给自己的师弟,让他下了山跟人来殷府查看。 小徒弟俗姓赵,道名赵商。 殷家下人连叠声的叫着赵真人,将人好吃好喝的邀到了家中。赵商也曾跟在师傅身边捉过几次妖怪,凭经验上他也有几分把握,只是从未自己主事单独出来过。 因此,头次有这样大展身手的机会,赵商又被人尊称一声赵真人,心里头不免飘飘然得意起来。 进了殷家的大门,他果然察觉到不同来。 不用仆人带领,赵商自己循着味道找到了殷笠的房间,跟在后边的仆人一见如此,心里惊叹赵真人果真名不虚传。 “真人,这里是我们家公子的卧房,你看出什么不妥来了?” 赵商虽说是小徒弟,年纪却看着有三十许了,留着一把长黑胡须,穿着青色道袍,背后负着个口袋,随手拿着浮尘。 赵商皱着眉头,听说这里是殷笠的房间,心里便有了大概。 那边已经遣人去告诉殷家老爷,捉妖的道士已经来了,不等殷家父母赶过来,赵真人举步朝殷笠的房门口走去。 屋里还呆着张均、安幼舆等人。还是安幼舆站在窗口,看到了外面站着的赵商,忙通知里面的同学。 “殷家已经把道士请来了,就在外面。” 几人听说,立刻涌出门去。 木小牧迟疑片刻,立刻附到张均香囊内。香囊里装的是气味浓烈的香料,她如今修为上升,只要小心敛藏气息,修为不高的道士就发现不了自己。 不过,木小牧也纠结,假如这道士修为不高,连自己都发现不了,怎么帮着对付纠缠害命的妖怪? 正想着,那赵商已经甩甩浮尘走了进来。 学院殷笠的几个同窗聚在一起站到旁边,赵商嫌人太多,将他们驱到了外面。 木小牧见赵商没有发现自己,松了口气。大概是屋里的气味太浓了,掩住了她的鬼气,赵商并没有发现木小牧的存在。 等张均等人离开房屋,木小牧更难被发现了。 赵商先是在屋里转了一圈,又看看殷笠如今的情况。此时,殷家父母已经赶了过来,上前就要哭着跪拜,求赵商救救他儿子的性命。 赵商来时的那点得意被磨去了,他发现这个妖怪有点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如今困难的是殷笠,殷笠如今病入膏肓,他手上并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害殷笠的那个妖怪。 赵商将事情一说,殷家母亲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赵真人,这让我们去哪里找那个妖怪啊?” 老两口上头还有一儿一女,只是大儿子长到十五岁突然夭折了,如今殷家就只剩下殷笠这一棵独苗,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死了。 赵商想了想,问道:“贵公子如今的状况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你们家中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跟着殷笠的书童立刻将夜里所见的奇事说出来,殷家父母也道:“白日里曾问过我儿,只是他不说话,问的急了就道什么也没有。我们夜里闯进去,也没什么发现。这……这妖怪的法力如此高,这可怎么办那!” 说着又要痛哭。 安幼舆忽然想到了花姑子,他心里自然知道此事与花姑子无关。 不过,能进了县里害人的妖怪,只怕住处也在附近,花姑子身君华山,华山地势高峻,山势连绵广阔。那一带的妖怪有谁修成了人形,她必定知道。 若是他去问,想到这里,安幼舆突然出声:“赵真人,这妖怪既然要害人,肯定还要再来。咱们不妨设一个圈套,等他跳进来。” 殷笠如今还活着,那妖怪定是要再来的。 赵商看了众人一眼,摸着下巴上的长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贫道这就开案施法。” 然后交代殷家父母他所需要的东西。 其余的人看情况,捉妖要等到晚上了,他们也不好一直留在殷府,便一一告辞离去。 出了殷家的大门,拐到阴影处,木小牧从香囊里出来,跟在安幼舆身边进了他家。   ☆、第37章 如她所预料的,安幼舆放不下花姑子,才与众人说了妖怪所居的想法,定然是想到了华山上晚遇花姑子一家的事情。 和众人分别后,安幼舆立刻动身上了山,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花姑子家奔去。 这一条路蜿蜒曲折,时而险峻,时而阻塞。安幼舆显然没有做过这样疲惫的运动,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大汗淋漓。 抡起袖子扇风,擦了擦脸上的汗,安幼舆想着花姑子的花容月貌,再次鼓起劲往前走。 木小牧抬头朝高山顶上望去,霞光中有一黑影伫立,她的视力极好,可以看到那黑影的形貌,正是花姑子。 等安幼舆走到熟悉的地点,只看到一片葱郁的绿色,根本不见茅草房屋。 “花姑子!” 站在高处,安幼舆双手合拢成喇叭状,开始朝着山间大喊。 此时太阳已经落入西山,没下去半个圆,露出头的一半红彤彤的,有着夕阳特有的暖色。山间的温度也开始下降了,安幼舆穿的少,被风吹着,不觉打了个寒战。 站了半天仍不见花姑子出来,眼见着天也要黑了,再留在山中就要有危险了。安幼舆无法,只好踮着脚下了山。 在他转身走出一段距离后,木小牧立刻找到躲在一旁偷看的花姑子,问道:“你怎么不回答 他?” 花姑子摇头,望着安幼舆渐渐离开的背影,声音略显低沉:“人妖殊途,他对我的情意我自然之道,然我们是不可能的。” 花姑子虽然伤心,可也不见得要死要活。 木小牧现在有事,也没工夫管这个,便问道:“你知道附近一带还有什么妖怪修成人形吗?” 说着,便将山下殷家殷笠的事情告诉了花姑子,说道:“他们请了一个道士来捉妖,我看这事悬得很。殷笠已经去了半条命,精气也被吸的差不多,那妖怪只怕也不稀罕过去了。” 花姑子一惊,细问那人的现状。木小牧一一描述,看着她道:“你知道是谁?” 花姑子点点头,回答:“必是后山崖上的蛇妖,她专挑人精气来修炼。我的功力不够,前次为了速成我还打过她内丹的主意,地形我熟悉,你若是有主意我便告诉你。” 木小牧立刻道:“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用得着。” 花姑子一笑,知道木小牧急着攒功德,便将自己知道救治的法子告诉了她。 “你得白天去,白天巢穴里的蛇妖都睡着了,他们防不胜防。” 木小牧点点头,虽然解决问题需要杀掉那蛇妖以及蛇窟里的所有蛇,木小牧跟它们也不熟,何况是蛇妖害人在先,她自然狠得下心。 和花姑子告别,木小牧下山之后奔到了安幼舆家,只是他已经跟随其余的同窗去了殷家,看赵商捉妖。 木小牧不敢往前凑,便留在了安家等他回来。 她原本为了取信对方,想幻化成花姑子的模样。后来又想,在花姑子家中,安幼舆也见过她,那她说话也当管一些用,便坐在门前等人。 从晚饭过后一直等,等了约莫块三个时辰,安幼舆才提着灯笼从外面回来。 等收拾妥当,下人们出去了,木小牧这才露面。 彼时,安幼舆已经脱了外裳准备上床,就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 “安公子。” 木小牧站在门口,也不进去。 “谁?” 安幼舆将外裳披上,声音略急,似有所待。 木小牧道:“我不是花姑子,我是她姐姐。安公子,你现在方便出来见我吗?” 安幼舆想到是花姑子派木小牧过来的,立刻加快了速度,鞋子也没穿好就跑出来开门,木小牧看他一身狼狈,隐下笑意,刚要开口,就听安幼舆道:“木姑娘,可是花姑子让你给我带话?” 木小牧顿了一秒,摇头说道:“不是,也是。你今晚去殷家可有什么收获?” 安幼舆奇怪她怎么知道殷家的事情,不过还是老实回答:“赵真人做了完全的准备,想着就等那妖怪上钩。” 木小牧见他的神情,正要松口气,以为自己猜的正着,就听安幼舆接着道:“不想那妖怪警觉性高,提前有了防备。赵真人受了伤,那妖怪也跑了。” “那就是没抓到?” 木小牧嘀咕着,想了想说道:“你那好友如今如何了?再不想法子救人,他就真的要死了。” “你……你可有法子?” 安幼舆立刻有了希望,木小牧笑道:“花姑子告诉我的,伤人的妖怪乃是后山崖上的蛇妖。它法力高强,平常的道士拿它没办法。我这里有一个解决的法子,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 安幼舆得了办法,想要连夜去殷家通知,最后还是木小牧点醒了他,忍耐着到了天明才急急地起床,连饭也顾不得吃了,朝殷家奔去。 大清早,天还蒙蒙亮着,殷家的大门关着。 被安幼舆一顿敲,守门人打着哈欠开了门,见是安幼舆,道:“安公子这么大清早怎么过来了?” 安幼舆也来不及让他通知,举步就往里面闯,一面走一面说道:“快去叫你家老爷夫人,就说我有救你家公子的法子,快去!” 那仆人得了消息,怔了一怔,见安幼舆不似说谎,知道情况紧急,立刻道:“好嘞,安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去找老爷夫人。” 等殷家父母赶过来,安幼舆正站在殷笠房前。 昨晚上赵商做了一通法事,香桌已经收拾了,黄色的赤红描绘的纸符有些许落在地上,还有几道深刻的痕迹像闪电一样留在窗前的梨树枝干上。 赵商也留在了殷家,他虽然没有抓到蛇妖,但是能有与之一拼的能力,所以殷家父母极力劝他留下,还请了大夫帮他看伤。 安幼舆来说有办法救殷笠,赵商好奇也跟着出来。 众人都看着他,等他说出有什么办法。 安幼舆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后山崖上有一个蛇窟,里面领头的是个修炼成精的蛇妖,只要把蛇妖抓住,取了它的血给殷兄服下,殷兄的病自然就好了。” 他这样笃定,别人自然怀疑。 安幼舆不能泄露花姑子的秘密,也怕其他人知道了,只好谎称自己听另一位得道高人说的,只说那高人做好事不留名,只告诉他解决的办法,却没说自己的姓名。 他这样说,别人一看就知道在说谎。 不过因为儿子生死一线,担心不已的殷家父母根本没那个心思猜想安幼舆的话是否可信,听说只要去蛇窟杀了那条蛇妖就能救儿子,自然答应。 赵商则怀疑地看着安幼舆,阻止众人:“先不忙,容我问问清楚。” 安幼舆正等着众人出发,却见赵商不同意,顿时着急起来。现在出发上山,下山,这样来回也是费时间,如果赶不及等到了天黑,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第38章 赵商是道士,他的本事昨夜已经见过了,众人对他的话自然更加信服。 安幼舆急道:“道长,你到底要问什么?那蛇妖就在后山崖,跟我去见了自然知道。白天动手于我们最相宜,晚上不宜上山。” 众人见他说的恳切,尤其是殷家父母,心里挂念儿子,自然意动。 只是赵商开口,眼睛审视性的盯着安幼舆:“不是贫道不信你,只是这妖怪的洞穴非常人能知道,你这消息从谁人口中得知,咱们都不知晓,万一是个陷阱,大家的命岂不赔上了?” “赵真人,这……” 殷家父母站在中间,既想听从安幼舆的话立刻派人上山杀蛇取血,又担心赵商之言成了事实,左右为难,众人一时僵持在那里。 一墙之隔的木小牧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一柄写满字符的油纸伞,脸上带着恨恨的表情。 想不到关键时刻遇到难缠又顽固的老道士,她有心冲出去,又怕自己打不过那道士,两种念头交战,也僵在了原地。 过了片刻,安幼舆又道:“你们若是怕死,我自己去便是了。” 说着,转身朝门外走去。 张均知道安幼舆的为人,是不会存害人之心的。又想到屋里躺着的殷笠,平日相处的情景浮上心头,脑子一热,立刻出声道:“安兄且慢。” 安幼舆停步回身,就听张均对众人说道:“我信安兄的为人,眼下殷兄的性命重要,拖延不得。赵真人的顾虑固然在其中,不过总要一试才行。” 然后对安幼舆道:“需要什么东西,我跟你去。” 安幼舆心里一热,学院里其他的学生也被他二人鼓动的热血起来,一齐上前为他们助劲。 木小牧松了口气,只要有这些人也够了。 赵商的怀疑没能被采纳,堵了一口气。那边殷家父母见儿子的同学都出手了,自己更没必要躲起来。 一面同赵商告罪,一面吩咐下人准备火烧蛇窟需要的东西。 赵商看着其他人忙碌,又不甘心坐在原地等结果,只好跟在众人身后一齐上了山。 木小牧远远地尾随着,看着他们上了后山崖,不多时滚滚的黑烟直冲天际,点火的人远远躲开了,大火直烧了有两个时辰。 众人隐约听到嘶吼的声音,却谁都不敢上前查看。 等到火灭殆尽,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这才壮着胆子手持火把进了蛇窟,很快几人将里面的情景告诉了外面的人,大家合力将蛇妖的尸身找到,挤了蛇血,连蛇肉也没放过。 赵商原本还想质疑这蛇有毒,只是他没有本事救治殷笠,殷家父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带回来的蛇肉蛇血折腾出一碗白汪汪的蛇羹来,一勺一勺的给殷笠灌了下去。 殷家父母满怀期待地看着儿子,等了约莫一刻钟,仍旧没有什么变化,不觉露出失望来。 赵商逮到这个机会,立刻道:“我就说了没用,你们白忙活一场。现在那蛇妖也死了,想要逼问解救人的法子,这机会也没了。” 殷家父母被他说得一脸青白,安幼舆心里也着急,只能说道:“许是时间不够,哪有这么快就见效的。” “对,再等一等,才不过一刻钟。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呢,何况殷兄这样的情况。如今看着情况并没有朝坏的方面发展,这就是好消息了。” 安幼舆的同窗替他发声,赵商见他们仍旧抱着幻想,不由冷笑一声,甩袖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既然不信我,出了什么事情,也别来找我。贫道出山久矣,就此告辞。” 殷家父母急忙上前挽留,他们为了儿子连一丝希望也不敢放弃的。 只是赵商在这里丢了面子,前有蛇妖击败并伤了他,后有安幼舆出主意使他做了无用的背景板,赵商自然不愿意留在这里。 殷家父母挽留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商离开。 安幼舆见赵商离开,心里觉得自己有责任。不过眼下还是殷笠的病情最重要,他相信花姑子说的一定没错。 同殷家父母告辞离开,张均等也一同出来,只等着明天来看情况。 出了门,张均这才问起安幼舆关于谁告诉他蛇窟的位置,以及如何治好殷笠的事情。 安幼舆道:“不是小弟不愿意告知,而是我答应别人,不能泄露她的消息。张兄且不要问了。” 一块跟着过来的同窗学子则嚷道:“安兄实在不够意思,咱们相信你,才愿意跟着你上山烧蛇妖。如今不过是问一问,得你一句实话,这都不肯说。是不是不相信咱们?” “不,这怎么……” 安幼舆正要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说话时,就听前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他们正出了中长街,前方一片已经离居住区有些远了,虽有人居住,但房屋坐落的稀疏。 安幼舆等听到声音,望过去时正见前方空地上两道身影斗在一起。 木小牧不能离了油纸伞,如今日头虽然偏西了,可还有威力。她要同赵商缠斗,另一面还要保证自己不被阳光灼晒,实在辛苦。 “老道士,我招你惹你了,追着我不放!” 她当时不放心,就在殷家不远处等消息,后来得知殷笠的病情起色不大,她想着怎么也要等一两天才行,自己也就不便留在这里了。 赵商后来生气离开的事情她并没有听到,所以离开殷家后也就没有遮掩,谁想赵商会离开。 木小牧原本还抱侥幸,以为这赵真人同她以往遇到的道士一样的心慈手软,不想见面,她还未说一句话,就被赵商当做作恶多端的妖孽,一言不合拔剑就杀。 幸而她现在的修为比以前强上许多,又有那葫芦的功劳,能与赵商战上一场。 寻常的符纸桃木剑对于拿《金刚经》做过护身符的木小牧并不管用,这也是她能赵商对敌的本事。 只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速战速决,木小牧手一扬,一道气直冲赵商的面门,趁他躲避的刹那,木小牧转身迅速逃离。 她的目的是华山,那里地广林密,环境曲折缠绕。是躲避的最佳场所,即便赵商追过来,她也不需慌慌张张。 原本她想直走花姑子家寻求帮助,半途想起,这样做会暴露花姑子家的位置,于他们不利。 所以,木小牧转了方向,直接往后山崖跑。 那里是蛇妖的穴巢,再走仗远就是悬崖峭壁。她是鬼,自然不怕高。可赵商就不同了,他的修为并不高,且私心重,定然不敢为了降妖除魔而危及自己。 木小牧速度极快,她隐去了身形,众人只看见一把空伞飘飘荡荡,从眼前一掠而过,赵商躲开木小牧的袭击,咬牙道:“女鬼哪里逃!” 赵商的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刚才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都看到那把伞无风自动,而赵商居然追着一把空伞跑过去了。 安幼舆怕这是和花姑子有关,也来不及和众人说话,急忙追着赵商的身影往山上跑去。 “诶,安兄!”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追过去看。 张均看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往山上跑的。如今天色渐晚,不等他们到山半腰,只怕天就黑了。 “走,跟过去瞧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妖怪,赵真人拿不住那蛇妖,不至于连这一个也难不住吧!” 张均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鼓动其他人跟着一块去。 这里头有那胆子小的,不肯跟过去,抛下一句“家中有事”便跑了。 “胆小鬼!我是要去看得,你们愿不愿去,自便吧。” 说着,也不顾身边书童的拉扯,自顾自朝前跑去。 只是他出发的太晚,赵商和木小牧早已不见的身影,就连安幼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木小牧抬头看看天色,心里着急太阳为什么落得这么慢。 赵商已经追到了眼前,木小牧无法只好再战。 幸好她挑的地方都是树高叶深,常年不见阳光,手里的累赘自然用不着了。 没了油纸伞做拖累,木小牧的行动又敏捷了几分。赵商才和蛇妖拼斗受了伤,一路跟着木小牧奔到山上来,早已气喘。 两人的战斗力持平,时间拖得越长,对木小牧就越有利。 晚上阴气重,虽说木小牧不需要靠阴气修炼,但她本身就是魂魄,夜晚更有利她的活动。 赵商此刻已经后悔了,他小瞧了眼前的女鬼,以为自己能得了便宜,将这女鬼捉住,也算是挽回了从殷府那里丢失的面子,谁想女鬼竟然这样难缠。 “花姑子!” 半山腰里忽然传来安幼舆的喊声。   ☆、第39章 安幼舆这时候来,于木小牧来说没有什么帮助。 赵商倒是敏感,将之前的一切联系起来,便将木小牧认作了告诉安幼舆消息的人。 冷笑一声:“我还奇怪,安幼舆不过是一普通凡人,如何知道蛇妖的巢穴,原来是你告诉的他。 女鬼,你已不再是人,大家阴阳相隔,就该去各自适合的地方,不要纠缠无辜的人。” 木小牧躲过赵商的一击,抿嘴不愿再回答他的话。 既然已经认定了她的活该呆在地狱,那两人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似乎是得了证据,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赵商的精神头反而更好了,下手比刚才更狠也更快。 木小牧原本还以为能够支撑下去,渐渐地抵抗艰难起来。 也不知赵商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样的法宝,白光一闪刺痛了木小牧的眼睛,伸手本能地遮住强光,便觉前方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力,魂魄挣扎痛楚起来,像是有利刃在分割她的身体。 “啊!救命!” 木小牧本能地觉得危险,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赵商脸上露出得意来,这东西是他从师父房里偷来的,原本不敢随便拿出来用,现在这女鬼惹恼了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木小牧是痛晕过去的,昏倒之前隐约看到天际上空有两道身影飘来。只是没等她生出求救的心思,便莫名从两道身影中瞧出熟悉来,一阵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感袭来,带着极致的恨与爱。 没等木小牧察觉出内心的变化,意识便模糊遁入了黑暗。 **** 清越和师妹卿菲受了师父的嘱托,前去崂山拿药救人,不想回来的途中会遇到赵商与人相斗的情景。 赵商使用的法宝清越听说过,这是崂山观主的法器之一,只不过这法器向来凶狠,一旦使用,会令地方魂飞魄散,再无生还的可能。 观主一向心怀慈悲,就算捉妖也存着一份使之向善的心,所以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使用的。 现在,他竟然在这里见到这法器,定然是赵商私自拿来使用。 清越朝赵商处飞奔而去,同时将背后的宝剑投掷而出:“赵师兄,手下留情。” 他这宝剑是师父赠与,于修道之人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只是,虽然阻止了赵商的杀招,他那宝剑却也受到了缺损。 清越飞身下来,就见被赵商伤的魂魄缩成混沌一团的木小牧,钻进了一只玲珑小巧的葫芦里。那葫芦在空中转了片刻发出柔和的荧光,渐渐落在了地上。 赵商出手“除恶”被阻,立刻怒目看向清越,他二人原本相识,只是清越乃隐云山紫霞观观主的小徒弟,二人在各自的道观内地位相当。 只是,清越年纪比他更小,资质也更高。在修为方面,赵商常是被拿来比较的,时间长了,自然心有不甘。 现在,清越又阻挡了他除鬼的路,如何不令赵商气愤难当。 “清越,你是在欺人太甚!这样维护一个女鬼,难不成你和她互有勾-结?我倒要去紫霞观去问一问道玄真人,是不是也赞同你这样做!” 赵商自知不敌,也不留下废话,丢下这句立刻转身离开。 “清越,现在怎么办?” 卿菲是道玄真人早年捡来的孩子,一直当女儿养大,在称呼上清越要喊她一声师姐。只是,卿菲不愿清越这么叫,觉得凭白把自己叫老了,自己也一直称呼清越的名字。 道玄真人一个月前接收了一位受伤的施主,是故人推荐来的。只是他伤势加重,如今还在昏迷着。所用的药物中缺失一味,恰巧崂山道观的观主到访,得知了此事,道自己观中有这味难寻的药材。 清越一人来足以,只是耐不住卿菲哀求,两人一同下的山。 现在,清越同赵商动了手,以赵商的心性,此事必不能了的,定要闹到两位观主面前方罢休。 卿菲担忧地望着清越,却见他面上并无忧愁之态,反而朝着葫芦落下的地方走去。 见他将葫芦拿在手里,卿菲凑上前细细看了一回,说道:“这葫芦是件法宝呢,怎么会在这女鬼手上?” 清越摇头:“先回去吧。” 花姑子原本躲在一旁,她感觉到清越两人的法力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一直不敢出来。 现在,清越要将木小牧也带走,她便藏不住了,立刻现身出来。 “两位道长且慢,我朋友受了伤,可否将她交还给我?” 花姑子想着说话软一些,人妖毕竟存有偏见,更何况是修道之人。 清越早已知道花姑子藏在一旁,不想这小妖有几分人的信义,居然不怕他们,反而要求留下她的同伴。 只是清越尚未开口,一旁的卿菲便冷笑着说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妖,居然敢命令我们!” 花姑子争辩:“并无命令的意思。只是我朋友受了伤,她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道长何必带走她?” “她做没做过害人的事情,不是你说了算。就是你自己,也未必干净。” 此时,山坳里还回荡着安幼舆的喊声。 花姑子白了脸色,人妖不能结合,她对安幼舆的心思她自己知道。 卿菲美艳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清越不开口,却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葫芦,木小牧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况且她昏过去之前脸上露出的惊愕之色犹在眼前。 不等他想清楚是否见过木小牧,旁边卿菲的话却是越来越过分。 “师姐!师父的话你难道忘了?” 卿菲被他疾言厉色,原本说的畅快,在妖怪面前的优越感还未升至顶点,只能恨恨地闭了嘴。 清越看向花姑子,语气并无太多的变化,只是那种修道之人高高在上的感觉,花姑子体会到了。 “若是只有这女鬼一人,我自然放了她。只是,这葫芦不是凡物,普通的女鬼万不能有这样的宝物。我需将它带回去交由我师父查看,施主勿急。” 顿了顿,在安幼舆的再一次“花姑子”出口后,清越说道:“施主是妖,也知人妖有别。你若真心对那人好,还是避居山中修炼,有朝一日得道成仙,免得眼下误人误己。” 他这话说的比卿菲柔和多了,只是花姑子仍旧被打击了。 这两人很快离开,消失了踪影。 花姑子看着人影消失,山坳中还有安幼舆的喊声。此刻已是入夜时分,整座山都被黑色笼罩,最是危险的时候。 花姑子自知无法救助木小牧,只能祈求清越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不会伤害木小牧。 转身朝安幼舆的方向飞去,她和安幼舆的事情,且看天意吧。   ☆、第40章 木小牧感觉自己又穿越了,穿过朦胧的白色,撩开云山雾罩,彷佛走进了美轮美奂的仙境。 这里一眼望不到边际,汉白玉的栏杆,沿着一路走过去,前面隐隐绰绰有女子曼妙的身影。 像是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往前查看。 走得近了,原来是有女子在桃花树下翩翩起舞。 从木小牧的视角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然而就是一个背影都令木小牧生出自惭形愧来,这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飞舞的裙角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夫人,道君回来了!” 女子直起身,满怀喜悦的迎了过去。 画面开始破碎,木小牧没有看到那极美的女子长得如何,也没瞧见所谓的道君。 【痴儿,醒来!】 是谁? 木小牧散去的魂魄渐渐聚拢,意识回炉,慢慢睁开了眼睛。 魂魄已经从葫芦里出来,木小牧四下一看,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球内,周围闪着波一样的光影。 她起身走前几步,想要用手碰光晕,却听半空里有人阻止自己。 “别碰,会伤到你。” 木小牧转过头去,正看见丁子湛小心站在困住自己的玻璃球前。 “丁子湛,你好啦!” 木小牧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丁子湛,又见他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那份担心他的情绪此刻终于露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丁子湛回答,木小牧努力朝他走近几步,连声发问。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同。 丁子湛望着她的眼神透着陌生感,他好像并不认识自己。 “姑娘,你认得我?” 木小牧张开的嘴巴将在那里,她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又觉得很好笑。 “丁子湛,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木小牧呀。” 木小牧怀疑地看着他,失忆这么狗血的事情,怎么可能在她面前上演。 丁子湛并不觉得哪里好笑,从他醒来就不记得事情。当时秦晋未离开隐云山,告诉他他的身世,因为明昆师父的推荐才会来这里求医。 他当时才醒,身体依旧虚弱,所以秦晋只大概说了他的身世。后来见他一日日好起来,聂小倩也不能长时间停留在紫霞观,加上已经平安将丁子湛送到了道玄真人手中,他需要回京城复命,所以不多时就离开了。 现在,这里的一切对丁子湛来说都是全新的。 丁子湛回答木小牧的疑问:“姑娘有所不知,我身体有恙,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现在暂且居住在紫霞观休养身体。姑娘,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面?” 丁子湛如今只是寄居紫霞观的过客,所以清越把木小牧带回来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 这里是清越的房间,丁子湛能这么快苏醒,也有清越的一份功劳。 丁子湛同清越并不熟悉,不过道玄真人对他很是看好,有收徒的意向,便将病好后身体调养的事情交到了清越手里,意在观察观察他。 丁子湛早起等人没有等到,便来了清越房间等,谁想人也不在这里。 他思量着,清越左右不会离得太远,大概又被卿菲给缠住了。 丁子湛无聊打量清越的房间,在靠窗的桌子上发现了困着木小牧的玻璃球,虽不认识这人,但心里觉得面熟,便对着里面的人嘀咕了几句,木小牧就这么醒了。 “这是哪儿?” 木小牧想起灵魂撕裂时的痛楚,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生出了幻觉。现在她好端端的在这里,只是,为什么会被人关起来。 丁子湛凑见看她时,一张俊秀的脸被放大了好几倍,这还不算,还左右扩出了两个弧,硬生生变成了个胖子。 “你后退一点,我这样看你挺奇怪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莫名的有些失落呢。 见丁子湛摇头,木小牧知道他没必要撒谎,叹了口气。 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自己,话说她到底为什么会被当做犯人一样的关起来啊? “那这样,你看能不能把我放出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万一有人心存不轨,对我生出歹念怎么办?” 丁子湛迟疑了一下,这是清越的房间,他不能随便动这里的东西。 “丁子湛,我们真的认识,我还救过你的命呢。虽说你眼下失忆了,可你忍心看我像畜生一样被关在这里吗?等着被人宰杀!” 丁子湛终归动了恻隐之心,木小牧说的实在太可怜了,而且彷佛本能,他天生对她无法拒绝。 “可是怎么放你出来?” 将玻璃球拿在手里,转了个没有发现任何缺口。 木小牧道:“就在我头顶,上面有一个口子,你再仔细看看。” 丁子湛将玻璃球拿到眼前靠近一点的地方,正在仔细找出木小牧说的出口,房门被推开,清越特有的冷漠语调响起:“你在干甚么?” 丁子湛的手一滑,差点将玻璃球摔在地上。 木小牧在玻璃球内来回颠倒了两次,头晕乎乎的,看人都带着三个重影。 丁子湛握紧手里的玻璃球,虽然心虚,却仍旧不慌不乱,道:“木姑娘说她无故被关在这里,央我放她出来。清越师兄,你为何将木姑娘关在这里面?据我所知,紫霞观座下弟子不能私自关押任何人。” 他这一开口就没有丝毫的客气,木小牧莫名觉得丁子湛和这个叫清越的并不和。她忽略掉脑子里突然冒出的不明情绪,确信自己以前根本没有见过清越。 清越看着面前的丁子湛,他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醒来时却淡定从容,即便身体不好,也没有露出一丁点文弱公子的弱处来。 “她不是人,而是鬼。修道本身就是为除妖降魔,我关她自然有我的道理。” 师父说丁子湛对道家的感悟高,资质和他持平,若是能修道参禅,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清越有自己的骄傲,自然不会因为师父的夸赞就对丁子湛心生嫉恨。只是,丁子湛却对他怀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这敌对来的莫名其妙。 清越自然也忽略了自己心底对丁子湛生出的厌恶感,劝自己修道自当心平气和,不与凡人一般见识。 丁子湛厌恶清越的这种优越感,语调冷漠又高高在上。 “那我将此事报与道玄真人,想来清越师兄也不介意,这道观的事情,做主的毕竟还是观主。” 木小牧觉得,这两人中间似乎形成了两股旋风,势均力敌,谁也不肯让步。 “清越,你站在门口干甚么呢?怎么不进去?” 卿菲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第41章 卿菲是清越这里的常客,她喜欢清越的心思谁也没瞒着。 卿菲的话喊出来,清越看了丁子湛一眼,回答道:“师姐来,可是师父有话要吩咐?” 丁子湛趁他们说话,快速将玻璃球上面的一条线拉开,木小牧得了自由,冲出来的一瞬间没入了丁子湛的身体。 “别担心,我是你身体里的常客了,不会害你的。” 木小牧急忙安抚丁子湛,就怕他以为自己是害人的鬼。 谁知丁子湛露出一丝笑意,似是在回忆:“这话听着好生熟悉,我到确定咱们的确见过。” 随手将玻璃球放回了原地,走到门边对清越说道:“清越道长既然有事,那我晚些再来吧。” 卿菲刚才没有瞧见丁子湛,见他从清越房里出来,知道是师父交代的事情,便冲他点了点头,笑的张扬明艳:“丁公子,我不过来找清越说句话,你留在这里无妨。清越,师父不是托你照顾丁公子的身体嘛,那套调养身体的口诀可教授完了?” 卿菲喜好颜色,她心里喜欢清越,看到丁子湛这样俊秀清朗的少年美男,心里自然也喜欢。 清越这人专心修道,态度冷淡。卿菲喜欢他不是隐秘的事,虽得不到回应,但清越也并未说过分拒绝的话。 只是,时间久了,难免生出疲惫的心态。此时丁子湛的出现给了卿菲转换目标的指引,她有心拿丁子湛做筏子,若是清越若真在乎她,定会心生醋意。 若是清越不在乎,那她再换目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卿菲虽然自小修道参禅,但她更喜爱俗世红尘,向往男欢女爱。 卿菲在一旁站定,作为旁观者,看清越帮着丁子湛调修。 紫霞观的休养之法讲究动静相宜,一招一式都慢条斯理,柔和自然。丁子湛是如玉公子,清越则清冷似仙。隐云山风景如画,有这两个绝世少见的美男子在眼前,卿菲不自禁生出贪心念头。 清越盯着丁子湛,知道他将木小牧放了出来。他原本也没想取对方的性命,将她放在琉璃盏内,不过是因为取走了对方调养魂魄的葫芦,便将琉璃盏暂充作养魂器,将木小牧收了进去。 如今木小牧的魂魄已经稳固,他也就没必要强留着对方。 木小牧是一只善鬼,他知道对方对人类不会有害处,清越也就没有横加管束丁子湛的行为。 今日的功课做完了,丁子湛起身告辞。 卿菲看了清越一眼,见他表情淡淡的,觉得无趣,便笑着追上丁子湛,娇笑道:“我同你一块走吧。对了,你来山上这么久了,肯定憋闷的慌。下午后厨房的小弟子要下山采买食物和日用品,你想出去散散心吗?” 丁子湛此刻正在心里和木小牧对话,卿菲说了什么他听不甚清楚,便支吾着敷衍了一下。 “那个叫清越的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他那里?” 丁子湛回答:“清越道长在我昏迷的时候曾下山去崂山取药,大概就是那时把你带回来的。清越是观主的小徒弟,所有弟子中资质悟性最好的,有望成为下一任观主。不过,观主对他期望颇高,说定人家将来要成仙的。” “你不喜欢他?按理说,他为了你取药,虽不是救命之恩,好歹也有份恩情的。你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但是对他的厌恶表现的太明显了。” “是吗?” 丁子湛沉吟着,想道:“许是上辈子有仇,我见他就生不出甚么好心。” “丁公子,我师父说你资质比清越还要好,有心收你做徒弟,你意下如何?” 卿菲想试探丁子湛的意思,丁子湛是京城将军公子,出身好,容貌又这样。若是离开,她难免失望。留下来,两人接触的机会才多。 丁子湛回过神来,道:“我父亲只我一个儿子,观主谬赞,只怕要辜负他老人家的好意了。” “这样啊,真可惜。” 卿菲露出失望的神色,道:“你大概不清楚,观中的弟子并不约束婚姻,还有修道之人走双修道侣的路子。你总要留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如今且不慌着给答案。对了,那下山的事情我去请示一下师父,病人总是闷在山上,对身体也不好。” 卿菲笑着,蹦蹦跳跳的离开,去了观主的房间。 “走的还是活泼明艳路线。” 这话木小牧说的酸溜溜的,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同性相斥,木小牧对卿菲有很强的排斥感,就像丁子湛对清越一样,毫无理由。 丁子湛回了自己房间,他才见了木小牧,知道的事情并不多,现在把自己不了解的一并问了出来。 木小牧道:“咱们见面的方式不怎么友好,你那会还以为我是害人的鬼魂……”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木小牧将二人相识以来的事情大致说了清楚,然后道:“说起来,你如今受的难也有我一部分责任,实在对不住。” 她那时候只想着保命,并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抓住一个心肠软的少年,便死皮烂脸缠上了人家。 如今两人的景况都不怎么好,幸而命还在,也是老天有好生之德了。 丁子湛道:“天意罢了,岂是你一人能为。我看清越并无害你的心思,不然不会放任我将你带走。眼下你有什么打算?” 木小牧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原本就是要攒功德的,总是待在一个地方肯定不行。你的伤彻底好了吗?” “我的身体是胎里带来的毛病,慢慢调养不会出大问题。只是,观主说我来时魂魄受了重创,这才是最要紧的。他有心劝我修道,只是这事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况且家中只我一个男子,怎能出家修道?” 丁子湛如是说,木小牧却摆摆手,不赞同道:“人家不是说了嘛,道士也可以娶妻生子,你这顾虑是多余的。” 丁子湛好笑道:“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怎么听着你并不高兴。” 木小牧哼了一声,道:“没办法,我看她不顺眼,大概因为她比我漂亮,我嫉妒她。” 丁子湛摇了摇头,木小牧越是这样说,就越表示心里不是这样想。 摇头之后,丁子湛愣了一愣,自己对她的了解似乎太多了。 下午时分,卿菲得了观主的允许,特地来邀请丁子湛下山散一散心,当然,旁边还跟着清越。 观主不放心卿菲的性格,便嘱咐清越在一旁好生照看,顺带保护丁子湛。 木小牧觉得丁子湛的待遇太好了,看来资质不是像卿菲口中说的那样一般的好,不然观主不需要这么小心。 经过这一次受伤,木小牧感觉灵魂的强度又增加了。她每次受伤恢复,灵力就会再上一层楼,如今卿菲也不能轻易发现木小牧的存在。 木小牧和丁子湛说话,使用了密语,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卿菲说是下山帮助采买,其实不过是闲的慌想出来玩罢了。和采买的弟子约定了汇合的地点,两拨人分手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卿菲往热闹的地方挤,不时招呼丁子湛过去,对清越倒是淡了下来。 清越也不在乎,只是蹙着眉跟在后边,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街上买什么的都有,从小吃这一片过去,炸丸子,煮面条,肉包子,清汤混沌……各色小吃香味乱飘。 卿菲对于吃的也表现出极强的爱好,不时蹦跳着从摊贩手里接过吃的东西,然后撒娇将东西递到丁子湛嘴边,要求他尝一尝味道。 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对清越做的,现在换成了丁子湛。 丁子湛尴尬地躲过去,正想办法怎么躲过去热情的卿菲,就听前面一阵梆梆梆的敲锣声,立刻道:“前面好像很热闹,我过去看看。” 说完,也不理卿菲和清越,径自跨步走了。 一直在旁边做背景板,面无表情的清越在原地顿了顿,看向卿菲:“师姐,你若看上了他,不如亲自到师父面前说。师父这样疼你,必能成全你,又何必让我在一旁打搅。” 卿菲撅起嘴巴,跺脚:“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喜欢你的事情不是秘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修道放在前面做挡箭牌拒绝我?” 清越凤目微垂:“师姐看错了,我既然跟了师父,心意便不在凡尘俗世中,得道成仙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 “骗人!好,你在乎我,那我去找丁子湛。别以为世上就你一个男子,我难道还要死缠着你不放吗?” 说罢,卿菲朝丁子湛的方向追过去。 清越抬眸,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全部收敛干净,恢复了清冷淡漠的仙人模样。   ☆、第42章 丁子湛原本做的借口,到了锣声前装着看的样子,不过一会便瞧出了乐趣。 众人围成圈的中心位置站着一老一小两个男人,说是老也不过是四十左右年纪,小子有十岁的样子。 小子站在一旁,做爹的拱拱手朝大家道:“今儿给大家伙变一个戏法,咱们有一个上天的本事,给大家伙长长眼。” 木小牧看了片刻,认出是障眼法,也就不再看了。 “那个卿菲,你觉得怎么样?” 木小牧问这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别扭,只是心里憋着心思,总想知道清楚。 丁子湛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由笑起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木小牧有些羞恼。 “没有。” “什么意思?” 木小牧有些后悔问这个了,而且她好像也没资格问这些。很快又给自己找借口,不过是好奇想要问一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丁子湛道:“她是紫霞观的师姐,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等我伤好了,自然离开回我自己家,两者本没有关系,我又何必费心去看她怎么样?” 木小牧哼了一声,嘴里虽然说他狡辩,脸上却露出了微笑。这微笑有一半是因为丁子湛,另一半则是高兴卿菲并不是漂亮就能吸引所有人。 她心里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卿菲生出这么大的怨恨,是的,怨恨,她找不到比这更轻的词汇。 只是这情绪像是她做局外人看戏得来的,尽管不喜欢,却不至于冲上去咬牙切齿将人胖凑一顿。隔着一层薄薄的膜,她站在另一边体会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虽有起伏,波折却不大。 此时,场中的父子俩已经支起了高高的竹竿,做儿子顺着竿子往上爬,要为大家偷一件天庭的物件,证明他们的确有上天的本事。 卿菲也已经抛了清越跑到了丁子湛旁边,她有心和要丁子湛套热乎,便故意走在他近些地方,肩膀挨着肩膀。 卿菲出门前特意在脸上抹了香米分,茉莉味的,香气不浓却清淡有味道。她站的这样近,丁子湛自然也闻到了这股“女儿香”。 “丁公子,你闷坏了吧。这里三天有一个小的集市,五天是个大集市。反正你还要在山上待好些日子,以后闷了我就带你出来散散心,怎么样?” 卿菲打定主意,笑的自然如花一般娇艳。微微偏了头,她年纪比丁子湛大一两岁,但是长得漂亮,瞪着眼睛看人时便有一种无辜纯真的模样,减小了她的年龄。 丁子湛眼睛看着场中的表演,道:“观中弟子每日要做功课,我是个闲人,就不麻烦您了。我本就好静,在一处待着也无烦闷” 他说了这句话,无论卿菲找什么话题都只是摇头或点头,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表演上。 聪明的女子自然看得出丁子湛的态度,卿菲的余光瞥到清越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她才放了漂亮话,眼下就被丁子湛给踹了下来,她心里不甘心。 不甘心丁子湛凭什么无视她,不甘心在清越面前丢面子。 只是丁子湛不回应,她也不能强迫他,便将一股子怨气撒在了场中表演的父子两人身上。 父子俩表演登天,此时儿子已经爬上竿子没了踪影,众人一起抬头盯着天空看。这竿子足够长,却不至于没有顶。 但是这小男孩爬上去真像登天一样,没入云烟袅袅中,很快有成熟的桃子从上面丢了下来。桃子上还带着绿色的梗和叶,泛着米分红色,饱满多汁。 做爹的接住天空掉下来的桃子,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道:“这是王母蟠桃园中的桃子,如今这样的季节,可有谁见过桃子。” 时节入秋,早已过了桃子成熟结果的时期,原本那男孩爬杆子消失已是稀奇,眼下能拿出桃子来,更是令众人惊叹。 正当众人拍巴掌投钱的时候,卿菲明朗中透着自信的悦耳音调在鼓掌声中响起。 “这是骗人的,他们哪里是变戏法,就是两个狐狸精使了障眼法骗人钱财。” 卿菲提着手里的剑跃出了人群,她早就发现这爷俩不是普通人,不拆穿只是因为对方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过眼下嘛,卿菲心里不痛快,自然看这些狐狸精不顺眼。 她这么大咧咧出去指责别人骗人也就罢了,还说这两人是狐狸精,围观的人顿时竖起了耳朵,倒是不见害怕,反而好奇地看着卿菲和中间的父子俩,想要瞧瞧热闹。 父子俩眼下只有父亲一个站在中间,听到卿菲拆穿他们的身份,一开始还不认账。 卿菲冷笑着拔剑朝竿子砍去,做父亲的立刻大喊:“修道的人不好好在山上打坐悟道,竟然到这里欺辱我们,还有没有天理!” “少在你姑奶奶面前说天理,妖精能够在人间大摇大摆行走,难道也是天理吗?” 被那父亲状似不经意地冲了一下,卿菲手中的剑偏了一寸,脚下踉跄两步,立刻恨得咬牙切齿,回身就向那中年男人刺过去。 中年男人面带惧色,往人群中乱窜,卿菲拿着剑在后面追,场面顿时乱起来。 清越站在人群之外,用冷漠的眼神瞧着这一场闹剧。那男人的修为必在千年以上,别说是卿菲,就连他也不是对手。 木小牧提醒丁子湛靠边站:“别站的那么近,打架的两个人可是不长眼睛的。” 那原本登了天梯入了天庭的小男孩,在卿菲提剑刺过去的时候就得到了父亲的提醒,很快出现在空地上。只是当时场面混乱,大家都没有看到他突兀的现身。 小男孩加入了这一场追逐,像他这样的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也小心眼。怨恨卿菲多管闲事,当众说他们是狐狸精,口气又是那样的鄙夷,于是使小手段是一定的了。 卿菲最后像是猴子一样被父子俩耍了一通,又看丁子湛和清越两人没有一个要出来帮忙的意思,顿时气恼交加,冲向清越的位置。 “清越师弟,看到师姐被妖怪追,你难道就这样没事儿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热闹吗?即便心向大道,师父也没有教过你作壁上观啊!” 说着话躲到了清越的背后,清越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分毫。 对于卿菲的指责,除了一开始的目视,很快转移了视线,看向那父子俩。 “两位且慢,我师姐虽有不对,但你二人不是凡人,也不该在此处招摇撞骗。两者都有错处,以我之见,大家就此打住如何?” 清越做了个调解员,和和气气地对他父子俩说条件。 如果,他能更平易近人的说这些话,自然更显诚意。 修道之人的优越感在清越脸上尽显无疑,那父子俩互相看了一眼,父亲道:“我们也不欲多事,若不是贵师姐,咱们自然什么事情也没有。” 做儿子的那个冷笑了两声,瞧着面前这一男一女,穿的道袍,仙风道骨,断言道:“尚未成仙便露出这样的姿态,更遑论你二人这辈子并无仙缘,有何资格鄙夷众生。等你二人还了债,等下辈子再去修道吧!” 他这话不止嘲讽了卿菲,也使得清越心下一震。 卿菲的目的虽不是成仙,但也容不得别人这样将她踩在脚下,提剑又想上前,却被清越拦住了。 他知道自身道行浅,就算联手也不是这两只狐妖的对手。 “二位有什么见解不妨去紫霞观与我师父说,师父一向慈悲为怀,看重众生平等。至于我二人有无仙缘,那是我们的事情,不劳旁人费心。” 父子俩也不废话,飘然远去。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条街现下就只剩了站在路中央的清越,和站在墙根旁的丁子湛。 卿菲在两个男子面前丢了脸,自然不再有谈话的欲-望,很快三个人转身离开,提前到了约定汇合的地方,半晌后便回了紫霞观。 卿菲急急忙忙的奔回了自己房间,倒是清越留在原地,对丁子湛道:“师父有心收你为徒,不妨答应下来。我倒是想瞧瞧,是你的资质好,还是我更高一筹。” 丁子湛还未表态,清越又道:“那只女鬼……以你的本事,只怕不能保护她呢。” 说罢转身离开,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笑意。 “威胁吧?他在拿我威胁你吗?” 木小牧瞪着清越离开的方向,这人最后一句怎么听都是余韵悠长,含义非凡。 丁子湛的眸子暗了一分,半晌道:“看来我的直觉没错,这人当真令人厌恶。” ***** 百里之外,靠近树林的河边,离开的父子俩回了自己的巢穴,说起今日的事情,做儿子愤愤不平。 他年纪小,报复心强。今日卿菲得罪了他们,他便在心里记了一笔,着意找机会报复回去。 倒是他父亲呵斥了他:“报复的事情不必再提,他二人原本就背着债,不必你出手,自然会被老天收拾。你只安安心心等着吧。”   ☆、第43章 是夜突降骤雨,电闪雷鸣。 木小牧是被丁子湛的梦话给叫醒的,只听得几句“当死,当死!”复又陷入安静。 木小牧凑近他嘴边,小声问道:“你说什么?” 丁子湛却是蹙着眉头,嘴唇翕动,声音小的她听不到。 此刻,陷入梦境中的丁子湛正在经历陌生的场景,那些令他陌生又隐约熟悉的人和物。 ***** 此处密林多有猎人出没,寒冬时节大雪降至。以打猎为生的猎人们,不得不放弃往更深处的密林探寻猎物的想法。 然而,留在山中的陷阱却没有扯掉,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不幸栽了进去,后腿被陷阱里的尖刺刺伤,由一开始的挣扎嚎叫,到最后渐渐失去了声息。 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竟然醒了过来。 它如今所处,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鼻翼间有淡淡的馨香缠绕。脊背的毛发被一只手轻柔的抚顺,一下又一下。 小狐狸支了支耳朵,狭长的狐狸眼闪着碧莹莹的光。 “别慌张,小家伙还挺警惕的。你受了伤,我才包扎好,不要乱动。” 声音很轻柔,甜美中透着沉稳。 “仙子,这小狐狸野着呢。不过在您怀里这样顺服,想必您的气息令它安稳。” 一旁还站了一个小丫头,正端了香茶过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被换做仙子的女子笑道:“这小家伙是最狡猾的了,眼下安稳不过是瞧着自己受了伤,我又没有恶意。待伤好了,就放它走吧。” 小狐狸抬起头,这才瞧见怀抱着它的女子长什么模样。 她可真美呀! 族中修成人形的女子也不见得有这样绝美的容颜,然而最吸引它的却是这女子的眼睛,柔和的如同水一样,又像空中的云彩。 目光与她接触,便不由自主移不开视线。 “咦?” 女子见小狐狸睁开了眼睛,惊讶了一声:“目光这样复杂,看来快要修成人行了。” “果真如此。仙子,这里灵气充足,这小狐狸可占了大便宜了。” 女子笑道:“这是它的机缘,它若聪明,听得懂咱们说话,就知道自己要多留一段时日了。翠儿,还有几日到王母娘娘举办的百花会?” 女子忽然问起其他的事情,叫翠儿的恭敬的回答,两人一来一回的问答中,小狐狸了解了此处是何地。 此处名为云绛峰,位于青丘东南方向,二者距离算不得远。小狐狸当日偷溜出来玩,与其他的兄弟姊妹走散了,不巧落入了猎人的陷阱,想来是这女子外出时碰到顺手将自己救了回来。 她心中或许知道自己是青丘九尾狐一族。 女子掌管云绛峰一带的花草生长,直接受命于王母娘娘,同百花仙子相熟。 它常年居于青丘,因为年纪幼小,并不曾上天庭看过,是以对于能上天庭的仙人,总是存几分艳羡和敬意。 听闻女子要去参加百花会,它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便一改开始警惕的模样,这几日一直缠在女子身边。 女子不知它打的什么主意,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这小狐狸在智商上或许比不得它的同类,太过轻信于人。 这日上天庭,女子便被小狐狸缠住了,死活不愿意离开她的怀抱。 “仙子,这……不能带着它去,南天门的守门神可不给它让路。” 说着,翠儿上前想将它强行抱过去,不料小狐狸发了火,一爪子挠伤了她。 “这小畜生,怎么还伤人呢!” 翠儿生了气,一边吹着受了伤的手,一边怒视着小狐狸。 小狐狸却舔了舔爪子,轻轻瞄了翠儿一眼,再次扒紧了女子胸前的衣服。 女子轻轻一笑,弹了弹它的小脑袋:“我还以为你是个小笨蛋,原来和其他狐狸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狡猾。这几日黏着我,是为了跟我上天庭?” 小狐狸伸出两只前爪搭在一起,朝女子拱了一拱,像小人儿一样乞求似的望着她。碧莹莹狭长的一双狐狸眼水汪汪的看着女子,看得女子心都软了。 “罢了,你要去天庭,自然可以带你去。只是,一事一易,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能达成愿望。你可愿入我门下做我的徒弟?” 小狐狸愣了一愣,做徒弟? ****** 丁子湛醒来后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这些木小牧看在眼里,问他,却什么都不说。 同时,木小牧还发现,丁子湛有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很诡异,时而充满敬意,时而变作愤愤的气色,少了几分往日冷静沉着的样子。多了些木小牧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在清越威胁后的第二天,丁子湛改变了主意,先是修书一封去往京城,而后便言明可以跟在紫霞观主身边修道,却不能拜师。 木小牧奇怪他主意变得这样快,问了,却得不到答案。 “那你爹呢?真的同意你在这里修道做道士?” 丁子湛已经换了青色道袍,梳了道士发髻。打坐时闭上眼睛,手中拂尘一甩,看起来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我只说跟随师父修道,并没有承诺要出家做道士,我爹自然同意。” 听着丁子湛的回答,木小牧想了想,道:“既然你要留在这里做道士,我便不能留下陪你了。” 丁子湛睁开眼睛,心中绕了数个想法,最终却道:“也好,你是魂魄,留在此地没有益处,离开最好。可有打算去什么地方?” 木小牧对于丁子湛不同于以往的果断惊了一下,才说出要走的话,现下又觉得不乐意了。 “回答的这么快,就这么盼着我走,是不是好和你的卿菲师姐单独相处?” 丁子湛微微一笑:“你明知不是,还要这样说。” 木小牧哼了一声,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要你管!” “你以前不是这样……” 丁子湛低头微微呢喃,细语落入木小牧耳中,她哼了两哼:“别以为我听不到,你又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丁子湛摇头不语,木小牧自觉无趣,最终还是下山的心战胜一切,嘱咐了丁子湛几句。 “虽然知道清越这人对你心怀不轨,我就这么离开挺不厚道的,不过你既然成了他的师弟,又得你师父看重,我想明面上应该不敢下手。其余的,你就要多加小心了。” “还有,你既然修了道,就要做到清心寡欲,凡人想的俗世红尘,你可都不要想,牢记你们观中的戒律,知不知道?” 木小牧总归还是不放心卿菲,丁子湛不管她说什么,只一律答应下来。 最终,没得说了,木小牧这才转身下了山。 丁子湛望着她下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梦境中的一切。那些画面真实的像亲身经历的一样。 丁子湛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了紫霞观。 木小牧如今已经能幻化出实体,有丁子湛给的符贴身收着,她连遮阳伞也不需要了。来到这里这么多日子,木小牧头一次像人类一样,走在了阳光底下。 对于丁子湛才修道却能画符的奇怪现象,木小牧追问不着,便懒得去管。这符有一年的期限,只要不进水,木小牧可以完美的做一年的人类。 当时丁子湛夸海口,说带着这张符,一般的神鬼都看不出她的本质。 木小牧半信半疑,但不妨碍她高兴。 有了这个作弊器,于她行事大大的有好处。 木小牧不懂医术,没办法悬壶济世。就只能找点路见不平的事情做,然下山后的借居的第一个小镇风平浪静,大家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 除了偶尔冒出几个醉汉,或是泼妇骂街,就没有别的可供她发挥的场所。 这一日,木小牧顺着计划想往东走,天幕十分路过一家村民门口,见有两只小鬼直直冲进了人家中,边走还边说道:“咱们想什么法子取而代之?”   ☆、第44章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木小牧直接做的女扮男装,这样一来外出行走会方便很多。 如今小鬼作到她眼前了,木小牧自然不能不理,便假借行路口渴,天色已晚,在两只小鬼进门后紧随而至。 站在篱笆院外,木小牧扬声问道:“请问有人吗?” 话音落下,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一个打扮普通的年轻男子。 男子看起来有二十以上年纪,穿着打扮上并不精致,面上还有憔悴之色。 “你有什么事?” 男子疑问地看着木小牧,木小牧余光瞥了门内一眼,从房子的外形看,这家的经济条件还不错。 “在下姓木,人称木生。我从隐云山来,要往京城去投奔亲戚。不想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想借贵地暂住一宿。我现在又渴又饿,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木小牧说罢,赶紧低头从包袱里掏东西。 这一带乡村民风淳朴,像借宿这样的事情一般不会拒绝。 况且,木小牧做女扮男装,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没有威胁性。 木小牧将她从包袱里掏出来的一块银子塞到男子手中,请他一定要收下,当做是借宿的费用。 男子自然不收,几番推拒,木小牧见此只好将银子重新收了回去,不好意思道:“那就多谢兄长了。” 男子将她让进来,说道:“谈什么谢字。只是,空房间倒是有,然家父病了一月有余,如今不见好转,实在没有功夫招待客人,粗茶淡饭,还望不要嫌弃。” “不敢不敢。” 木小牧答应着,进了男子收拾给她的房间。 这户人家住了四口人,男子夫妻二人,下面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如今他老父生病卧床,妻子忙着熬药照料,男子夜晚守护,一家人不得好好休息。 木小牧住进了人家的房子,便依着礼节去拜望了男子的父亲。 他父亲虽然生病身体虚弱,但神智仍旧清醒,和木小牧说了两句话,又嘱咐儿子好生款待客人。 说不上一柱香的功夫,老人便微微合了眼,有疲惫涌上脸颊。 木小牧见状告辞出来,偷偷跟男子说道:“我观老爷子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吃药也不见好呢?” 老爷子的确生病了,常例的病症,并没有什么稀奇。 然而多日不见好,换了几个大夫也不管用,这就不是身体的原因了。 木小牧刚才站在床边,偷眼瞧见那先前进来的两只小鬼藏在老爷子床头底下,因为他们正在谈话,小鬼便没有吱声。 有小鬼在床头候着,这病是怎么来的,亦或是为什么不好,木小牧岂能猜不出几分原因。 男子回答道:“怎么?小兄弟这样问,可是有什么法子?” 木小牧沉吟道:“法子倒是有一个,管不管用却还不能说。这样吧,晚上老爷子吃药我在来看看,我心里虽有个想法,眼下却不能确定。” 男子见木小牧虽年轻,举止做事却不像一般的少年浮躁肤浅,又见她一脸严肃,说的郑重其事,不由得相信她所言非虚。 木小牧又交代:“老人家生了病喜欢安静,晚间吃药的时候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动静。” 晚上妻子煎药熬成一碗,端进老爷子房间,木小牧也跟着进来了。 她眼睛虽然瞧着男子亲自给父亲喂药,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两只小鬼有什么说法。 两只小鬼从老爷子床头底下飘出来,围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木小牧克制自己的眼神,全部聚焦在那碗汤药上,心想小鬼赶紧说些什么,我才好想办法。 谁知,那小鬼格外难缠,居然缠绕到她脖子后面,伸了鼻子使劲嗅。 木小牧被这小鬼的动作弄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寒毛根根竖立,莫不是发现了她? “作甚么呢?” 另一只小鬼将扒在木小牧后脖颈上的小鬼扯下来,说道:“赶紧想想办法,怎么进去?” 木小牧暗自想他们怎么侵占别人的身体,便听另一只小鬼答道:“这样,他下次喝药的时候,咱们进到汤药里,顺着喉咙钻进去。” 那小鬼立刻称赞:“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这就是要夺舍了,侵占老爷子的身体。 老爷子看着不像是短寿的人,如今生病被鬼趁虚而入。他们和木小牧当初寻找身体寄居的方法差不多,只不过木小牧只为了寄居养魂,并未有夺舍将人身体据为己有的意思。 眼下这两只龟小鬼却想着夺舍,双魂暂居一个躯壳内,要把正主给挤走,这就是害人命的事了。 对于怎么轻松的制服鬼魂,木小牧有不少的法子,然而最简单的一个最省力,只是也最残酷。 两只小鬼既然在汤药上打了注意,木小牧便有了应对的法子。 同时,她还有个考量在里头,若是自己对害人者直接下杀手,不知道会不会犯了阴德,有损功德。 什么事情都往好了做,又想哪里都不得罪,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木小牧实在做不来让自己吃亏,然后圣母心的放过害人者。以往她没敢踏出这一步,就怕影响自己的功德。 可是,这一路走来,要想不伤任何一方而做到完美,实在困难。 第二日,木小牧假借自己有个治病的土方,可以尝试给老爷子用一用。 男子初时犹豫,木小牧便将方子说了,又道:“你知道隐云山紫霞观的观主慈悲心肠,我曾得他照顾,学了这么一个治病的方子。你若不信,这药熬出来我先尝一尝。” 她既这样说了男子如何还能怀疑,便一切依她的去做。 生火煎药一应的事情全都是木小牧自己操办,她虽说了那个无中生有的方子,事实上用的药没有变,还是男子从大夫那拿来的方子,只不过木小牧在碗上做了手脚。 想起需要有容器在碗下接着,木小牧打开功德袋找她那个养魂的小葫芦,谁知翻遍了袋子就是找不到。 心下怀疑是不是自己弄丢了,不过此刻来不及想细节,又从别处找了东西代替,这才端着药碗进了老爷子的房。 “我来吧。” 男子见木小牧亲自动手伺候自己父亲,急忙上前要接过来,却被木小牧躲过去。 这可不能给他,木小牧笑道:“不用不用,得我自己来,这喂药也有讲究,你在一旁仔细看着,不要说话,把步骤记下来,往后就照着我教的来。” 和男子说着话,木小牧亲眼瞧见两只小鬼跳进了药碗,便小心将准备好的瓶子放到碗底下的小洞口,看着汤药尽数流进了瓶子,立刻撤掉药碗,将瓶口塞住。 转身往厨房跑去。 因早已吩咐男子妻子烧了大锅热水,木小牧一进厨房便将瓶子扔进了大锅热水里,盖子上锅盖,开始加柴烧火。 “这,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木小牧拉着旁边的风箱,将火烧旺,一边回答道:“你爹的病之所以不好,是因为被鬼缠住了。我怕那鬼听到咱们说话,所以对你说了谎。” 然后,木小牧将自己见到的说给男子听。 男子目露惊异,连连怀疑,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 大火烧了有一个时辰,木小牧瞧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将锅盖掀起来,将那装了鬼的瓶子打捞出来,哪里还有汤药的影子,只见满瓶皆是肉。   ☆、第45章 “这,这是?” 男子惊讶地看着被塞满的瓶子,隐隐有怪异的气味从瓶身飘出来。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只是他闻不惯,且心里有隐隐恶心的感觉。 “这是鬼肉,拿去远远的埋了就是。老爷子被鬼缠身,所以缠绵病榻一月也不见好转,寻常大夫的药并不管用。幸而我来的巧,若是晚上一天,就什么都不成了。” 木小牧将装满了鬼肉的瓶子收好,对男子说道:“老爷子可安心服药,不过一两日就能见效了。在下叨扰了一夜,多谢兄长款待,如今也要启程离开了。” “唉,小兄弟,原来你是修道之人。小……不是,是道长。道长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如何这么快就走了。不如留下多住两日,父亲即是被鬼缠身,我总怕仍旧不干净。道长行行好多留几日吧,待我父亲若果真好了,谢银必不会少。” 这里头有一层担心,木小牧出手他看在眼里,也有七分信服。 只是父亲还在床上躺着,他自小失了母亲,是父亲一手带大,对父亲的孝心是村子里出了名的。 木小牧有本事捉鬼,那也一定有本事看病。他定了主意,一定要留下木小牧,待父亲的病完全好了才行。 想罢,居然对着木小牧这比他年岁小上许多的人屈下了膝盖。 “别这样,我受不起。兄长请起,我……那好吧,我在留两日,两日后老爷子身体好转,我必要离开的。” 木小牧虽然着急攒功德,但也受不起孝子磕头跪拜,便答应下来。 王方平问她是否修道之人,她只含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况且那游方和尚赠与的养魂葫芦又丢了,她一时之间想不到怎么会丢掉,那样的宝贝不见了,心里自然割肉一般的舍不得。 木小牧暗地里叹了两口气,咽下憋闷的心情,暂时在男子家中住了下来。 男子姓王,名方平,妻子刘氏。两人下面有一个儿子才五四左右,小名就叫做馒头,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壮实可爱。 老爷子吃的药还是按照原先大夫开的方子,木小牧替他瞧了一回,点头道:“现下没事了,照着大夫的方子再服两剂汤药,效果救出来了。” 老爷子这里没了事,木小牧待在他家里也尴尬的很,和小馒头逗趣了两回,木小牧无聊想出去村子上溜达溜达。 王方平还想领着她去转一圈,被木小牧拒绝了。 村子名叫王家沟,距离镇子只有十多里路,走路只要多半天就能到,要是有马车就更快了。 听小馒头说,明天才是小镇的集市,王方平会去镇上贩卖几样野货,顺便给家里买些日常用品回来。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可以浑水摸鱼,积攒功德,这是木小牧求之不得的。 从村子里逛了一圈,被王方平宣扬了本事,倒是有不少的人家来找木小牧,看病或是看家中风水,大到妇人生孩子,小到为了争一根葱,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了一遍。 木小牧实在没法子,便设法躲了过去,任谁也找不到。 这些都是小功德,可也算是一项功德,所以她办完了不收费,不像其他的巫医。也就得了村民的交口称赞。 第二日王家老爷子的气色比两日前好了许多,已经有了些许的力气,可以自己撑起身端药喝,说话也不在有气竭的现象。 木小牧跟了王方平去镇上,王方平虽是个书生,但不像其他的读书人一样不事生产。 他对父亲孝顺,对妻子体贴,对儿子慈爱,家庭责任感强,比木小牧见过的许多现代男人还要有男子汉的感觉。 所以,家中的田地都是王方平在侍弄,读书动脑过多时,还会拿起弓箭到山上打一些猎物去镇上换银子。 王方平的妻子刘氏体力劳动做得少,保养的比村子里其他妇人更好,人也更显得年轻漂亮。 “兄长还会些拳脚功夫,这些猎物可不少。” 王方平驾着马车,挥着鞭子笑道:“家父早年投军,受伤后退了下来。家里人口少,我年纪虽小,也要替父亲做些事情分担,所以学了点骑射的功夫,做个山野的猎人尚可,不值当道长称赞。” 木小牧听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道长,凭白叫的自己感觉怪怪的。 不过,她没有纠正王方平的叫法。 两人很快到了镇子上,王方平要去售货,便让木小牧自己在街上溜达,两人约定了时间地点集合。 这里的集市和其他的没有太大的分别,热热闹闹,到处都是买和卖的百姓,吵嚷声不绝。 木小牧馋嘴,倒是买了不少零嘴填肚子。 等她从街东头逛到街西头,又再次转回来时,便遇到了卜算的挂摊,摊子后坐着的是个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 道士长得慈眉善目,黑色的须髯垂到胸前,平增了几分仙风道骨。 站在挂摊前面的正是王方平。 周围围了十数个人,大家似乎在说着什么。 等木小牧走近了听,这才清楚,原来是王方平被道士算了一卦,说他面有黑云,有血光之灾,三日后必死。 王方平自然吃了一惊,询问是怎么回事。 这道士旁的不说,只说给他十两银子,就帮他将必死的灾难解除。 王方平对于鬼神和道士的预言还是挺相信的,只是这道士说他必死,即是命运,又岂是十两银子可以解决的事情,因此坚决不愿意掏钱。 旁边围观的人便说了那道士灵验的话,举例镇子上某某家的女儿因为道士的帮助,祛除了恶鬼的纠缠,又说某某如何如何,将这一切说的有鼻子有眼。 道士即便买人帮他做诈骗之局,但也买不来这么多人帮腔,那么这些事情里面还是有几个真实存在的。 王方平被说的意动,只是他家中眼下就有一个捉鬼的小道士,且自己亲眼见了人家除鬼的本事,没道理舍近求远,倒拿十两银子求这陌生的道士,因此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道士。 从众人堆里出来,王方平便见到了站在人群外的木小牧,立刻脸带笑意地奔过来,道:“道长,您可来了,刚才的事情您可见清楚了?” 说着便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木小牧,那边围观的人群见没了主人公,便笑了两笑散去了,剩下中间的黄袍道士还安稳坐在挂摊后面。 木小牧瞧了他一眼,那道士见木小牧是少年装扮,年纪幼小,变没把她放在心上。 木小牧听了王方平的话,道:“先不用着急,咱们回家再说。” 如果没有料错,这道士说的必死灾劫肯定是骗人,前面那些事实举例所含的水分也挺大。 这年头不少道士会两个法术便出门招摇撞骗,王方平有没有死劫她看不出来,只是人面相上却没有死气,那就不应该这么快要丢命。多半是为了骗钱。 回去的路上木小牧将自己的揣测说给他听,又道:“我刚才打听了,那道士在镇上有点名声,预言几乎全都应验了。只是没有像你这么严重的,他既说了你三日后必死,为了维护自己预言准确 的名声,只怕你不死他也要你死。” “这,我不信这道人这么大胆,竟敢害人性命。道长你可要救我!” 王方平先对木小牧说了乞求的软化,后又道:“三日后我便拿了兵刃等在房间里,看是不是真的要死。若是那黄袍道人耍鬼,还望道长帮我一帮。” 木小牧点头应下,心想这又是一件功德。 王方平怕家里人担心,瞒下了黄袍道人的话,只等三日后的这一晚,将妻子和儿子挪到另一间房,假借要和木小牧讨教的理由,两人待在一个房间里。 王方平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常用的大刀白日里也磨得亮堂锋利,大刀跨马的坐在房屋正中央,就等看是什么妖怪来取他的性命。 夜半时分,月亮才上正中,门外便刮起了大风。   ☆、第46章 屋内烛火闪烁,投影在地面上急速地晃动。 原本关好的门被突然而来的大风吹开了,吱呀撞在两边的木框上,视线内的光一时暗下来。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高大影子正一步一步走进来。 木小牧站在一旁的阴影里,并没有出手。 王方平的本事如何,她尚没有定论,若是能独立解决,那自然好。不能,她在一旁适时出手,偷袭才是最佳快速有效的方法。 进来的人影走到屋内,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清楚对方面目狰狞,像是青面獠牙的厉鬼一般。 他每向前跨一步,地板和房子都要震动几下,扑簌簌的窗户纸响。 这怪物行动笨重,虽看起来不好对付,但王方平面色肃然,无所畏惧。从座位上跳起来举刀就砍向怪物。 耳边听得噗呲噗呲的两道声响,刀体锋利,怪物顿时被砍为两截。 王方平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这怪物就这么被自己砍中了,又怕他重新起来,便举着刀跨步站在怪物身体上,又是几下横劈竖砍,坚决要让这玩意儿死的透透的才放心。 他只觉得刀下的触感不像肉体那样软,也不见血液喷涌而出,十几刀下去见没了动静,这才小心凑到前面细看,原来是泥土做的玩偶人像。 木小牧心中明白,这道士拿泥偶做媒介,偏偏自身法力不足,造成了如今纸老虎的现状。 假如王方平胆子小,不需要动手,吓也要被吓死了。只可惜王方平胆子不小,且有豁出一切的勇气,武功也不错,这道士的算盘打错了人,骗人终于碰到了硬茬,也是倒霉了。 解决了泥偶,第二次找上门的是个纸片人,可大可小。不过比泥偶的战斗力更加不如,王方平轻松解决了它。 不知道战了有几场,窗外天色渐明,连续不断的怪物骚扰终于停了下来。 不等和妻子解释,王方平连早饭也不用了,直接套了马车往镇上赶去。 木小牧自然跟着,问他道:“这么急着去找道士算账,只怕他昨天夜里没能得逞,今日不会出现在街头。” 王方平道:“这老道士实在可恶,不给他一个教训,大家还当他是半仙神算,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害人呢。” 别说,这王方平还挺有正义之心。 只是,木小牧所料不错,今日挂摊没有摆出来,那道士的踪影自然不见。 还有人记得三天前的事情,如今见王方平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不觉奇怪问道:“道长预言你三日后必死,如今没事,是不是得了道长的化解之法?” 另一人又道:“不过是十两银子,换一条命很值当。” 王方平立刻否定了他们的猜测,恨恨道:“老道士骗人,说什么三日后必死,不过是用来骗我银子的把戏。他知道我若没事,有损他的名誉,便暗地下做了动作,拿些泥土纸张做的妖物来吓唬我。” 说到这里,王方平哼哼了两声:“他当我是三岁小儿,当真害怕上当。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什么神算半仙,统统骗人,我今日来就是为拆穿他的谎言。这人连面都不敢露,不是心虚是什么?” 众人一听,立刻好奇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方平并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最后狠狠把那道士臭贬了一顿。 立刻有人附和:“我说呢,这道士每次给人算卦,说的都是灾祸,没见有好事的。” 另有人道:“我知道他家在哪里,兄弟若是气不过,找到他屋门口,看他有什么脸皮躲着不见人。” 王方平果真问人家要了道士的住处,上了马车就往道士家门口赶去。 有那喜欢瞧热闹的,大家三三两两约好了一块去,不多时王方平到了道士门口,很快有一群围观者蜂拥而来。 道士住的小巷子被挤满了人,王方平也不叩门,直接用脚踢开,闯进去拿人了。 那道士原本因为法术失灵懊恼,想着今日躲一躲,不想正主这么快就找上了门,还手里提着闪着冷光的大刀,顿时冷汗流了出来。 一个隐身,道士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 王方平怒气冲冲找不到发泄对象,一腔火气憋在了胸口,咽不下去又吐出不来,连脖子都红了。 其他人头次见到大变活人的隐身法,不由地好奇张望,左右查看,都觉得道士藏在了某个角落里正看着他们。 木小牧早有准备,挤开人群,手里端着一盆子狗血,霍的一下泼了出去。 道士的身形立刻显露出来,全身都是黑狗血,脸上模糊一片,只有两只眼睛转来转去,活像个死鬼。 王方平立刻上前扭住道士,又招呼旁观者帮忙,众人一齐把他押到衙门投官去了。 ********* 待木小牧走后,丁子湛便专心跟着观主学习修道法术。 他资质本就好,学起来自然得心应手,相比于清越开始时的表现,他的上升速度明显更快。 原本清越还标榜自己不会嫉妒,可随着时间增加,眼看着丁子湛成绩越来越好,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出一年自己就要被超越了。 也不知丁子湛哪里来的运气,很多东西师父只交了一遍,他就能快速掌握并运用。 不止如此,卿菲还总是有事没事凑到丁子湛面前气他。 以前不觉得卿菲的好感有什么用处,如今倒是难受起来。他清楚自己并没有对卿菲动心,只是不甘心而已。 对丁子湛和卿菲都不甘心。 清越一向眼高于顶,自恃甚强,又怎么允许别人压在自己头上。 因此练功时越加勤奋,甚至为了让丁子湛没有希望赶超自己,他瞒着师父进了道塔第三层,擅自学习了师父不让学习的道法之术。 这日晨练完毕从道场出来,丁子湛和清越又碰了头。 两人如今是见面无视对方,谁都不会轻易开口。 只是,清越今日出门有目的,需要用到那养魂的小葫芦,便戴在了身上。现在不凑巧,被丁子湛发现了。 那葫芦是他亲自从游方和尚手里接过来的,又拿了那么长日子在手里,如何不熟悉。当下便认出不是清越的东西。 “站住!” 丁子湛蹙眉拦在了清越面前,这时有其他弟子陆续出来,看他们俩这情况,旁观者的心态促使众人远远站在一边。 这两人不对付大家是知道的,只是从未见他们当面有过冲突。 如今,一个是观主从前的得意徒弟,一个是眼下的红人,碰在一起谁输谁赢,自然是值得期待的。 好战的弟子们心底下都在盼望着两人能交手,不过心里对丁子湛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他才进门,天资再好又怎么比得过学道十多年的清越。 清越见丁子湛拦路,不觉挑眉冷看着对方,并不言语。 这是他一向的高冷姿态,必要等挑事的出招才给回应,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不过,丁子湛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指着他腰间悬挂的葫芦说道:“这葫芦是我的,你从哪儿偷来的?” 张口就是“偷”这个字眼,听着的人哄得一下议论开了。 听着旁边的弟子们嗡嗡议论,清越只觉所有人都在拿鄙视的眼光看自己,不觉怒火升腾。 “你胡说什么?” 丁子湛道:“这是路过普陀庙时妙真师父送与我救人的法宝,我将它给了木姑娘,如何不会认得。你上次囚禁木姑娘的魂魄,必是从她手里偷来的。” 他连法宝在何处何人手上得来的都说的一清二楚,清越知道自己大意了。 他开始在卿菲面前拿木小牧一个女鬼不可能有如此法宝做借口,收走了这葫芦,原本也没看上这东西。 后来想着没有必要跟师父说这件事,权当是自己的战利品,也就丢在了一旁。 今天想起这东西有用,可以拿来帮他做件事,这才带在身上,谁知竟会被丁子湛认出来。 他说了这些,不需要猜测,清越也知道,这人的记忆怕是随着修炼的上升,已经恢复痊愈,冷不丁给了自己这个暗亏吃。 “我放了那女鬼一条生路,何来偷字一说。况且孤魂野鬼,这宝贝也不知从何处偷来的,我收了来又有什么要紧。” 清越慢条斯理地答道,似乎并不为自己擅自拿了人家的东西而羞愧,更像是理所当然。 不知为何,眼前的清越同梦中无耻的男人的嘴脸重合在了一起,明明干了龌龊的事情,却还要端着一张清高冷漠的姿态,实在恶心至极! 丁子湛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冰凉刺骨。   ☆、第47章 丁子湛打定主意要把那葫芦拿回来,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清越也不是好说话的主,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动手。 丁子湛不知何时变得手段强硬起来,放在以前,他不会直接动手,而是想办法通过别人的手来办成自己要做的事。 当一个人拥有直接的武力时,又何须大费周章的设计一系列,走个九转十八弯来达到目的? 所以,丁子湛选择直接动手。 清越根本看不起丁子湛,认为他才学了几天的道法,就试图挑衅。 因此,也下了决心要给他一个好看。 两个在众弟子当中相当有名声的人要打架,本着看热闹的心思,其他人自然不会落后。 等到事情被传到观主耳中时,两个人已经斗起来了。 符箓,长剑,法术,众弟子的眼睛被好生洗礼一番,这些高明的法术他们接触不到,不由得一个个带了欣羡的眼光看正在缠斗中的二人。 丁子湛躲过清越的一剑,闪身绕到他的后面,嘴里念念有词,一剑刺上去。 像是有电光滋滋绕在剑刃上,速度快不可挡,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刺向清越的后心。 丁子湛在那一刹那下了杀手,他是真想一招解决了眼前的男人,杀意透过眼睛即将化为实质的武器。 清越毕竟修习法术多年,丁子湛的实力虽出乎他的意料,可在对战经验上他毕竟占上风。 丁子湛的这一击刺偏了,只划过清越的肩膀。紧接着,清越的反击紧随而至。 丁子湛用的是剑,清越用的也是剑。 两者有所不同。 丁子湛对于软剑的使用得心应手,在不用法术的前提下,他的动作充满了邪魅阴柔之感,如同月下奔跃的狐狸,动作轻盈却充满危机与阴谋。 清越则使用硬剑,一招一式讲究风清月朗,潇洒自如。 就双人对战而言,软剑更能显出个人的本事来。普通人用不来软剑,用软剑的必定是高手。 丁子湛这手剑术来的莫名,短短几天根本不可能达到现在的程度。 然而,眼下根本没有时间给清越仔细想这里面的蹊跷。 丁子湛速度极快,根本不让他使用符箓法术,只凭着手中的剑来硬碰硬。 他对于术法上的研究远超剑术,几个回合下来自然落与下风。 不留神间,丁子湛手中的软剑甩的啪啪作响,扰乱了清越的步伐。 清越回身挡住了丁子湛刺来的一击,却不防见他勾唇对自己露出鄙夷的神色,眼前一黑,只听得啪一声,那软剑反弹抽在了他脸上,立时一条宽幅的剑背红痕出现在他脸颊一侧,横过了鼻梁蔓延到另一边脸颊。 脑子轰了一声,清越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眼睛里射出戾气来。 被当众打脸,这是头一回。 另一边的丁子湛,慢慢抬手将小葫芦在眼前晃了晃,唇角微启,这笑意竟是格外的妩媚动人。 ******** 这天晚上,木小牧又做梦了,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另外一人。 这里像是在举办什么宴会,白雾袅袅间露出飞檐的一角,沿着汉白玉的廊柱一路走过去。 旁边有许多美貌绝伦的妙龄少女,络绎不绝地从旁经过。 她们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 木小牧觉得奇怪,这里和上次做梦的环境很相似。她想停住脚步,四处看一看。 可是,这身体不由她主宰,她只能做一双眼睛,将一切看在眼里。 待女子进入内殿,所有的食桌都已摆好,其他人陆续进来。 女子不停地向认识的人点头笑语,从其他人的称呼来看,木小牧知道自己如今寄居的女子是紫黛仙子,具体是做什么的却不清楚。 木小牧一路看下来,发现这里的人几乎清一色的美貌女郎,衣着颜色各不相同,美得也各有特色。 从未一次见过这么多美女,木小牧一时瞧花了眼。 和青凤、花姑子这类美貌过人的妖精相比,这里的女子更多了份飘渺如仙的感觉。 待所有人落座,众人都沉默下来,眼睛一齐望着上首的位置,应该是留给此次宴会身份最高的人。 不多时,有丫鬟打扮的两个女子举着巨大的扇子站在椅子后面,空中传来几声凤鸣,随即一辆双凤凰架的车撵从远空驶来,越行越近。 木小牧很快看到坐在凤撵当中的人,打扮的富丽堂皇,圆润的脸笼罩着圣洁的光,慈眉善目,也是一位不可多见的美人儿。 只是,美人儿的年纪看起来要大一些,但不妨碍她身上所含的威压和震慑力。 众人起身齐齐拜见,称她为王母娘娘,木小牧这才知道这就是天帝的老婆了,倒有些观音菩萨的范儿。 这是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前来的这些仙子正是掌管花草的护神,向王母禀报去年的花草情况,并把最漂亮的成果进献给王母,以供观赏。 本是隆重也很平常的一次宴会,不凑巧王母娘娘带来了她的九皇子。 九皇子是王母最小的儿子,本该养的骄纵任性,谁知这九皇子生性冷淡,不爱与人相交。所以,并没有惹出什么大的祸事来。 就因为他生性冷淡,大家对他此次的到来才会觉得奇怪。 当那位九皇子的视线移向自己时,木小牧心里一咯噔,梦境戛然而止。 她是被吓醒的。 醒来后心跳急速加剧,她对于所有的所有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梦境后的故事如何延续,可当时心跳就那么停了,彷佛预示着不祥。 醒过来的木小牧莫名觉得心口堵了东西,呼吸不过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像,自从到了紫霞观,她就一直在做奇怪的梦。 梦里的那些场景彷佛在哪里见过,然而又觉得陌生。 此时窗外天光渐盛,鸡鸣三遍,村子里的黑色被太阳驱散了,新的一天来临了。   ☆、第48章 有了王方平这里的经历,木小牧不仅做男装打扮,还把自己化装成了道士的模样,做了一个布幡,上书“十卦九准”四个大字,同时给自己起了个通俗的名字,叫刘半仙。 她倒是想不改姓,可是木半仙不怎么好听。 以前看的电视上,算卦骗人的角色,多半姓刘,也不知道刘姓得罪了谁。 反正,木小牧就顺手给自己写上了。 离开王家沟,一路往东走,她没有确定的方向,眼下已经偏向南方了。 靠着刘半仙的招牌,倒揽了不少的事情。也不必费心找人,有这么个牌子,家里出点事的总想着找人算一卦,免去了木小牧许多的寻找功夫。 这一日到了大席乡,木小牧摇着手里的铜铃,边走便吆喝。 到了一人家门口时,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小脚的驼背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杖,弓着的身子抬头看她。 老太太旁边还站着个年轻的妇人,妇人在一旁小心扶着老太太。看两人的情形,不像是母女,倒像是婆媳。 不过,见到木小牧布幡上写的算卦半仙之名,那老太太便道:“这位先生,我儿子出了事情,您可以帮着瞧一瞧。” 说着侧身让出路来,让身旁的年轻妇人请她进来。 木小牧抬头看看他们家的匾额,上书“席宅”,大席乡里姓席的多不胜数,她也才到不多日,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 不过能看到她的布幡而找上门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 木小牧收起布幡,跟着两个妇人进了门,问道:“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令子?” 那老太太提了她儿子,想必事情出在儿子身上。 只是她在门外并没有发现这宅子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也不见妖物鬼怪的气息笼罩上空。若是普通的生病,犯不着请她。 怀着疑问,木小牧被两个妇人迎进了门。 那老太太还算镇定,进了大厅请木小牧坐下,示意儿媳妇去把儿子领出来。 这个空档,老太太开始讲述她家的事情。 原来两个月前老太太的丈夫,席老太爷死了。临死前跟跪在床边的儿子说,邻居羊某在阴间贿赂官吏拷打他。 “当时我瞧着他身上果然莫名其妙起了红肿,接着就大叫着死去了。” 席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开始说羊某与他们家的恩怨,羊某比席父还要早死,两人生前就有诸多矛盾,动手打架这样的事情年轻时候也做过不少,结的仇怨很深。 “平儿是个孝子,当时言,父亲嘴笨老实,现在又被阴间官吏欺辱。我做儿子的不能眼睁睁瞧着父亲受难,要到阴间去,替父亲伸冤。” 当时,席之平便说了要去阴间替父亲伸冤,而后不再说话,或坐或卧,形同痴傻。 此时,年轻妇人已经把丈夫席之平领过来了,木小牧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检查他的脉搏心跳。 两妇人紧张的看着他。过了片刻,木小牧道:“不是生病,您儿子的魂魄不在躯体内,但是生机还在,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痴傻。” “这么说,我儿真的去了阴间,可为何两个月还不见回来?是否阴间的路难走,这一去就真的回不来了?” 老太太满是褶子,如同枯树皮的一双手紧紧握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看她这样子,若是心情激动,只怕支撑不过去。 “无妨,阴间的生死簿上,每个人的寿命都有记载。您儿子从面相上看是长寿富贵之相,又是为了孝道入得阴间,那些鬼差不敢轻易夺了他的魂魄。” 木小牧试图安慰这两个妇人,一老一小全都是柔弱的性子,能在席之平变成如此痴傻模样后坚持到现在,也算坚强了。 只不过,木小牧眼下是算命的半仙,又是道士装扮,如今倒成了席家婆媳的希望,两人四只眼睛全都盯在她身上,木小牧只觉肩膀一沉,责任就下来了。 瞅了瞅半鼓的功德袋,动力又上来了。 “这样吧,我去阴间走一趟,替您瞧瞧您儿子的情况,这样可好?” 木小牧想,她是异世的生魂,又有功德袋这样奇怪事物的出现,阴间总不会收她的。 要真的收她,她也不怕,左右她来这里是有理由的。那促使她来到这个时空的背后之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重新投胎。 这些是木小牧来到后多次经历暗生出的揣测,她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穿越。况且这几日做梦频繁,像是一种征兆,用这些梦境来预示她。 所以,抱着试试的心态,木小牧做起事情来不再束缚手脚。 木小牧承诺了席家的两个妇人,然后说必要等到晚上才好施法,又在院子里做了简单的道场设计。 面上总要妥善了,才显得自己不是骗子。 白日的功夫,木小牧特意去了席宅旁边的羊府暗查。 羊府的宅子建的比席家宽敞阔绰,那羊老爷死了,家里的子孙却不少。性格多是强势蛮横,兄弟妯娌间虽不比和外人相处时那么霸道无理,但争斗也是少不了的。 木小牧发现,羊家喜欢占小便宜,为了一点利益可以上手动刀子。 羊家的蛮横乡里广知,只是他们家在府衙上又有掌权的亲戚,是以旁边的人家多半不敢惹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也都是尽量躲过去。 能教出这样横行乡里的儿孙,死去的羊老爷子性格如何,可见了。 木小牧挑了一块木头,幻化做自己如今假扮的模样,然后隐身魂魄,交代了席家婆媳两人好生照看她的“躯壳”,这才飘飘荡荡往黄泉路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踏上黄泉之路,路上白烟茫茫,只隐约看到小路弯曲直通前面,却没有尽头。 路上很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连作伴的鬼魂也不见一个。 木小牧听说,人死后踏上黄泉路,尽管同一时间有很多人死去,但是在同一条黄泉路上的鬼魂们却是互相看不到对方,只有跨过奈何桥,进了鬼门关才看到许多和自己一样死去的鬼魂。 此去丰都鬼城,虽然做了准备,木小牧心里仍是惴惴的。 迷茫遮住了前路的白雾渐渐浓郁起来,周围白茫茫一片,木小牧开始连方向都摸不清了,只感觉心跳呼吸全部停止,脑子里懵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弹在铜钟上似的,声波呈涟漪状一圈圈荡开。 等那种蒙头蒙脑的感觉过去后,眼前的白雾散去了,前面出现了一长条的人头,清一色穿着白色的大褂,披散着头发。 无论你生前做什么,是勋贵大官,还是清高贵族,亦或是平民百姓。到了这里,统统变作穿白色制服的鬼魂。 那些高贵优雅的所谓贵族气质,哪里还能看到。 生前的风光化作此刻的安静,所有的魂魄排着队伍懵懵懂懂的跨过了奈何桥,进入鬼城。 木小牧夹在这一群鬼当中,趁着看管的鬼吏不注意,从队伍中逃脱,躲在了廊柱底下。 跟着队伍进去会被记档,被记入阴间案例,她就不再是自由的鬼魂了。木小牧当然不会这么傻,让人在自己身上做标记。 绕过排查的门槛,木小牧从另一个门洞里钻了进去,混入众鬼魂当中,再不显眼。 进入鬼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这里的一切都像人类的市集,卖各种东西物品的店铺应有尽有。 酒楼的门前悬着一个高高的旗子,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旁边是卖餐点的包子铺,一小段的距离全部都是卖酒食餐饮的,在过去就是穿戴一类的布匹货物了。 木小牧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这里来来往往做交易的鬼魂和人类哪里有不同呢。 阴间和阳间的生活方式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里不像阳间明媚,头顶上中日笼罩着云层,光线不如阳间明亮温暖。 间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小池子出现,里面流淌着黑色的液体,像是被煮沸的开水,咕咕冒泡,不停的发出响声。 木小牧原不知道这池子里的水做什么用处,从一间小酒馆路过时,见有喝醉了酒的汉子在那里叫嚷骂人,被骂的人不能忍受,便将那汉子推入了黑水池。 醉酒骂人的汉子顿时嚎叫起来,魂魄一直往下沉,翻涌上滚的黑色气泡像要把他淹没了。 幸而旁边出来一个老者,见那人在黑水池里挣扎,忙跑过去把他拉上岸。 就见那汉子蹲在地上一阵呕吐,心肝肺都要吐出来的样子,然而从嘴里吐出来的无非是喝下去的黑池水。 有股腥臭味渐渐在空中扩散,木小牧赶紧离他远一点。 这池子用来惩罚鬼魂,也算是一种刑具了。 木小牧找了人多的一家酒楼,上去。 身上带了席家婆媳烧给她的纸钱,进阴间的酒楼便无需担心要花钱的问题。 这里聚集的鬼魂是最多的,跑堂的小二又是消息最灵通的一类人,她想最快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选这里是最好不过的。 给了小二跑腿的小费,木小牧这才状似无谓的问道:“最近咱们这里可有什么重大的新闻?” 小二笑嘻嘻地收起木小牧给的钱,乐呵呵道:“最近的新闻可多了,每天人来人往的,新入的鬼魂不少,不知您想听什么样的?” 木小牧便道:“自然是新鲜稀奇的,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未免鸡毛蒜皮,若是有那震撼些的,听起来也有意思不是。” 小二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个一个说给木小牧听,他每说完一个,木小牧就付他一次钱。 前几个都不是木小牧想要的消息,只是她面上不显,仍旧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叫小二继续说。 “这还有一个新鲜的,不过大家都是私底下说,可不敢在大庭广众里议论。” 小二卖了个关子,木小牧识趣的再次将银钱递过去。 小二捏了捏荷包里的数量,这才笑着继续说道:“有个叫席之平的人,还没死就下来了。说是替他父亲伸冤,结果告到城隍那里,城隍受了贿赂,把他好一顿毒打,赶了出去。这人不死心,还想去阎王那里告状。” 说道这里,小二摇了摇头:“阴间和阳间有什么区别呢,官吏能被贿赂,就没有道理可言。这席之平,只怕难出来喽!”   ☆、第49章 木小牧并不知道席之平现在何处,小二也说不出来。 既然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木小牧遣走了小二,独自在桌子前坐了一会,这才离开出了酒楼的门。 沿着整条街一直往前走,繁华的景象依旧在眼前上演。 席之平被羊某收买的城隍一番折磨,就是为了打消他告状的心。小二只听说了席之平的事情,对于他父亲席某现在身在何处完全不知情。 所以,木小牧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她要帮助的对象。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头顶上空的光线依旧,没有夜晚,也不见白天。 “时光流逝”四个字在这丰都鬼城似乎成了摆设。 梆梆梆,几声罗响。 木小牧抬头,原来是城隍出街,摆了好大的阵仗。 街上其余的人都退在了旁边,等着城隍老爷的驾车走过去。 木小牧想起那小二说的话,既然城隍靠不住,席之平要去阎王那里告状,势必要去阎王办公居住的地方。 只是眼下席之平是雷区,她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跟人打听,阎王的名字也不能细说。这个时候要去找阎王,除了席之平还能有谁。 不过好在阎王殿处在很明显的位置,不需要九转十八弯的寻找。 木小牧决定守株待兔,很快席之平来阎王殿敲鼓鸣冤了。 就像阳间办案一样,他虽然敲了鼓,递了状子。但是当官的做事情总有一个流程,中间需要浪费许多的时间。 在等待的过程中,城隍等人害怕阎王真的受理此案惩罚自己,首先把脑筋打在了席之平身上。 他们许诺席之平很多的好处,各种荣华富贵的承诺不要钱似的从他们嘴里冒出来。 然而席之平并不动心,坚定了要状告的心思。 不止要把父亲受的屈辱讨回来,还要把贪官污吏也一并惩罚了。 城隍等人见他这样不识抬举,甩袖子愤愤然离开了,只剩下席之平一个人等在那里。 木小牧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上前,悄声说道:“席之平,你母亲妻子托我来阴间帮你还阳。自从你的魂魄离了身体,整日痴痴呆呆,你母亲妻子过的很不好。” “你,你是谁?” 席之平乍一见陌生人,自然吃了一惊。 他自到了阴间,就没受过人家一个好脸。突然冒出来木小牧这个陌生的鬼魂,还拿他母亲妻子劝慰,自然将之想到了城隍同伙的身上。 “你也不必劝我,回去告诉他们,我父亲受了屈辱,天理还在,自然要还我们公道。” 席之平冷冷地瞧她,木小牧心道,果然是个死脑筋,不知道变通。不过古今多少正直善良之人不是死脑筋呢,脑筋灵活的大多容易改变,容易被诱惑,也就没办法坚持。 “我不是别人派来的说客,只是你母亲伤心难过,家中一切事物都是妻子照应。你们家中你是唯一的男丁,一旦没了主持,两个女人难免会受委屈。 自然,我说这些不是为着让你放弃帮你父亲伸冤。只是,你这样直愣愣的做事,那些当官的听不得直肠子话,你需拍拍马屁,说些好听的才是。” 木小牧耐着性子说给他听。 席之平张了张嘴,道:“这是哪里话,他们既然做官,自当为百姓办事。拍马逢迎我做不来,这同银两贿赂有什么区别?” 好吧,木小牧垂头,她说了等于白说。 这样的道理不过是说给百姓听的场面话,古今掌权人的那一套就没变过。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理论,你要是真的信了,那就是傻子。君不见,这小人尚未成为富贵之流就力捧富贵的臭脚,将所谓天生高贵自当蛮横说的天花乱坠。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灰色的格言流传民间。 想了想,木小牧重新抬头,要不换一种说法。 只是,没等她实施,那厢阎王殿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黑面的罗叉鬼,喝问刚才是谁敲了鸣冤鼓。 等席之平举手承认,两小鬼立刻上前叉起席之平拖进了阎王殿。 木小牧想跟着进去,却被赶了出来,门接着也被关上了。 阎王殿审案一般会开门任人旁观,当然也有密审的时候,不容旁人探听。 木小牧想着能不能找个法子偷偷溜进去,便来来回回在阎王殿前溜达,眼睛不时瞄过去查看情况。 只是她不敢做的太显眼,生怕惹人怀疑。 正想办法,就听旁边有人笑道:“您放心,他这次进去,别想完整的出来。我已将全部的银钱送了上去,阎君那里已给了我准信。” 视线移过去,说话的人有着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苍老的脸上堆满了鸡皮一样的褶子。 对人说话时露出一副谄媚的样子,眼睛一眯只剩下一条线。 直觉上,这人就是与席之平父亲有仇的羊某吧。他旁边坐的是身形魁梧,面上一圈黑胡须,活像个猛张飞,壮李逵。 只是这人头上戴了乌纱帽,什么品阶她看不出来,只是能和羊某混在一起的,除了城隍还会有谁。 这两人居然就等在阎罗殿前,看来是笃定了结果,席之平不能如愿。 只是,阎君可是整个阴间的主事者,木小牧还抱了希望,以为这阎王没那么贪。 结果,事实证明她错了。 羊某的钱真的起了作用,阎罗王居然会为了那几个钱,将席之平的话视若空气。甚至一再要求他不能上告。 偏偏席之平是个硬骨头,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就连凌迟刮刑都用上了,依旧没能让他松口。 席之平被扔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见人了,即便是魂魄状态,那七零八落的身体看得也会做恶梦。 来往的鬼魂们没有谁敢上前,此刻木小牧已经被席之平受到的待遇给惊住了,继而怒火上升。 连害怕也来不及考虑,就冲了上去。 “你是哪里来的野鬼,赶紧离开!” 守门的罗叉鬼拿着长刺枪指向木小牧,呵斥她离开。 刚才那一刻被怒火占领头脑,来不及思考太多。木小牧只想把那些对席之平用酷刑的官吏狠狠虐待一回,只是现在被小鬼一顿呵斥,渐渐头脑冷静下来。 她如今不是莽撞的年纪了,知道空凭着一腔怒火什么都做不了,还要连自己都搭上。 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木小牧笑着对两位小鬼拱手:“两位大哥喜怒,我认得这人,他母亲和妻子正在阳间烦恼,想将他接回去。不知,他犯了什么错,为何不回阳间?” 小鬼们仔细打量了她一回,道:“你若真认得他,就劝一劝。阎君的决定不容更改,他若撤了状子,好生会阳间和亲人重聚,其余一切自然好商量。” 另一小鬼显然对席之平怀着某种同情怜悯之心,走近了几步放低声音对木小牧说道:“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是斗不过城隍和阎君的。刚才在里面受了油锅炸刀片刮的酷刑,魂魄的创伤可不轻。你将他带走,好生养一养,免得回了阳间也是四五不全。” 这就算是极好的态度了。 “多谢多谢。” 木小牧端着笑脸,正想将暂时没了意识的席之平拖走,就见关闭的殿门又开了,从里面又走出两只鬼来。 这两个鬼比门口的两个看起来身份更高些,说话做事自然脖子抬得也就高些。 两个鬼四只眼睛睥睨着木小牧,听旁边两个小喽啰报告了木小牧的身份,这才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她一回。 “不必送他了,阎君派我二人亲自送他回阳间。” 刚才在殿内,阎君用了各种方法想要迫使席之平答应不再因其父的事情上告,甚至将人魂魄投入了轮回所,席之平自杀了两次重新回到阴间,没有办法,阎君只好表面承诺,会好好将他父亲放出来。 席之平呻-吟一声,眼睛慢慢睁开。 阎君派来的两鬼使立刻傲慢地向他宣布了阎君的宽容。 只是,席之平不相信。 他受了这么多苦,已看清楚阎君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可能轻易答应他。 况且,既然要为自己伸冤,为什么不立刻办了此事,反而要先送他回家呢? 席之平正要开口说话,手臂便被人用力捏了一下,便见木小牧立刻仰着脸笑道:“这是最好不过了,是吧?”说到这里,木小牧盯着席之平,“席,公,子?” 最后三个字,木小牧拉长了音调,拖着厚厚的鼻音说出来的。 席之平的嘴唇翕动,最终在木小牧的手指甲威力下想通了什么,点头答应下来。 木小牧将他扶起来,在两位鬼使的监督下两人朝阳间道走去。 半路上席之平借口伤痛,不时停下来歇口气。 鬼使的耐心慢慢被磨去,催促的越发厉害。 他们越是这样着急,越显得事情不简单。 这么急着把席之平送走,还不敢伤害他,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呢?   ☆、第50章 木小牧扶着席之平,脑子里急速运转接下来要怎么办。 对鬼使笑了笑,木小牧掐了席之平一把,低声对他说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停下歇会儿?” 席之平眯缝着肿胀的一双眼,不甚明白地看着木小牧。 木小牧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看看这伤的太严重了,当然咱不是说阎君下手太狠,是席公子你身体不够健壮,几下就被摧残的这样惨。 赶紧歇一歇说不得就好了,再赶路我怕会加重伤势,万一就这么魂飞魄散了,你说被人发现了还要怪阎君下手太狠。” 说罢,木小牧赶紧扶着席之平坐下,对后面跟着监视的鬼使略带谄媚的笑了笑,小心说道:“您老也坐,一路照看我们真是辛苦了。” 他二人被派来,必要亲眼看见席之平回到阳间才算完成任务。 这条路是指定送席之平走的,原本阎君还烦恼要把席之平如何处置,既然受了羊某的贿赂,又把席之平一顿好打,这就没有回头路了。 谁知这席之平骨头这么硬,阴间的诸般手段都用在了他身上,竟不能使他松口。 赶巧灌江口的二郎神今年代替八皇子巡视阴间,就在今日。席之平不能留在这里,一定要送走才安全,所以才会派了两个鬼使在后面跟着。 他们越是这样在意,木小牧就越怀疑。 看前面阎君的态度和现在做对比,能这样慌不迭送走席之平,还不敢灭口,除了有更大来头的人令他害怕,木小牧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这同阳间的贪官污吏有相同之处,木小牧大胆猜测,来者应该是包青天一样的人物,不止官位比阎王高,处事也是刚正不阿,才会令这帮人慌张谨慎。 既然这样,木小牧握了拳头,那就必须摆脱后面的这两个跟屁虫。 离得稍远一些,估摸着那两个只要看到他们就行,不会对两人的话感兴趣。 于是,木小牧对席之平低声耳语:“眼下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一是答应阎君,这就回阳间和母亲妻子团聚,不再想你父亲的事情。” 席之平几乎是立刻否定了。 “不行!” 木小牧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点头继续说道:“那就是第二个,留在这里继续为你父亲伸冤。只是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官官相护,无论你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 “那,那怎么办?” 席之平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他来替父亲伸冤只凭着那股孝心和当时的冲动,其余想的不多。 谁知来了这些日子竟是一点进展没有,父亲依旧被关在底下监狱,而他几经波折,被人打了无数次。 想要伸冤的心思并没有减灭,反而日益增加。 只是他也知道,光凭着这股劲并不能帮他解决问题。所以在遇到木小牧后,见她处事机灵,又有主意,不觉就把希望投在了她身上,希望能帮助自己。 木小牧见他问,余光注意着另一边,小声又快速地说道:“阎王派了这两个小鬼看着你,一定要把你送回阳间。他这样一改开始的态度,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席之平呆呆地望着木小牧,没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木小牧叹了口气,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这里今日肯定有大来头的官到来,就连阎王也不敢惹的。阎王既然怕他,不敢将你暴露出来,就说明来人铁面无私。即便不是清廉之辈,那也是和阎王作对的。阎王害怕被人抓到把柄,才会将你放出来。” 顿了顿,木小牧看着席之平继续道:“所以,你要去那人面前,将你的冤情说出来,请他为你主持公道。” “你……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席之平愣了愣,问她。 木小牧伸手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你问这么多干嘛,说了你也不明白。现在,听着,我去想办法把这两只鬼引开,你想办法朝另一个方向逃。既然有大神降临阴间,你只管往人多的地方跑就是了。” 席之平不住对木小牧道谢,木小牧摆摆手:“就这么说定了,记住我交代你的话。你嘴巴快一点,别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拉下去了。” 她最烦前奏过长,达不到重点的解释。 电视剧上那么多误会不就是这么产生的: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 好吧,话题扯远了。 两人既然这么商量定了,木小牧便笑着转身朝两只小鬼走去。 ******* 八皇子因事物耽搁,不能来阴间,便托了好友杨戬替他来一趟。巡视阴间的魂魄,顺便查一查阎君这一年的行事如何。 阳间所说阎罗王,其实阎罗王并不是一个终生的职业,他们也有业务查看,不能胜任的就要被撤职,换了其他神仙来坐这个位置。 这也就是阎君如此害怕的原因,杨戬又是众神当中最为刚直不阿的,这次他来算是席之平的运气。 当席之平闯过重重魂魄的阻挡,跌跌撞撞终于到了杨戬的驾车前,立刻跪倒在前。想着木小牧交代的话,立刻大喊:“大人,草民冤枉。要状告阎王和城隍等神仙神神相互,受了羊某人的钱财,对我父亲加以残害。” 席之平嘴巴从未像现在这么顺溜过,一股脑将自己的冤情说了一遍,然后伏身磕头求杨戬为自己做主。 席之平来的太突然,阎王等人根本没来得及做准备,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 杨戬坐在车内看了跪在下面的席之平,又瞟了阎君等人一眼,轻启唇:“来人,将他带走。” 事情到了这里就好办了,杨戬的办事效率很快。 听了两方的证词,那席之平说话愤恨铿锵,阎君和城隍等人眼神不定,在杨戬的威压下根本不能撒个圆满的谎。 又有底下的小鬼们作证,阎君等人的罪行落实了。 木小牧过来的时候案子已经临近末尾,她站在阎罗殿的门外,混在鬼魂中朝内张望。 第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堂正中的男神,长得比焦恩俊的二郎神还要威武帅气,木小牧免不了多看几眼。 杨戬的神识很敏感,这么多鬼魂的张望,他就挑出了木小牧来。 然后,两人视线对准,在空中噼啪撞在了一起。 木小牧一惊,对美色的垂涎几乎是立刻就被杨戬那双威严凌冽的眼打散了,垂下眼来看着其他地方。 只是,她仍能感觉到杨戬的目光焦灼在自己身上。 阎罗王和城隍以及羊某都受到了惩罚,席之平的父亲立刻从监狱放了出来。作为惩罚,杨戬判羊某的富贵补偿给席家,并考虑席之平的孝道,送给席某三十六年的阳寿,将他送回阳间。 席之平和他的父亲都得以还阳。 事情既然解决了,木小牧便无需留在阴间了。 只是杨戬注意到了她,待众魂离去后着人将木小牧叫了过去。 木小牧跟在引路人的后面,心里打鼓。 她又不认识杨戬,能找自己干什么? 来人将她引到小间堂内,视野变得狭窄起来,杨戬就站在前方正中间。木小牧几步远停住,也不开口。 沉默了几秒,木小牧原本还平静的心渐渐跳起来,紧张的情绪漫上心头。 杨戬回转身来,眼睛像x光一样在木小牧身上扫了一遍。 木小牧既害怕他的眼光,又对这种上位者充满高高在上的感觉生出抵触厌烦情绪。她虽不像开始那样喜怒形于色,只是眼睛里闪过的情绪仍旧瞒不过上神的直觉。 杨戬的表情分毫未动,他看出木小牧既怕又厌的神情,却并未有什么相应的反应,慢慢开口道:“你是为席之平来的?” 木小牧攥紧了拳头,令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声音仍有微微的颤抖。 “明摆的事情,我以为二郎神看出来了。” 她明明不想这么说话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出口的语气会是这样充满讽刺意味。 杨戬点点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你既到了这里,可曾见过九皇子?” 木小牧神经一动,她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你见过我?” 杨戬眉间微微耸动了一下,那双威严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诧异。 “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木小牧不管他问什么,只想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你肯定认识我,那么,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到了这里。那个九皇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51章 从地府回到阳间,木小牧的神情有些恍惚。 杨戬并没有回答木小牧想知道的原因,但是仍旧透露了一些,就是这一些过往令木小牧不得不多想。 她的穿越不是偶然。 那么,她到底来这里作甚么? 她向来不愿意多费脑筋,想再多遍也想不出所以然,那就扔到脑后去。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想通这一层,木小牧便同席之平一家告辞,推辞了他们的谢礼。 席之平还阳,他父亲已经下葬还能复生的事情在这一带传得沸沸扬扬,顺道把木小牧的名声也宣扬了出去,人人都称刘半仙神机妙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能上天入地,白骨生肌。 总之,她的本事传得挺远。 从席之平家离开,一路上受到不少人的邀请,帮着他们解决家宅风水问题。 然后,木小牧发现,街上晃荡的算卦摊子招牌上有很多写上了“刘半仙”三个大字,不知不觉间刘半仙分身增多。 摸着下巴感慨,自以为刘半仙是从她这里来的,不觉小得意了一阵。 只是,这也有弊端。 古代的交通毕竟不发达,口口相传的消息,真人相貌却没办法传得精细,以至于木小牧也沦为了假的刘半仙行列。 偶尔两次碰到和自己同样招牌的同行,人家长须飘飘,仙风道骨,更能令人信服。 木小牧也不在意,若对方真有本事,她就丢开重新找下一家。若是骗人的,她就上去补救,总之和气为要。 作为一个外来的鬼魂,还是低调些好。 距离席之平事情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这一日木小牧行到青州西郊,见街上有个男子疯疯癫癫,撞翻了一行人往前急速奔去。 被他撞翻的几个人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将掉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捡起。 “这王秀才又发疯了,怎么请了大夫道士总不见好,莫不成得罪了谁,上辈子罪孽吧。” 有人嘀咕,他刚才挑着担子,被发疯的王秀才这一撞,担子里挑着的货物全都撒在了地上。 有四五个小童一拥过来,本拍手嘲笑疯子王秀才,见担子里倒出许多小玩意和零食来,趁着挑货郎收拾嘻嘻笑着捡了东西就跑。 挑货郎跺着脚一通骂,孩子们一哄而散,他都不知道追谁为好。货担子还留在原地,也不敢跑远了,只能诅咒骂了一通。 木小牧甩了甩手中的浮尘,原本被顽童抢去的东西重新回到了担子里。 “这?” 那货郎愣了一愣,这一神奇的变故并没有旁人发现,左右脚步匆匆,没有人停下来帮他。 挑货郎抬起头来,望着人流穿梭,一眼就看到了木小牧握在手里的算卦布幡,上面大大的“刘半仙”三字晃着他的眼睛。 他虽不识字,但是那刘半仙的名头不小,跟着别人也认得这三个字。 下意识的,他认为木小牧帮了他,急急忙忙收拾好担子朝木小牧追去,却见人头攒动,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木小牧刚才见王秀才的形状不对劲,身形中似有叠影出现,倒像是被恶鬼附身。 追着王秀才消失的方向追去,木小牧脚步如风,很快赶上了那王秀才。 王秀才跑的跌跌撞撞,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像是在挣扎什么。 木小牧追到眼前时,就听那王秀才声音嘶哑地喊道:“她要和我跳河了!” 说着朝河边窜过去,旁边的人来不及抓住他,眼睁睁瞧着王秀才跳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见凭空里不知从哪冒出一撮银色的丝线,卷住王秀才的腰往回一扯。 已经腾在半空的王秀才顿时摔回了河岸边。 静默了片刻,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瞧见一身道士装扮的木小牧朝王秀才走去。 经刚才那一番波折,王秀才已经昏了过去。 旁边围着的几个人见又是王秀才发疯,便走到近前查看他的情况。又见木小牧站在一旁,便问道:“道长好本事,刚才多亏了你,不然这王秀才又要半死一次了。” “到底怎么回事?” 木小牧问他们。 原来半个月前王秀才突然发疯,逢人就说自己被鬼缠上了。 “我听人说,有人亲眼见了他双脚悬空,往房梁上的白绫套子里钻。那场景实在恐怖,要我说,是真有鬼缠上了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请了巫医来治,总不见好。像这样的情况每天都要来两次,他家里人操心不过来,真是作孽!” 木小牧翻开王秀才的眼皮,见瞳孔发白,里面有青色隐隐泛出来。 “这王秀才的家人呢?” 正说着,就见来路方向有人追过来,远远看到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王秀才,疾步奔到了面前。 “少爷,你怎么样了?少爷,你可别吓我。” 原来是王秀才身边从小跟着长大的书童,木小牧见他慌了神,便出言安慰:“你家少爷没事,你去找人帮忙把他挪回家里。” “道……道长?” 那书童擦擦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木小牧,又见她手里拿着的半仙牌子,试探性地问道:“道长,是你救了我家少爷?” 木小牧也不点头,只催他找人把王秀才挪回家。 王秀才家世不错,身上又带着功名,上面父母俱在,家中还有一房妻妾。 听了书童叙说,木小牧的到来给了王秀才一家希望。 王家父母虽不至老迈艰难的年纪,但是也已白发横生。见他二人为了儿子竟要向自己跪拜,木小牧急忙阻止了。 “道长,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儿子吧!” 王秀才的情况只听外人说,具体情况还需要他家里人说才行,木小牧道:“二位老人家不必如 此,我既穿了这一身道袍,又岂有坐视不理的行为。王秀才的事情,需要细细说来,我好分辨。”   ☆、第52章 原来,半个月以前王秀才在家中,忽然瞧见门外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言辞放浪。 王秀才自然不会同这妇人有什么,而后这妇人恼羞成怒,王秀才从此后便开始行为不正常。 别人看不到附身的恶鬼,自然认为是王秀才发了羊癫疯。 木小牧手探在王秀才面部正上方,众人不解她的行为,就见她手掌心中慢慢溢出暖色的光来。 那躲藏在王秀才体内的恶鬼被木小牧激的飘了出来。 这恶鬼面色发黑,张着血盆大口,全然没有王秀才第一次所见时的妇人形象。除了木小牧旁人看不见她。 见木小牧多管闲事,那恶鬼黑着一张面皮,张着一双三角眼瞪向她:“哪里来的野鬼,也敢管我的闲事?” 木小牧呵斥了她,道:“这秀才命不该绝,也非大奸大恶之徒,你若再多纠缠,加害他的性命,报应就要来了。” 这恶鬼的能力与她相差不多,木小牧并不能收服她,开始只能言语上呵斥,企图吓退对方。 只是,这鬼既然打定主意要害人,木小牧那两句毫无威胁里的话又怎么可能令她离开。 这恶鬼笑道:“你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咱们本事相当,你若是不怕两败俱伤,尽管找我。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说罢,这恶鬼摆脱了木小牧的术法,重新回到了王秀才的体内。 木小牧额头沁出一层密密的汗,收回了手,就见旁边围着的王秀才家人急切地问:“道长,怎么样了?” 木小牧摆摆手,心里有些愧疚。 这个鬼比起她以往遇到的更厉害些,且周身似有什么东西阻挡了木小牧的法术攻击,这让她怀疑对方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 因为普通的魂魄没有这么大的力量,除非是厉鬼。 但是厉鬼周身黑雾环绕,充满杀气,理智被杀气掩盖,执念做轴。这恶鬼身上没有半点和厉鬼相同,排除了是厉鬼和孤魂野鬼的可能。 她心里没有成算,也就没办法回答王秀才家人的问题,只能略带惭愧地说道:“这恶鬼本事厉害,贫道道法太浅,恐怕要让施主失望了。” “道长,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老婆子给你跪下了!” 面前的中年妇人因为儿子疯癫的事情,原本保养得宜,如今已是白了一半的头发。 木小牧忙将她搀起来,承诺道:“老夫人放心,令子暂且五性命之忧。要想收服这恶鬼,需要一些法子。且给我点时间,我要想个完全的办法才行。” 将王家人安抚妥当,木小牧暂且住在了这里,方便照看王秀才的情况。 不过,这恶鬼的形象一直令她有种熟悉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原委。 总是呆在王家宅院里难免憋闷,第二天木小牧给王秀才画了一道符贴在胸口处,保证不会在行动上受那恶鬼的支配,这才出了门往镇子上走去。 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到处可见吆喝买卖的生意人,挑货郎沿着小道一家一家的叫卖,包子铺掀开蒸笼,袅袅的白烟中传出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木小牧沿着这条热闹的街一直往前走,穿过一条小巷时忽然听到有人喊:“道长!” 她以为是在叫自己,便顺着声音看过去,不想却见前方有一人身穿道袍,背负长剑,只看背影也是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 木小牧先是觉得眼熟,后终于想起,这背影像极了丁子湛。 背影像丁子湛的道人背对着木小牧,并没有看到她。 原来叫“道长”的是一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的年轻书生。那书生面带惧色,像是专门来找人的,看到道人疾步奔到面前,噗通跪了下来。 “道长,请救救我!” 书生哭的不能自已,面对死亡的恐惧令他完全失去了形象。 道人微微抬手,那书生便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惊讶地望着他。 道人开口道:“有什么话慢慢说。” 他才说完这句,木小牧就知道这人身份确实是丁子湛。只是,他不是在紫霞观修道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事情要回溯到一个多月以前,因为木小牧那只养魂葫芦的事情,丁子湛将清越好一顿打。不止在武力上将他击了个彻底,还当众落了他的面子,让他难堪。 事情自然不能善了,清越不是个君子,虽不至于做呲牙必报的小人,但也不介意用手段打压自己看不上的人。 紫霞观主对这两个徒儿哪个都不舍得重罚,只是又对清越多年的师徒情谊更为偏重,言语上不免有责备丁子湛的意思。 丁子湛在一众人大义凌然之后才开口将清越强取木小牧宝物的事情说出来,道:“若修道便是强者凌弱,那不修也罢。满口的仁义道德,也不过如此!” 丁子湛将站在制高点斥责他的人好一顿嘲弄,然后收拾东西就这么下山了。 他在木小牧身上种下了方位探寻,可以隐约查到她去的方向,便连夜马不停蹄的追着过来了。 这一路上他向京城去了书信,又从路人嘴里打听到“刘半仙”的神通,心里约莫明白这“刘半仙”就是木小牧了。 心里好笑木小牧的趣味,又迫切的想找到她。 从旁人口中探知木小牧做怎样的一身装扮,他心里便有意跟随,也做了一身道袍装扮,这一路便不时遇到人求助。 偶尔丁子湛也会发善心主动提点旁人,这一次便是他主动提点了两人。 董生名董遐思,与王九思是相交好友。 他二人一次去朋友的聚会,碰到了丁子湛,便起了念头要算一卦,看看面相。 丁子湛将几人的情况一一查看,指着董遐思和王九思二人道:“你二人有富贵相,偏又隐含低贱的征兆。长寿凸显,又杂有短命的症状。董君面相尤其明显。” 在看面相这方面只是笼统的预言,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子,却没办法明确事情的细节。 所以,丁子湛不能明确的告诉他们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董遐思二人听过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久之后,这董遐思从朋友家吃酒回来,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美貌女郎,而后两人便耳鬓厮磨度过了一段时间。 董遐思自从和这陌生女郎好上,便日渐消瘦起来,精神也一日比一日萎靡。 他家里人都大吃一惊,董遐思也开始害怕起来,想起丁子湛说过的话,便奔出来求救。 将事情一说,丁子湛便知是有狐狸精缠上他了。 从身上取下一只小小的荷包,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丁子湛将东西递给董遐思,道:“你不能再和那女子一起,将这个荷包随身佩戴,千万不可摘下来,也不可被水打湿,便可救你一命。” 董遐思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木小牧这才唤丁子湛的名字。   ☆、第53章 丁子湛料到木小牧就在这附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转回身看她时,见她虽然是一身乔装打扮,但那双黑色的眸子却泛着笑意,很熟悉,又透出一些陌生感来。 这双幽泉一样的亮色眸子和尘封记忆中的相合,丁子湛说不清失而复得的感觉,挖空的那一块似乎终于得到填补。 木小牧见他怔愣在原地,想到自己的装扮,不禁笑起来。 “不认得我了?声音总不会变吧。” 木小牧恢复了女声,摸了摸下巴,很是得意地在丁子湛面前转了个圈,笑道:“我这样的打扮可像个风流倜傥的如玉公子?” 丁子湛见她仍旧这样没心没肺,原本亮起来的眸子暗了下去。 “你在这里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丁子湛问她。 木小牧点头,不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奇怪地问他:“你不是在隐云山待得好好的,怎么下山了?那观主让你下来历练历练?” 道士修行,的确有下山惩强扶弱这一条。不过,丁子湛这修行的时间太短,也不该下山啊? 丁子湛本想隐瞒原委,只是想到某些原因,他又开口:“这是游方和尚赠的宝物,你可曾发现自己遗失了它?” 木小牧抬眼,便见丁子湛手中拿着她丢失的养魂器,不由伸手接过来仔细查看,惊讶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心疼了好久。怎么会在你那里?” 丁子湛便将他和清越因为葫芦的事情起争端,详略挑拣着说给木小牧听。 木小牧想起她那时昏过去前第一次见清越和卿菲,后来葫芦就不见了,这样看的确是他们拿去的。 “我就看他那人不顺眼,原来还是个贼!你们打架的时候有没有帮我狠狠地揍他?” 丁子湛笑起来,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闪:“有啊,所以我被赶出来了。” “啊?” 木小牧略带怜悯地看着他,又感觉人家是为了帮自己找回失物才被赶下山,不由带了讨好的神色,笑着对他说道:“那我怎么补偿你?要不你重新找一家道观?” 丁子湛见她小女儿的样子,完全没有记忆中高冷的师尊模样,不由踏前一步,伸手搭在她额顶,像是不经意地抚了抚木小牧的发顶,声音微微低沉。 “不用,我有最好的师父,那些凡人的本事哪里及得上她。” “你有师父?” 木小牧吃了一惊,难道丁子湛另拜他门,投了其他人做师父? 丁子湛岔过这个话题,询问木小牧最近的情况,讲到她遇到的那个难缠的恶鬼,木小牧道:“我觉得那鬼不简单,不像是人死后凝聚的精魂,我拿她没办法。” 丁子湛凝神细思,让木小牧仔细把情况说给他听。 片刻后,他说道:“听你这样描述,这鬼倒像是城隍庙里供奉的泥塑恶鬼。这种恶鬼不似人死后精魂所聚,所以用对付普通鬼魂的法子根本没用。” “那怎么办?” 是城隍庙的泥鬼,那当是日月积累,吸收人心恶念幻化而成的。 “去城隍庙,把守门的神将请过来,无需我们动手。” “这样……可行吗?” 木小牧还没拜过哪个神仙呢。 丁子湛领着木小牧去了城隍庙,进门后两侧小座上雕塑着两座金甲战神模样的泥塑像,手拿钢叉大斧,面目凌然凶恶。 丁子湛上前拱手对着战神像拜了一拜,低声细语一番,而后木小牧便觉眼神有白光一闪,冲出门去。 只是那白光的速度太快,她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刚才有一团光。” 木小牧见丁子湛走过来,便迎了上去。 “去吧,去王家看看,那恶鬼已有人去抓了。” 等二人赶到王家时,正见王秀才发疯,一家子闹作一团。 倏尔风起,白光大盛。 朦胧中听到一道刚正的声音:“像这样老实本分的读书人,你竟要害人性命,不可饶恕!” 这声音刚宏如钟,一波接着一波撞击在耳膜。 那恶鬼吓得抱头鼠窜,却被金甲战神的绳索套住了脖子,很快被抓走了。 没了恶鬼纠缠,王秀才安静下来。 只是,他长久被鬼侵占,身体吃不消。这鬼一走,便得了一场大病。丁子湛安慰其家人,好生养着,月余就能恢复。 等王家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已是到了下午日落时分。 “你住在哪儿?” 丁子湛问她,木小牧回答:“我是鬼,随便有个住处就行了。你呢?” 丁子湛便将她领到了客栈,两人一人一间房。 “姑娘家怎么能这么随便住在野外,今日起你和我一起。你帮人不收钱财,我可没这个规矩。” 丁子湛对于收钱这回事,向来是来者不拒。他既出了力,哪有不收报酬的道理。 木小牧风餐露宿这么久,上辈子的娇贵习惯早被丢到了十八层地狱,现在是什么环境都能讲究,让她倒在田间地头的柴草堆也能睡着。 不过,有好的条件,自然不需要推拒。 仰头倒在铺了厚厚棉花被的床上,舒服的叹了口气,翻了个滚,看着丁子湛进来不客气地坐在床前的桌子旁喝茶,问道:“你不回家吗?” 丁子湛的身体已经好了,还莫名其妙多出一身本领。他出来本就是为了治病养身,如今还超出了预算,怎么还跟她留在外面。 丁子湛修长的手指环在青色的瓷杯口,指尖泛着莹白,和手中的青色相得益彰,那双手实在漂亮的过分。 “你忘了,我已经修道,和普通人已有不同。” “你父母同意?” 要是她的父母,才不会愿意她这么独身在外。 “这件事稍后再说,你的功德还差多少圆满?” 丁子湛抬头看向她,木小牧将功德袋拿在手里,微微松开系在开口的绳子,袋口便有莹莹的微光透出来。 “看起来挺多了,只是袋子总不见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圆满。” 她离家快有两年了,不知道家中是个什么情况。 木小牧很恋家,从上学起就没有住过校,一直和父母呆在一起。高考的时候感觉自己长大了,又羡慕那些独立生活的同学,便也想着考离家远的学校。 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谁知道离开会变得这么突然,不止没有回家看望的机会,还隔着时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以前的丁子湛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观察木小牧,他也不知道木小牧原来这么想回去。 然而等了八百年才有现在的机会,他会放她离开吗?   ☆、第54章 和丁子湛汇合,木小牧才来这里,还没有逛一圈,也才接手了王秀才家这一件善事,自然不会离开。 丁子湛去哪里都觉得无所谓,所以木小牧说留下,他自然没有什么话说。 不想第三日,那被狐狸精缠上的董遐思家人找上了门,哭哭啼啼的求着丁子湛救救他们家的儿子、丈夫。 原来,那日董遐思因和狐狸精纠缠,精血尽被对方吸去,身体状况急速变坏。他思之害怕,便求了丁子湛救命。 不想,那狐狸精并没有因为董遐思的推拒而退却,反而想法子使那符咒被水打湿,又在董家人灼灼的盯视下进入董遐思的梦境与之相合。 董遐思心里对她有了推拒,又怕这狐狸精还要来纠缠,夜晚睡觉时便让妻子在床前守着。他以为这样狐狸精便不敢再来,不想狐狸精竟然进入梦中。 这一次狐狸精下手比以往更狠,不过两日的功夫,董遐思便吐血而亡了。 董家的父母妻子哭上了门,以为自己儿子、丈夫死的无辜,便希望有得道高人能收了那狐狸精,替董遐思报仇。 “这样说来,董君已经被那狐狸精害死,那现在狐狸精会在何处,我也无法得知。” 其实,对于董遐思被狐狸精害死这件事,丁子湛并不觉得他十分值得同情,如果这女子不是狐妖,董遐思自然风流快活,没有什么损失。 可这本身就是通-奸,丁子湛对于这种有妻子还不安分而背叛的男人最没有好感,所以对于董遐思的死,他并不感到愤怒。 只是可惜了伤心的董家父母和董遐思的妻子。 不过,这狐妖也有错处,丁子湛便答应董家人,待他见到那狐妖,一定会收了她。 将董家人送走,木小牧问他:“我刚才见你神色不变,似乎并不觉得董遐思值得同情?” 丁子湛一笑:“难道你觉得他不是活该?” 木小牧呵呵一声:“感觉你怪怪的,要是放在以前,你早就悲天悯人了。” “不是我悲天悯人,同情是要看人和事的,像董遐思这样的情况,并不值得我去怜悯。” 木小牧也觉得董遐思不对,不过罪不至死。反正这事和她也没关系,她只是奇怪丁子湛的态度。 想想便将此事放下,又听丁子湛道:“那王九思的运数和董遐思有相同之处,只是王九思终究得老天眷顾,不会落得董遐思这般下场。” 丁子湛掐指算了算,这样告诉木小牧。 “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不用我们去多管闲事了。” 木小牧点头。 过了两天,便从镇上的传言中得知,王九思也受了那狐妖的迷惑,只是他很好运的在梦中得到董遐思的提点,并且董遐思在阎王殿把害死他的狐妖给告了。 趁着狐妖魂魄离体前去地府与董遐思对质,王九思立刻将家人叫来,把狐妖留在地上的躯体给烧化了。 就此,这件事情便了了。 木小牧再次收到请求帮助的时候,她已经在小镇流连一周时间。 这一次和以往的情况不同,并没有鬼神之说,她被人带领着进了一座宅院。 来人请她的托词,说是家中女主人生了重病,活不了多长时间,便想着临死前做一场法事,给自己活着时候做过的错事恕个罪。 这样的说辞真是新鲜,况且要为这样的事情做法事,去寺庙找和尚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为什么会想起来找道士呢? 这家女主人原本不在乎道士是男是女,不过前来找她的这位老妇人事先提过,因为是去后宅,男女有别,最好还是女修道者为善。 木小牧便做回了女装扮相,这次成了束发的道姑。 耿府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只是他们家世别处迁移来的,根基不深。所以左右邻居对他们家的事情并不十分的了解。 木小牧隐约听说,耿家祖上其实很穷,从耿十八这一带才富裕起来,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 因此,这样暴发户一样的人家,规矩其实没那么严格。 不过是羡慕那些上了年月的世家,当家的老爷耿十八便在富贵后,给家中仆婢设了规矩,照搬那些条条框框,必须遵守的一丝不苟,不然就要家法伺候。 然而,这位耿十八老爷自己却不见得多遵守他自己设置的规矩。 放着家中正经的妻子不管不问,从外面抬了一个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进门。不止如此,对妻子鄙夷蔑视,对待这些他辛苦搜罗来的妾侍也无多少感情。 一旦他感觉某个妾侍不好,或是他有什么看不过眼了,便着人叫了牙婆来,将妾侍卖掉。 时间久了,家中有念着富贵的婢女也不敢妄想什么了。 木小牧奇怪,这位耿夫人找自己来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 待她进了耿夫人的卧室,这才发现,这女子当真病的快死了。 气血亏损的厉害,脸颊深陷,从被角伸出的半只胳膊可以清楚的看到青筋,一层薄薄的皮包着里面的骨头,用手轻轻一捏,便能深切的体悟什么叫皮包骨头。 这女人头发乱糟糟的蓬在头顶,脸色枯黄。 见木小牧进来,这妇人微微抬手,将丫鬟们遣了下去,微微张嘴,说的有些吃力。 “道长请坐。” 木小牧点一点头,眼睛里露出惊讶,又隐藏着几分怜悯。 女人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得不生出同情心。 似乎发现了木小牧眼神里包含的意味,耿夫人微微一笑。 “道长不用可怜我,我知自己大限将至,人谁不会死呢,不过或早或晚。” 木小牧被她拆穿了心思,不觉讪讪的有些尴尬。 便问耿夫人:“夫人说是病重请我做一场法事,不知可有什么要求?” 耿夫人摇了摇头:“没有法事,这只是我的托词,我只想请道长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耿夫人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然而,不等她说出口,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丫鬟阻止的声音。 “表小姐,夫人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您请回吧!” 只是,被称作表小姐的人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开了口,声音柔柔润润的,听着就能想象这是一个秀丽端庄的美丽女子。 “姐姐身体不适,我更要进去看她才是。你们这些奴才,拦着我作甚么,难道心里盼着自己主子不好?”   ☆、第55章 木小牧怀疑自己进错了频道,已经从鬼怪的世界进入了宅斗系统,不然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情况? 将眼睛瞄向床榻上的耿夫人,见她闭着眼睛喘了口气,并没有气愤的样子,更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从木小牧进来,这里的丫鬟婆子其实表现的并不是那么尊重主子,只有带她进来的那位老妇人看起来对耿夫人极为忠心。 由此可见,耿十八对他这位妻子是如何的怠慢。 “夫人,需要我帮你把她赶走吗?” 木小牧试着开口。 耿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木小牧,最终点点头。 木小牧说要赶人,其实并不是冲过去和人打嘴仗,而是用了法术在房间周围设了结界。一则可以阻断外面的声音,里面说话外面的人也听不见。二则,那所谓的表小姐想要硬冲进来,也奈何不了结界的阻挡。 转回身,木小牧将话题引到正题上,问耿夫人将她请来的真正目的。 “咳咳,道长见谅!” 耿夫人脸色蜡黄,因为咳嗽整张脸别的发紫,手里捏着一块绢子,手背上青筋毕露。 “您喝点水吗?” 木小牧见她这样难受,慌着起身拿着茶杯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耿夫人接过来小心啜了两口,这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将自己的事情说给木小牧听。 十年前,耿家还是家徒四壁的时候,耿十八突然得了重病。 耿家除耿十八夫妇,上面就只有一位老母亲,家中一分银钱没有。 耿十八病的要死了,心里唯一挂念的就是母亲。 他这一去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不应该,若是他走后连赡养老人的人都没有了,他更觉惭愧。 便在病床前询问妻子,我死后,你是否会改嫁? 耿夫人不是个圆滑的性子,她不善撒谎说好听的话。 况且从她跟着耿十八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膝下又没有一个孩子可养。等耿十八去了,她哪里有那个毅力守节。 因此,便老实的回答,家中实在太穷,她没办法守节。 不想,耿十八怨恨她说这话,一时死去了。 谁料一日的功夫,死去的耿十八又活了过来。 他死后那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耿夫人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丈夫对她彻底的厌弃了。 只是,耿十八鄙夷耿夫人不能在他死后守节照顾老母亲,便在复活后彻底将耿夫人扔在了一边,又不写休书将人放回娘家改嫁,生生让耿夫人做了活寡妇。 自从死而复生后,耿十八的运气也好起来,先是从家中后院的茅房里挖出一瓮银子,而后靠着这些银子做了一些小本买卖。 渐渐地,耿家发达起来。 耿十八开始不停的从外面带女人回来,只是这些女人多半看中了他的钱财,耿十八又存了试探的心,但凡令他不满意的,便将人重新卖掉,再寻新的来。 如此周而复始,耿十八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刁钻。 然而他的刁钻全部用在苛刻女人身上。 耿夫人回忆,他们家原本不住这里,只因之前耿十八做事太过分,为着苛刻女人的事情得罪了城中另一名富户的千金,当着众人面说人家不知廉耻,结果事实证明他当时不过泄愤,将随口听来的话给宣扬了出去,连佐证都来不及就去造谣。 “如今,我们搬到这里,他仍旧不思悔改,反而从外面认回来一个什么表妹。两人虽然在称呼上亲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我令赵婆婆打听了,原来是他乔装打扮做穷人时被这位表妹施舍照顾,他便认定这表妹是个极好的女子,可以为男子守节,不贪慕富贵生活。 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原不耐烦等我死了,只想着将他寻了半生的不慕富贵的贞洁烈女娶回家来。只是,我拿从前的事情求着他,这才得了宽限。其实,也不过是睁着眼睛等我死罢了。” 耿夫人再次剧烈咳嗽起来,木小牧上前替她做了一番通顺,这才好了许多。 “多谢!” 低低同木小牧道谢,木小牧没有说话。 耿家大致的情况她也已经知道了,只是,她又能帮什么忙呢? 耿夫人躺在床上稍微动了动,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微微闭着眼睛。 胸口一起一伏,气息时而微弱,时而急促。 “假如道长有办法令我身体恢复两成,我自己也可想办法做这件事。只是,我瞧着生死有命,道长怕也没办法。因此,只想求道长帮我一个忙。” 木小牧讶异道:“我又能做什么?” 耿夫人便将自己想到的法子捡简单的说给木小牧听,听得木小牧目瞪口呆,这大概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这么做的正室妻子。 “你确定吗?” 耿夫人点了点头,用哀哀的目光乞求似的望着她,木小牧不忍拒绝,又想这事她做的只是引子,会不会钻进去也要看对象的人品,其实怪不得她。 因此,她答应下来,心里只当是可怜耿夫人。 等她从耿府回到客栈,丁子湛已经坐在床边等她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木小牧便将耿府的事情说给他听,道:“我还以为这次又是什么狐妖鬼怪的事情,不想却是让我帮着宅斗。” 顿了顿,又低头思索性的接了一句:“唔,不能用宅斗来形容,耿夫人要做的也不是对付那女人。” “你在说什么?” 丁子湛走到她身旁,见木小牧蹙着眉头,便伸手替她抚平了。 在木小牧惊讶退步之前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那耿十八的寿命已定,不想还能活这么长时间,也该收一受罪了。不过,听起来还是便宜了他。” 事情既然答应下来,木小牧自然不能拖延。 木小牧在一众对象中最满意的还是丁子湛,可对于勾=引女人这种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木小牧只能亲身上阵。 将自己修饰一番,变化的更加风流倜傥,木小牧照着面前不甚清楚的铜镜左右看了一遍,对丁子湛道:“你就做我的仆人吧,有钱公子哥总要有个仆人伺候才行。” 丁子湛微微一笑,像是知道她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也不分辨,顺从了她的意见。 等两人再次出去,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出来游玩的官家公子、 耿家的这位捡来的表小姐名叫念念,至于姓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自小被拐卖,本来在一家官宦人家的小姐身边做丫鬟,很有前途。不想这小姐的父亲做官太失败,做人更失败。 被人参了一本后,皇帝直接将他的官位撸了,一家子从云端摔落到了泥地,自然也就用不起仆人奴婢,念念就是这一批被遣走的丫鬟里的一个。 当时正赶上饥荒,没有人家肯花钱买丫头来白吃粮食,念念几经辗转,最终沦为乞儿。 她尝过闲适生活的滋味,自然不愿意一辈子做个又脏又臭的乞丐。 有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耿十八,又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人的脾气,心里便有了想法。 趁着耿十八再次出去的机会,她送上了门,装作一次天赐的偶然机会,两个年龄差了一辈分的男女走在了一起。 因为念念表现的很好,耿十八对她燃起了希望,以为自己终于找到无论贫富都对自己好的绝世好女子。 说起这个来,木小牧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总觉得耿十八的脑子不太对劲,不然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非要找到一个无论他贫穷富贵,年轻老迈,或是性格极度恶劣,都能为他守贞洁,过苦难生活,牺牲自己来成全他的圣母女人。 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   ☆、第56章 况且,听耿夫人那些话,贫穷时期的耿十八也没有因为贫穷而不去拈花惹草啊,他自己都背叛了妻子,为什么还这么多要求? 归根结底,不过是时代的产物罢了。 也因此,耿夫人有那样的决定,才令木小牧惊讶。 从客栈出来,木小牧不知从哪里逃出了一把折扇,打开装模作样的在身前晃了两下,两个人叫了两匹马,这才慢悠悠的出了城往山上走去。 念念最喜欢在耿十八面前说善心两字,因此最常来的就是附近山上的寺庙。 这也间接给了木小牧机会去接近对方。 这座山上的寺庙香火旺盛,有许多善男善女前来拜见,捐款也不在少数,香油钱每天都有人捧了送上来,所以香火不断,来往人络绎不绝。 从马上下来,木小牧和丁子湛徒步登山。 在路过念念身旁时,木小牧暗中使了个法子,踢中了念念的膝盖,眼见着对方身子一歪就要狼狈地倒在地上。 慢悠悠跟在后面的木小牧这才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接住了对方。 念念紧闭着一双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这女子长得并不十分美丽,可胜在气场柔弱,极容易唤起男子的保护心。 念念本以为这次会摔个狼狈,不想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待她睁开眼看时,不由得红了脸颊。 以前和小姐一起时总是从戏台子上和话本上知道英雄救美的故事,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这个将她抱在怀里的年轻男子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剑眉英目,望着自己的眼神温柔多情充满怜爱与关怀。 这男子长得不仅好看,穿的也是一身昂贵的布料,装饰派头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男子有才有貌,人也不是纨绔子弟之流,救了自己也没有逾矩的举动,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吧。 木小牧若是知道,自己这一连串的戏坐下来,念念姑娘少女怀春,自己脑补了许多浪漫的细节,顺带还把她美化了一番,心里一定很得意。 “小姐小心些。” 念念红着脸朝木小牧福了福身,心里有不舍,但又不能放下矜持,只能慢慢转身继续往上走,心里期待木小牧会叫住她。 木小牧没令她失望,果然追了上来。 这样一来就好办了,美人和耿十八在一起原本就是为了富贵的生活,现在有一个更年轻也更富贵的男子站在面前,傻子才会捡那个又老又丑脾气还不好的。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木小牧一边做官家公子,表现出对念念的欣赏,一面又在耿十八那里做了手段,使得念念看到的情况是,耿十八的生意出了问题,整日愁眉不展,就是因为要破产了。 念念已经害怕过那种衣不蔽体的生活,只有一丝富贵的机会,她都会抓住网上攀爬。 所以,当她确信耿十八要破产变作穷光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卷款潜逃。 耿十八在念念拿了他所有的钱逃跑后立刻愣了,而后就是疯狂的砸东西,派人去把念念抓回来。 木小牧敢肯定,从今往后耿十八会对所有女人都绝望,说不定会把实验目标放在男人身上,谁知道呢! “那钱,还用追回来吗?” 木小牧问耿夫人,耿夫人摇摇头。 “她拿着那么一大笔钱,不会安全的。如果能够平安无事,那就是老天爷看重她,如若不能,也不过是听天由命。” 耿夫人笑起来,这是木小牧见她之后第一次见她笑的这么开心。 “也算是替我自己报了仇,多谢你,道长。” 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我这样的小事,道长根本看不在眼里,却还能伸手帮我,实在感激不尽。等我死后进了阎罗殿,一定会在阎王面前感激你。” 木小牧摆手,偷偷看了功德袋一眼,似乎没什么变化。 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不过事情既然过了,只能找其他的功德。 知道木小牧白忙活一场,丁子湛道:“看来,像这种争风吃醋一类的事情,算不得大功德。” 木小牧道:“也不算坏事,起码帮了耿夫人的忙。” ****** 宁采臣是浙江人,他一向对旁人说:“我终生不找第二个女人。” 有听说他如此言行的人家,很乐意把女儿嫁给他。 娶妻三年之后,妻子得了重病,一直卧在床榻,缠绵不断。 这一次因有事,宁采臣去金华,路过北郊的一座寺庙,太阳也要落山了,便解下行装休息。 寺中殿塔壮丽,但是蓬蒿长得比人还高,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东西两边的僧舍,门都虚掩着,只有南面的一个小房子,门上上了锁。 寺中的东西角落长了满把绿色的竹子,中间下了台阶是一个大池子,里面长满了野荷花。 宁采臣很喜欢这里的幽静,便找了一间僧舍暂时做落脚的地方。 等他收拾妥当出来时,便见那原先锁上的门开了,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影在闪动。 宁采臣以为是寺庙中的主人,他又是借居此地的客人,理当和对方知会一声。想到这里,便迈步走到那门前,轻声问道:“请问,可是这寺中的主人?我因天色已晚,想在此处借住一宿,还望允许。” 问完这话,便见里头人走动,门很快被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穿了一身道袍,梳着道士的发髻。 这和尚庙里居然会有道士! 宁采臣很是惊讶,心思都挂在了脸上。 木小牧见门外是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穿着素色的衣衫,头上戴了一顶象征读书人的礼帽,看样子正是个文弱书生。 “我们也只是这里暂住的客人,你想住哪里都可以,不需要问我们的意见。” 说罢,冲宁采臣点了点头。 宁采臣又朝屋内望了一眼,见屋内那人身材比木小牧要高大许多,也穿了一身道袍,二人都是修道的道士,不知为何会在这荒无人烟的和尚庙里呆着。 宁采臣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回到自己房中,点燃了油灯,拿出一卷书来慢慢品读。 到了下半夜,听到门外有人叩门,宁采臣出去打开,却见是一个极美貌的妙龄女郎,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宁采臣蹙着眉头看向对方,又看天色黑沉,不由问道:“小姐这么晚来,可有要紧的事?” 门外站着的美貌女郎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气恼,反而依旧笑意盈盈。 “奴家胡三姐,家就住在这附近。这样冷的天,公子又穿的这样单薄,不如去奴家中,生一炉火,热一壶酒,我二人畅饮一番,如何?” 这胡三姐长得真是漂亮,声音也是娇柔清美,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微微笑起来,同天上的星星一样诱惑人。 只是,她碰到的是信誓旦旦声称自己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的宁采臣,何况这院子又不止他们二人,另外房间还有两人居住,宁采臣不会轻易放陌生人进来,又岂会轻易和陌生女人离开。 “你快走吧,不然我要叫人了。” 胡三姐没办法,只好失望的离开。 另一个房间的木小牧在胡三姐来时就察觉到了,只不过胡三姐知道他们惹不起,便来找了宁采臣。 不料,宁采臣又是这样一副忠贞义士的模样。 “老丁,你听到外面的声音没有?有个狐妖来勾引穷书生了。真奇怪,这些狐妖找不到更好的勾引对象吗?为什么一个个找的都是文墨不行、家底也不行的弱书生呢?” 木小牧直觉这胡三姐不会轻易罢休,心里想着要不要出手帮忙,捅了捅躺在干草铺的床榻上的丁子湛。 丁子湛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睨了她一眼:“这一路你做的闲事太多,有些根本没必要。” 木小牧确实做了几个不怎么有用的功德,不过功德不在深浅,再者她自己也喜欢干这些事情,所以不觉得没意思。 只是,丁子湛偶尔会和木小牧拌嘴,两人的关系也就显得更亲密了。 “你说我什么时候出去帮忙最好?那个女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丁子湛道:“这男子看起来不像轻易会被美色打动的人,只要心智还清醒,这狐妖也拿他没办法。” 眼下之意,她可以多等一等。 木小牧重新躺了回去,过了片刻,门外果然又有声音响起,那胡三姐去而复返。 宁采臣熬不住,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忽然又被敲门声惊醒,心下闪过不悦。 待他开门后见门口站的又是胡三姐,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料,胡三姐却不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脸上反而挂着清愁,两只深幽如潭水的眼睛柔柔的望着宁采臣。 “公子是正直之辈,刚才是小女子冒犯了,还请恕罪!” 说着冲他福了一福,宁采臣愣了一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胡三姐接着说道:“我本是山间的一只小妖,怎奈受了魔王的控制,他着我必须每日帮他寻活人的精血供养他,不然就要将我打的魂飞魄散。我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公子即是这样刚直的人,可愿意帮小女子脱离魔爪?” 宁采臣用了半天的时间消化胡三姐的话,而后问道:“那魔王有什么本事,会令你也胆战心惊?” 胡三姐便用极为夸张和哀伤的语调将魔王折磨她的事情一一细说,很快得了宁采臣的同情。 当宁采臣问他要怎么做才能帮助胡三姐时,胡三姐道:“如今是我的魂魄站在公子面前,肉身被魔王关了起来。那地方我不能去,劳烦公子帮我跑一趟。” 说着,便将那装了她肉身的地址说出来,又拜托宁采臣白日去拿最安全。 “那魔王行动几乎都是晚上,因为他不喜阳光照射,所以公子若真心帮我,就明日白天将我的肉身救出来,好生看护,我便能得救了。” 木小牧听她撒了这么一大堆的谎言,不由佩服对方的机灵。 这狐妖的肉身明明就在,说什么被魔王抓住关起来,还不是骗宁采臣的。 只是宁采臣也不怀疑,竟敢当了真,第二日当真去哪地方挖出一个小瓶子。 打开瓶塞,一只小的只有拇指大的白色狐狸从瓶子里跳了出来,一直冲宁采臣磕头作揖,表示感谢。 待宁采臣带着那装了小狐狸的瓶子回来,木小牧正站在寺庙中池子边上看野荷花。 “道长好。” 宁采臣向木小牧问了礼,木小牧也回他一礼,而后眼睛便直直盯着他手中的瓶子看。 宁采臣将瓶子收到怀里,转身就想进屋收拾行李,便听木小牧在后边喊道:“公子且慢。” 等宁采臣停下脚步回转身看她时,木小牧眼睛仍旧不离他装进怀里的瓶子。 “道长有事?” 木小牧点头,指了指他怀里的东西,道:“昨夜里我听到有女子的声音从你那里传出来,你可知是谁在说话?” 宁采臣莫名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木小牧只好再接着说:“我是修道之人,看得比你普通人更深。昨晚纠缠你的是一只狐妖,她身上带着很重的戾气,显然背负了不止一条人命。公子若是有心,不妨把怀里的东西丢了。” 木小牧说的这么肯定,宁采臣反而怀疑她是为了骗钱才这样的。 见宁采臣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木小牧只好叹了口气,道:“我听闻公子不止一次像人表态,你此生只钟爱一个女子,可有这事?” 这事丁子湛告诉她的,说如果没办法说服宁采臣丢掉那狐妖,便将此事说出来,提醒宁采臣他以前做过的承诺。 “可是提醒这个又有什么用?说过这种话的恐怕不止一个,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木小牧不明白丁子湛为什么让她这样说。 丁子湛道:“不管他做不做得到,你的提醒在前,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他若是不遵守承诺,总不能我们这一路都跟着他回家吧。” 木小牧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照着丁子湛说的去做。 宁采臣却觉得木小牧这番话是对他的侮辱,当即甩袖子离开了。 等木小牧进屋和丁子湛收拾好东西离开时,另一件房屋的宁采臣已经跨上了行装,开始启程了。   ☆、第57章 【57】 木小牧二人离开那寺庙,与宁采臣走的相反路线。只是半路木小牧停了下来,迟疑道:“我们明知那人会受到性命威胁,却放任不管,这样好吗?” 丁子湛道:“并不是见死不救,我们能说的话都说了。碰到妖怪,如果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妖,那是他运气好。 不论他和对方好与不好,都是安全的。若女妖有所图,只要他信守自己一直对外宣扬的操守,女妖也拿他没办法。 狐妖一族,本就是借人心阴暗而得逞心意。他若心不存恶念,自然毫发无损。” 丁子湛这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多管闲事了。 木小牧又觉得见死不救不太好,因为功德袋,她都怀了圣母心,只要不是特别反感,就总想着可以上去帮一帮。 这就像是习惯这样,木小牧养成了多管闲事的怪癖,见到了却不出手,心里就一直念着,放不下。 丁子湛叹了口气,道:“算那人运气好,碰到了你。有吧,转回去追上那人,说不定还能挽回。” 他心中松了长长的一口气,再看死去的钱巧惠,如此狼狈。想到以往两人的甜蜜记忆,些许的悔意涌上心头。 但这些悔意不足以同他享受富贵的欲-望相抗衡,王生立刻起身将火星撒的遍地都是,房间里的火势渐大,红光透过门窗传到了外面,熊熊燃烧的火焰迸发出极强烈的热浪。 木小牧再次试着冲进钱巧惠的身体,这一次无比的顺利,再没有原主灵魂的情况下,她成功掌控了钱巧惠的这副身体。 王生已经奔出了房门,大声向其他人呼救。 木小牧看了一眼半空中飘着的透明魂魄,转身朝外跑去,她可不能被王生看到,毕竟,钱巧惠已经死了。 木小牧趁其他人过来之前,从后门仓皇跑了出去,直到离钱府很远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钱巧惠的魂魄跟在她旁边,她看木小牧能够使用自己的身体,也试图冲进去,可几次距离身体半寸之距就被弹开,终究不能如愿。 “为什么你能使用我的身体?” 钱巧惠几次不成功,问木小牧原因。 木小牧摇头,道:“你是死去的人了,没有灵丹妙药怎么能复生。至于我,我跟你不同,我可以在新死去的身体里暂住一段时间,但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刚才我见你丈夫偷偷给你下毒,一直叫你不要喝他给的东西,只是你听不到。” 木小牧提到王生,钱巧惠的平静被打破了。 “对,下毒,我死了,我为什么会死?我是他妻子啊,他答应过我爹娘,会好好待我。他明明承诺过的,为什么出尔反尔?” 木小牧见她仍旧执迷不悟,便道:“他不是说了嘛,他被王爷的女儿看上了,想要一直做郡马爷,所以才不要你的。” “可是我对他那么好,他家破人亡来投奔我爹爹,我们家并无一人嫌弃,甚至我还嫁给了他,他为什么还要这般对我?” 钱巧惠的哀嚎在夜晚时分听起来格外渗人,不过好在这里没有旁人,有人也听不见她的哭泣。 木小牧见她这样伤心,便道:“那你想报复他吗?我借用了你的身体,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就当是报答。” 木小牧不担心钱巧惠的答案,如果她不恨这个害了她性命的男人,仍旧痴心不悔,她也不需费神让自己受累。 原本透明状的魂魄,因为木小牧的这句话而笼上了黑色,四周的风开始动了,牵动着阴森森的寒意,钱巧惠憔悴的五官突然涌出了鲜血,可怖的红色顿时染满了她全身。 “我今来投奔伯父伯母,还望伯父伯母收留,终生不敢忘恩德。” “巧惠,你我从小指腹为婚,我立意要娶你为妻,终我一生,爱你,护你。你可愿意?” “巧惠,我家中败落,投奔至你家过活,你可嫌弃我身无分文?你若不嫌弃,我必不负你!” “爹娘,君子一诺千金,女儿和王生的婚约本是长辈定下的,如今怎可因他家中败落而失信于人。女儿愿嫁他为妻,做王家之妇。” “巧惠,你放心,此次入京,我定考取功名,风风光光的接你做官夫人,看谁还敢小瞧我们。” “相公,家里的事情你不要牵挂,我会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娘子,为夫不得已,已娶了三王爷的女儿,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们都会受到王爷的惩罚。你曾说过,为我做什么都甘心情愿,你就当救救我,安心的死了吧。” …… 过往的种种如云烟,那些好,那些情,如今全都化作飞灰,最后组合成了王生那张虚情假意的脸。 直到最后,他还在演一个好丈夫,哪怕亲手送她去死,他的言语都带着读书人的缱绻柔情。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我要他死!” ******* 随着做鬼的时间越来越长,木小牧知道的也就越多,她的情况跟别的鬼还不同,因为不是这个时代的魂魄,木小牧可以借用别人的身体做一段时间的人。 如果那人没有死,她只能寄居在体内做养魂场所,并不能支配对方的身体。 如果对方死去,她能够完全占用,做一个真正的人,白天可以出现在阳光底下,嬉笑玩耍。 但是这样的好运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毕竟是死去的身体,最多三个月,她就需要重新换一个寄居场所。 如果没有身体,她的魂魄会渐渐散行,到那时,就真的是魂飞魄散了。 木小牧凭空从人变作了鬼,如果连鬼都做不成,她不是更加悲剧。 所以,无论如何,木小牧都想活着,活下去。 在找到回家的方式前,她必须保证自己活着。 钱巧惠的魂魄最终被鬼差带走了,木小牧答应她,为她报仇。 王生在钱巧惠死后,撒谎称钱巧惠病发碰倒了灯烛,他当时慌张出去找帮手,谁知回来就没了妻子的身影。 王生做贼心虚,他明明亲眼看着钱巧惠中毒身亡,不过出去叫人的功夫尸体就没了,怎么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敢在这里停留下去,连夜吩咐底下人收拾包袱,但依旧装着担忧的样子,带着翠儿三个钱家仅剩的奴仆找了一通,没有钱巧惠的消息,又拿出有命在身,不能过多停留的借口,急忙忙的奔赴京城。 至于翠儿等,他将三人留下,说是帮着寻找钱巧惠,有消息了再通知他。 然而转身就找人将钱家的房子霸占了去,作为钱家的仆人,没有主家,自然只有被欺压的份。 王生解决了这件事,安心离开了太原。 距离当夜事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王生早已到了京城。 木小牧跟随而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打探王生的日常行动路线,如今,她要出手了。 【第三章】 三王爷的独生女儿乃是庶出,因为是府里唯一的姑娘,加上三王爷的原配正妻性子和顺,温婉贤淑。只要府里的孩子懂得本分,她都能好好待他们。 因此这位郡主娘娘是娇养着长大的,脾气自然带着些许的骄横。 她看上了白衣出身的王生,虽然身份上不对等,但是王生画画的天赋好,人又温柔体贴。对上级能逢迎拍马,对待下人也温和有礼,很快在皇帝那里也得了称许,赐了他一个空有官衔没有实权的文职名头。 这样一来,王生同郡主一起,也算是身份勉强合格了。 王生同郡主做了夫妻,时间一长就发觉,这个他为了富贵巴结上的妻子,完全无法达到他心目中妻子的标准。 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听话,一点都比不上钱巧惠的贤淑。 此刻王生开启痴情模式,开始怀念起亡妻来,不过很快他就将这念头掐掉了,因为他想起了钱巧惠莫名失踪的尸体,无端的生出几分冷意来。 郡主这里不能待,王生便从京城某处找了一所僻静的院落,买下来当做自己绘画读书的地方,取名闲情斋。 偶尔和同僚朋友去勾栏院听戏唱曲,带一二个红米分知己来闲情斋说说字画,谈谈古今,日子好不快活。 渐渐王生忘记了他在太原的事情,真正把自己当做了王爷府的郡马爷。 这日又和几个朋友去听曲,晚间饭罢,尽情欢笑了一回,这才蹒跚着脚步往家走。 他白日里同郡主闹了个不愉快,晚上不欲回王爷府,便将身边的小童唤来,着他回去跟郡主报备一声,只管挑好的说,今晚无论如何是不回去了。 小童一走,便只有王生一人。 街道两旁早已熄了烛火,只剩下两三盏灯光透过纱窗,伴和着头顶的明月,冷冷清清。 冷风一吹,王生酒热之气吹散了几分,眼神清明了些许。 巷子里的青石板反射着月光,一路望向前头,有袅袅的青色白烟阻隔了视线,如同通往地狱的黄泉之路。 邦邦的更鼓隔着几条街传了过来,打更人的喊声似被一层薄薄的膜隔住,悠远而飘忽,听不甚清楚。 王生打了个冷战,忽而生出几分怯意,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加快。 不想,拐角时,忽听得阴影处有细细的哭泣,时断时续,在这样冷清孤寂的夜晚,这细碎的哭声无疑加重了恐怖的氛围。 王生若是清醒的,只怕抬脚就要离开。 然而此刻他半醉微醺,胆子到比以往更大了,加上才从胭脂米分堆里出来,脑子里的旖旎还未散去,只当月下来一场艳遇,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循着哭声寻去,远远见着一女子缩在角落里,屈腿环胸,头埋在两腿上,肩膀微微抖动。 “小姐?” 王生话才开口,就见那女子浑身一僵,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他。 只见这女子不过妙龄,柳叶弯眉,皮肤白嫩,一双眼睛乌黑晶莹,如同上好的玛瑙。嫣红的嘴唇因为恐惧微微张开,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不由地心生呵护。 这样漂亮精致的五官,就像精心描绘出来的,缺一分都是遗憾,组合在一起才是完美。 王生自然被少女的美貌惊艳了一把,不过是仗着酒意好奇过来瞧一瞧,谁想他的运气会这样好,碰到这样一位绝色的美人儿。 王生生怕惊吓了她,于是更加放软了声音,他本是读书人,故作姿态时一举一动,确实儒雅万分。 加上王生长得也是一派风流倜傥,稍稍的示好就能轻易虏获无知少女的芳心。 “小姐,夜深时分,你一个姑娘家,为何在此伤心哭泣。万一碰到不法之徒,可怎么办?” 王生脸上全是对少女的关切,并无半点亵渎的意思。 少女果然放下了警惕,肩膀微松,半抬着头,眼泪汪汪,咬着嘴唇道:“我,我是逃出来的,爹爹好赌,欠了许多的银子,家里拿不出钱替他还赌债,他便将我卖给徐员外做第八房小妾。 那徐员外的年纪都可做我爷爷了,我不愿意,便私自逃了出来。如今无处安身,又想到被他们抓回去,定然难逃一死,悲从中来,只能流泪。” 王生见少女漂亮,已生爱慕。又听她这样诉苦,便问道:“我家离这不远,你若信得过我,不如委屈暂时住在我家。” 少女听他这样说,立刻露出喜意,从阴影处站起来。   ☆、第58章 木小牧慌忙摇头否认。 又见丁子湛毫无所觉,抬头时眼睛不自觉就流连在他身上,然后昨晚梦里的人和丁子湛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同一张脸。 砰! 木小牧一个不小心,将碗打翻,汤洒在了胸前衣服上。 红着脸慌手慌脚的要用袖子去擦,却被丁子湛拦住。 “给,用手帕。去屋里换身衣服吧。” 他们用饭是在客栈的大堂里,并没有叫人将饭菜送到房间里吃。 丁子湛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条素色的手帕递给木小牧,他本来还想帮她擦得,只是被汤水弄脏的地方太敏感,丁子湛扭过头去,让她自力更生。 换衣服其实不必,用个小小的法术就能弄干净,只是眼前人多,不宜动用法术,所以木小牧等回了一趟房间,将自己收拾干净这才出来。 下楼前心还怦怦跳着,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蠢了,木小牧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指甲,暗暗告诫自己:“怎么能想这么不地道的事情,太不害臊了!” 拍了拍脸颊,故作镇定的下了楼走到丁子湛身旁坐下,木小牧怕他要问刚才的情况,便先开了口岔开话题。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两人只说随处走动,并没有一个确定的计划,不过是随走随想。 木小牧想赚取功德,必然要往人多的地方跑。 这两年她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对于路途的经验慢慢积累起来。身上又带了各处的地形图,往哪里走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 丁子湛并没有揭开她的伪装,很是认真的想了想,道:“不如继续往南走,临县是新繁,那里的经济商业繁华,想必居住的富人也不少。” 是非多出富人家,鬼怪们对人的选择也很挑剔的。 木小牧自然说好,二人当日用过早饭便收拾启程了。 不说木小牧对丁子湛的感觉开始有所变化,只提新繁县这一日发生的事情。 新繁的县令新死了妻子,府邸中阴森的灵堂里供奉着新死之人的灵位。偏室里几个女子正忙碌着做孝服。 前来吊唁的宾客不时出现在县令府邸,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女子,更没有看到她们中一个身着素衣、姿容艳丽的女子。 新繁县令却注意到了,遂询问她是哪里人。 出殡完毕后,县令将这女子悄悄留了下来,藏在深宅,甚是宠爱。 两人蜜里调油过了很长一段甜蜜的生活,这一天女子愁眉不展,茶饭不思。 县令很是奇怪,便心疼地问她有什么烦恼。 这女子半掩着面道:“我就要走了,因为我的丈夫就要来了。我将跟着他远去,即将与郎君分别,故而心伤悲。” 县令立刻怀抱着她安慰:“这有何难?我是一县之长,哪里用怕你丈夫。你只管呆在我身边,无需烦恼。” 女子面带忧郁,并不相信县令的话。 县令又是百般劝解,说了好些逗她的话,这才令女子重新展颜。 女子温顺地依偎在县令怀里,说道:“郎君对我的恩情奴家永世不敢忘。若是可以,便是陪在郎君身边一辈子奴家也心甘情愿。郎君可懂得我的心?” 县令被这女子一席话说得异常感动,点头应答,这是自然。又赌咒发誓自己对她的真心,女子喜极而泣,遂说道:“既然如此,我与郎君便不能分别。几日后我将启程离开,到那时会来找你,咱们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可记得答应我的话。” 说罢,女子起身依依不舍,将手中带着的翡翠戒指摘了下来,送给县令。 最后,在县令的挽留中离开了。 此后几日县令时时拿出女子赠送的翡翠戒指在手中把玩鉴赏,心中时常思念,对于二人这一段你侬我侬的时间很是怀念。 县衙中还有一位县尉,只因有事请假回了老家一趟,他妻子的棺材还停放在新繁,是要运回老家埋葬的,从老家回来又要告辞离去。 县令也听说了他的事情,想着两人都是死了妻子的男人,同病相怜,便特意制备了一桌酒席为他践行。 酒席当中,县尉见县令手中把玩的戒指很是眼熟,正是他给妻子做随葬品的其中一件,不由大为惊诧。 “可有什么不对?” 县令察觉出县尉的态度不对,询问他,县尉遂将戒指的事情说了。 县令的脸色立刻变作惨白,那女子临走前自己不舍,说了许多天长地久的甜蜜话。最后女子离开,承诺会再来找他。 如果那女子当真是个活生生的美人儿,对于这样的艳福,县令自然无不允。 可是,这女子是已死去的鬼,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夜夜和一个女鬼颠鸾倒凤,县令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害怕县尉走得急,那女鬼真的要来找自己,忙将县尉留了下来,暂时找了借口两人住在一间卧房休息。 虽然县令说着体恤下属,与属下不分彼此的义气话,只是县尉也不是糊涂人,自然奇怪他的态度。 何况妻子的随葬品怎会在县令手中? 两人翻来覆去,一个胆战心惊,一个心存疑虑。 一夜无话。 第二日,县令苦苦留县尉在新繁停留几天。县尉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下来。 等县尉一走,县令立刻派人去全县寻找又能为的道士高僧,务必把那女鬼捉住,不令自己身处危险境地。 木小牧和丁子湛才跨入新繁县,身着道袍的两人,就被县令派出去的官人盯上了。 他二人原本在新富客栈落住,小二将他们领到房间里,又将茶水奉上,却还是不肯离去,面带犹豫,踌躇不敢开口。 “小二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小二皮肤微黑,精瘦矮小,眼睛灵活。看着就是个机灵人。 木小牧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店小二,笑着问他还有什么要紧的事。 店小二立刻将钱接了过来,眼睛里明明是满意和惊喜,却又将五官凑在一起做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客官说笑了,您二位是新来咱们这的吧,怪不得不知道咱们这最近出的事情。” 木小牧来时便见路上的衙役比以前见过的多,现在又听店小二这么说,不由好奇道:“莫不是你们这里出了强盗,官府正在抓人?” “那倒不是,是县太爷派人出来的,专门找和尚道士。” “抓和尚道士?” 木小牧和丁子湛面面相觑。   ☆、第59章 县令和县尉已死去的妻子偷情,又和对方做下了承诺,这样的事情县令怎么敢跟县尉说。 对外派人找和尚道士,也是秘密着去,并没有说明理由。所以县里的人都以为和尚道士犯了什么错,被县令通缉抓捕。 “我们?” 等店小二离开,木小牧指指两人身上的道袍,犹豫着开口,想问要不要来多管闲事,满足好奇心。 如果不管,把衣服脱了转移阵地,那县令是普通人,想抓他们根本不可能。 如果好奇心重,想要从这里面捞点功德做做,那就什么都不用动,就等着县令找上门好了。 丁子湛笑着握了她的爪子抓在手里,温暖又带点湿润,将木小牧的小手抓的紧紧地。 木小牧挣脱了一下,没挣开,只好若无其事的看别处,问他:“你猜,那县令究竟为了什么事抓人?” 丁子湛道:“总不会是讨厌。” “你又知道?” 木小牧故意抬杠,丁子湛笑道:“这就来了,等一会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片刻后,果然有一对身穿制服的衙役进了门,点名要找木小牧和丁子湛两个。 不过他们的态度还算可以,并不吆五喝六显示官老爷的身份,但也没有谄媚讨好之说。 收到掌柜的通知,木小牧二人从楼上下来,便见找上门的这两位官差大人拱了拱手,对他二人道:“见过二位道长。” 他们态度还算端敬,所以木小牧他们也还了礼,就听这二人道:“二位是新来本县的,大概不晓得咱们这里的事情。如今县太爷有令,命我等寻找修道之人,还请二位跟随我们走一遭。” 木小牧问:“你家县太爷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这二人自然摇头,和丁子湛互看了一眼,丁子湛道:“既如此,我二人便跟你们去,请前头带路吧?” 木小牧已基本认同了丁子湛的说法,看来这县太爷当真是遇到了困难的事情,非得道士帮他解围不可。 另一边,县令怕那女子找上门来,便压着县尉不让离开,一方面紧锣密鼓的派人去找和尚道士。 然而找过来的这些都是些没甚本事的。 自那日和县尉一起吃酒后,县令便去求了一道辟邪符贴在卧室的门上。 不想,半夜时分,窗子外头便有那女子的呼喊声传来,缠缠绵绵,幽幽怨怨,配合着窗外的竹影摇动,当真是鬼魅来袭。 原本那女子见丈夫回来,要带棺材离开新繁,她的魂魄自然也就没办法留在这里。 她与县令缠绵多日,临行向他辞行心中本就不舍。后又听县令说了许多天长地久的情话,心中更是舍不得了。 鬼已入阴间,喜欢的人一旦是阳间男子,便有取了他性命二人一同赴阴间的想法。 女子便有这些念头,临走前和县令承诺,必会来看他。 到那时,她便想着可以问一问县令的意思,可真愿意跟自己离开。 只是没想到县尉看出了破绽,县令又不是个能守秘密的,几下便把他和人家死去妻子的□□说了出来。 那县尉心中自然愤慨,只是他不能把县令如何,回去后也不提移动妻子棺椁了,直接一把火烧了她,棺材尸体一并给化为了飞灰。 这下可了不得了,那女子痛恨县令轻易在丈夫面前泄露了她的消息,又使得自己尸骨无存。 再次到官衙时又见县令请来了道士和尚,门前还悬挂着令她不得进入的符咒,更是怒火中烧,当即官衙上下的仆人便传开了,府衙闹鬼的事情。 县令起先还压着,这两日下人们越发胆战心惊,想来不过多久县里的人都会得到这个府衙闹鬼的消息。 县尉早已离开,县令如今想找个人帮忙都没有头绪。 找来的那些和尚道士没甚本事不说,还有许多骗吃骗喝的,县令焦头烂额中不得不派人加快了寻找的速度。 进门时丁子湛便瞧出他这府衙上空笼罩着鬼气,看来又是鬼怪闹事。 “说来也怪,鬼怪惹坏事一般发生在富者家中,漂亮女鬼狐妖却偏偏找穷困书生,你说好不好笑?” 木小牧偷偷朝丁子湛那边凑了凑,笑着把自己这一路遇到的怪事总结出这么一句,说给丁子湛听。 丁子湛回答她道:“不尽然,表面看着那些书生有福,美人儿送上门,可到底不是人,谁知以后的事情呢。” 等他二人进了二进门,过了穿堂进入待客的厅堂,引着他们来的小厮请二人座下,很快有小丫头端了两盏茶上来。 等了约半盏茶的功夫,那人人口中的县令穿着一身便服进来了。 进门便朝着木小牧他们作了一个长长的揖,丁子湛起身,却不慌张上前把人搀起来,只说道:“大人无需客气。” 等县令抬起头,木小牧这才发现,这人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色蜡黄,精神实在不好。 等三个人落座,县令才把情况与他们说了。 末了恳求道:“下官请了多少高人帮忙,都未能制住这女鬼。女鬼扬言,一定要将本府闹得鸡犬不宁。怪只怪下官行事鲁莽,还请二位道长救我一命。” 木小牧听他说了这女鬼的事情后,已经没办法评判谁对谁错了。 论理在新死妻子的灵堂上对一个陌生女子产生不可说的心思,本就不惹人喜欢,这县令如今受到这样的待遇,也算是惩罚。 不过,那女子既然已经死了,还给丈夫戴绿帽子,也实在说不过去。 假如人死如灯灭,死后就不算是生前丈夫的妻子,女子作为好像又没什么。毕竟女子死后丈夫也是要新娶续弦的,你既然可以找女子,我为什么不能找男子? 木小牧纠结了一回,最终还是觉得这县令可恶。 “我猜想,她这样纠缠你,必是怨恨你口无遮拦。偷情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说给人家的丈夫听,你当时就没羞愧的意思?” 毕竟给下属戴了绿帽子,还当着人家的面把玩情人送的戒指,然后毫无顾忌的跟人家说,我和你死去的老婆在一起了。 县令自然被木小牧这话说的脸色通红,又羞又气。 只是他如今顾不得县老爷的威风,只想着眼前这二人能帮他一把。 若不是木小牧拿在手里的“刘半仙”招牌,县令还真不敢把自己的私事捅出来给人看。 “这样,今晚我们留下来和那女鬼谈一谈,问她有什么条件。想来她留在此地,除去怨恨,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只要她提的条件适合,你帮着完成,她自然也就不会追着你不放了。” 丁子湛安慰完县令,两人便在府衙住了下来。 白天那鬼也不知道躲在那个犄角旮旯,木小牧在整个府衙逛了一圈也没看到鬼影,便安心等着晚上来。 “你说这女鬼若是不依不饶,可怎么办?” 木小牧就怕这女鬼铁了心要县令的命,他们总不能答应她吧。 “不过这事她自己也有责任,全怪在县令头上,也不好。唉,真是一桩奇葩的事情。” 木小牧叹了口气,丁子湛在一旁看她自寻烦恼,自言自语。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当真好笑。 “不用操心,你只做个带话的人,最后如何行动还看他们自己。况且,一切的事情自然缘法,因果轮回。” 丁子湛见木小牧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揉搓了两下,被木小牧打掉了乱动的爪子。 对于丁子湛时不时的动手,这一路木小牧从吃惊到习惯。 不过,她还是不满意丁子湛这用看小孩一样神情看待自己,好像自己是什么长不大的顽童。 很快,夜晚来临。 县令原本还以为他二人需要设案桌开法坛做法收鬼,不想他们什么动作都没有。 只吩咐其他的人安安生生呆在自己房间里,不要乱走动。就连县令也被木小牧下了命令,太阳落山后就等在房间里,没人叫他不需要出来。 “开始吧。”   ☆、第60章 那女鬼得到消息,知道县令又找来新的道士对付自己,心中的怨恨不由得在上升一个台阶。 木小牧站在一旁,看着丁子湛在虚空中点了几笔,然后默念了几句口诀,眼前的静物开始动起来,有小型的漩涡在眼前移动。 木小牧感觉到空中移动的漩涡有极强大的吸力,不过这吸力对于凡物没什么作用,倒是对鬼魅一类有威胁。 尽管被丁子湛下了结界保护,但她依然感觉到外面那股力量的牵扯。 很快,躲藏起来的女鬼被漩涡吸了出来。 “大仙饶命!” 这女鬼开口不是愤怒的指责,反而求饶。 丁子湛将她缚在空中,道:“你本是死去的人,阴阳两隔。在这里搅得人间不得安宁,何不离开,我定在阎君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一世荣华。” 那女子也知自己不敌对方,在被抓出来失去行动力的那一刻就想好以柔顺的姿态投降,现下听丁子湛这样说,立刻道:“奴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如今我肉体被毁,魂魄无依,连仇也不得 报,有什么天理可言。” 丁子湛道:“你的尸身乃是你丈夫焚化,究其原因你自己也担了一部分责任。你若安分做鬼,入阎罗殿投胎,又何来这些事情。” 不过是放不下阳间,不愿承认自己死去罢了。 那女鬼也知自己理亏,如今她又打不过对方,最终只好臣服,按照丁子湛的说法去做。 丁子湛将这女鬼送入阴间,确保她不会再做孤魂野鬼,事情也就了了。 县令自然是一通感谢,那县尉早已离开回了家乡临县,却没有辞去新繁的县尉一职。他心里记恨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却又不敢得罪县令,便闭了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这县尉回家后连对妻子的守节也不做了,直接将小妾扶了正,意欲羞辱死去的妻子。 不过那时这女鬼早已入了阎罗殿,不知人间事了。 从新繁离开后,丁子湛便一直不对劲,似乎身体又恢复到以前病弱的状态。 木小牧很是担心,一直询问要不要紧,却被丁子湛岔过去,只说是练功出了一点问题,慢慢就恢复了。 直到这天两人住了客栈,第二日早起许久不见丁子湛出来,木小牧去他房间,竟是不见人影。 “阿湛,你在吗?” 木小牧着了慌,一个大活人冷不丁的不见了,怎么想怎么令人担心。 况且他前几日身体就不舒服,现在人失踪了,木小牧不由得脑补出各种各样的狗血悲情故事,以为丁子湛得了治不好的病,怕自己伤心没有留一句话就走了。 正当她欲哭无泪,忽然听到床底下卡擦响了一声,有东西躲在底下。 木小牧立刻趴下去往床下看,就和一双圆溜溜的碧眼对上了,是一只小狐狸,浑身火红色。 木小牧试着伸手,那小狐狸竟也不躲避,彷佛不怕人。 木小牧将它从床底下抱出来,和它对视了一阵,只觉得这双眼睛不像纯粹的动物,到有人的情感一样。 小狐狸伸出爪子挠了挠木小牧前襟的衣料,舔了舔米分色的舌头,样子萌到爆。 木小牧顿时忍不住将它塞到怀里一顿揉搓,火红的毛发都被她揉乱了。她更想抱着人家猛亲一顿才好,不过出于干净的心理,她不敢把嘴放在小狐狸的皮毛上。 不过很快,她就从小狐狸的魅力中挣扎出来,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丁子湛不见了,偏偏他房间突然冒出个小狐狸。 这鬼怪乱跑的世界,不由得木小牧多想。 双手卡住小狐狸的前肢,将它举起来放在眼前,木小牧严肃地问它:“说,你是不是丁子湛?你在跟我玩什么游戏?” 窗外有风吹过,几片落叶旋转落下。 木小牧举着小狐狸的动作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结果什么回答都没有得到。 小狐狸的眼神的确有类人化的情绪,不过它根本没有给出木小牧一丝一毫的反应。久等不到答案的木小牧丧气的垂了头,紧接着张嘴大喊:“丁子湛!” 叩叩! 她喊声过后招来了店小二,木小牧忙把人打发走,没精打采的坐在丁子湛的床上。 床上的被子是散开的,掀开了一半,说明昨晚上他的确睡在这里,不知道半夜里为什么会起床,又跑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丁子湛不可能不告而别。 最有可能的就是丁子湛变成了眼前的小狐狸,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人怎么会变成狐狸呢? 况且,这小狐狸一点反应也不给她。 木小牧望了望这间房子,一面担心丁子湛的安危,一面又觉得害怕。她极希望丁子湛是安全的,可是又害怕事实相反。 “怎么办?早知道看你身体不好就回隐云山了,现在怎么办呀?” 木小牧这段时间对丁子湛形成了依赖,乍一失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两人才冒芽的感情,还没培养成熟,男方人就不见了,木小牧难过的想哭。 啪嗒! 两滴眼泪落在小狐狸的头上,小狐狸的两只前爪搭在木小牧胸前,直起身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木小牧的眼睛,像是在安慰她。 “你真的不是丁子湛?” 木小牧泪眼注视着怀里的小狐狸,却见它毫无所觉,不由大失所望。 木小牧在客栈又逗留了三天,全然没有丁子湛一丝一毫的消息,等到最后她只能放弃。 临走前在客栈留了一道音符,只要丁子湛回来,她就能知道对方的消息。 这小狐狸像是似懂非懂的阶段,扒住木小牧就不走了。 她其实留了一分希望,希望这小狐狸就是丁子湛幻化的,因为某些原因才不能告知她真相。 所以离开的时候,木小牧也带走了这只小狐狸。 第三日到了大光县,这日是县里的庙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木小牧扛着“刘半仙”的招牌慢慢往前走,见前面围满了人,成了一堵人墙。 走近了听人议论道:“不愧是第一美女,果然是美若天仙。” “你不知道,前两日那孙痴当街看到阿宝,整个人都痴傻了。这傻子怕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连魂都丢了。” “还有这事?” 一堆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木小牧走近几步,听他们说什么第一美女,心里也好奇,难不成比狐狸精还要漂亮。 她心下起了看美女的劲头,拍了拍胸前的小狐狸,道:“等会咱们一起看美女。” 说罢抬头直往人群里瞧。 那阿宝原本被梦中的事情纠缠扰乱,想出来散散心,不想又是这样被围观的阵势,才坐了不多久周围就围满了人。 她怕出什么乱子,便唤了丫鬟离开。 人群中自发让出一条道来,叫阿宝的第一美女慢慢走了出来,出现在木小牧的视野里。   ☆、第61 这叫阿宝的姑娘的确美丽无比,十分动人。 阿宝几乎是第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着道士装扮的木小牧,又见她手拿着“刘半仙”的算命招牌,心下一动,招来丫鬟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丫鬟顺着阿宝的目光往木小牧这边瞧来,点头应下主子交代的话,朝木小牧方向走了过来。 木小牧再去瞧那位阿宝小姐,见她转身离去。 丫鬟走到木小牧身旁,屈了屈身,恭敬道:“这位先生,我家小姐有请。” 木小牧点了点头,道:“请带路。” 这丫鬟心里倒是吃了一惊,这道士也不曾问一句理由,就这么让自己带路了。 压下心里的惊讶,丫鬟领着木小牧走到一处安静的凉亭,见那阿宝坐在亭中等自己。 等木小牧走到近旁,阿宝起身向她盈盈一拜,木小牧立刻闪过去,道:“小姐这是做什么?” 阿宝眼里有难言之色,身旁的丫鬟便走到亭子外面把风,方便阿宝与木小牧说话。 木小牧道:“现在这里没有旁人,小姐可以放心了。” 阿宝张了张,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开口,但是她又害怕那鬼魂纠缠自己,便将自己这两天夜里做梦与人纠缠的事情遮遮掩掩的说了出来。 “道长,还求道长发发慈悲,帮我抓了这鬼。” 每次入夜,睡梦中这男子都要与她欢好,阿宝对此事难以启齿,便只推说有鬼魂纠缠。 不过,即便她不说,木小牧看她赤红的脸颊也知道这鬼魂纠缠她要做什么事。 未免阿宝过于羞恼,木小牧使了个法术,将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告诉了她。 “无需觉得尴尬,这样吧,我扮作女道士的样子跟你进府,晚上就睡在你的卧房。待那鬼魂再来,我必帮你擒获它。” 有了木小牧的保证,阿宝立刻愁云散去一半。 她知道自己长得美,家中财富数不胜数,又有权势的亲戚。那些上门求亲的多不胜数,只是爹爹对她期望颇高,对于求亲者颇多挑剔。 阿宝也见过不少的所谓青年才俊,只是从没有遇到梦中这样孟浪的人。 她以确定那男子是魂魄,只是梦中的事情难以启齿,她连父母都不敢告诉。 今日出门也是怀了寻求高人帮助的念头,不想这么凑巧遇到了木小牧。 木小牧是从后门进的阿宝家,这件事暂时被阿宝瞒住,没让人告诉她父母。 这事实在稀奇,要是被她父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被个男鬼纠缠,实在没有颜面。便向木小牧告了罪,从后门领了她进来,为方便的缘故,暂且就住在阿宝的卧室里。 进了阿宝的卧室,木小牧便察觉到不对劲来。 里面有生魂的气味,从气息判断,这纠缠阿宝的鬼魂并不是正常死亡的人类魂魄,倒像是人未死魂魄就离体的离魂。 离魂一般发生在有执念的人身上,此人对某一人或物有了执念,即便活着魂魄也会离体幽幽跟着执念中的人物离去。 现在看来,这魂魄怕是对阿宝有执念,左右不过是被她的美貌给惊住了,心生爱慕。 难怪会在人家梦里纠缠。 “无需等到晚上,这魂魄此刻就在房中。” 阿宝吓了一跳,她虽然有所预感,但是听木小牧直接说出来,还是恐惧的不行。 木小牧见她胆怯的样子,便招手安抚道:“不用怕,他没办法伤害你。等我把他抓出来问问。” 说罢,木小牧开始施法,不多会房间中便亮起一阵白光,这光嗡嗡有声。 阿宝眼睛不眨的盯着房中看,想看这鬼到底是什么样子。 “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等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白光渐渐势微,从里面传出一个男子求饶的声音。 阿宝咬紧了嘴唇,紧张的盯着前方。 只见木小牧挥了挥手,白光散去,中间男子的形貌露了出来。 原来是个身穿素色长衫头戴书生帽的读书人,样子倒也清秀,只是举止有些痴呆,不像是个机灵的人。 木小牧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为什么闯进人家姑娘的闺房,还要在梦中强迫人家?” 这男子叩头,样子很是虔诚,又带着敬畏的神色:“不敢欺瞒仙姑,我乃本县读书人,姓孙名子楚。” “孙子楚?” 阿宝率先惊呼出声,木小牧转而去看她:“你认得他?” 阿宝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在木小牧面前的孙子楚,脸上羞愤交加,说道:“前不久这孙子楚曾请人来我家中说媒,我当时听人传他有六指,便让媒人拒绝,借口他肯砍掉六指中的一指,我便答应。 不想,他果真砍掉了自己的小指,托媒人给我带来。我……我自然不允,便又说让他改掉自己的痴病。媒人此后便没有再来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那孙子楚抬起头来,目光极为痴恋地望着阿宝,阿宝不堪他目光灼灼,侧过身去用罗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木小牧便呵斥他:“孙子楚!” 孙子楚被她一顿喝,抖了抖,又见阿宝遮脸的动作,也觉唐突了美人儿,便像阿宝道:“小姐别误会,实在是小姐容貌绝世,小生不能自禁。” “这样说来难道是我的错?你……你这人当真该死!” 阿宝说不出难听的话,想到梦中的情景,便羞愤难当。 孙子楚愣了愣,继而羞愧道:“小生当日听小姐言,必要解了我的痴病,方肯嫁我。彼时小生尚未见过小姐,便猜想,小姐容貌必没有传言中那样美貌。如今一见才知我浅薄愚见,恐怕这世上再无人能及小姐的花容月貌。小生对小姐一见倾心,还请小姐成全!” “大胆狂徒,你……” 阿宝抖着手,脸色绯红,眼中冒火。 木小牧忙道:“小姐不用生气,此事孙子楚本就不对。他能出入府中后院,无非是魂魄离体。魂魄一旦距离肉身时间过长,必死无疑。” 这话是故意说给孙子楚听得,果然死亡令人畏惧,孙子楚肩膀抖了一抖,不料他仍然说道:“小生爱慕小姐,非生死可论。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生为阿宝小姐而死,死而无憾。” 他这句话说的气壮山河,阿宝果然心动,毕竟男子的甜言蜜语是未出阁少女最难招架的。 木小牧倒是好奇了,不是说这孙子楚有痴病吗?怎么说的话配上憨厚的表情,那痴病就显得那么不真实呢? “先不用表忠心,待我问你。” 木小牧看了阿宝一眼,转而问孙子楚:“你家中如何还未介绍,你如今年岁又是什么功名,不妨一一说来。女子嫁人仅凭男子的一张嘴,后半辈子几十年,可不是一张嘴就能活的。” 孙子楚立时涨红了脸,抬头怒视木小牧:“粗俗,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粗俗的女子,怪道要出家道姑,只怕没有男人肯要你!” 他才说完这话,木小牧还没做出反应,就见趴在她怀里的小狐狸纵身一跃,张口咬在了孙子楚的鼻子上。   ☆、第62章 孙子楚虽是魂魄状,却挡不住小狐狸锋利的齿,只听嗷一声惨叫,声波呈弧状向四周散去。因为木小牧事先在房周围做了结界,除了阿宝和她,别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只听得孙子楚一声嚎叫,小狐狸已经从他脸上跳了下来,重新跃到木小牧肩膀处趴着,外形看着小巧漂亮,着实可爱,只是那双闪着碧光的眼睛幽幽瞧着你,竟无端令人心生冷意。 阿宝的视线急忙从小狐狸身上移开,却发现孙子楚此刻正双手捂着鼻子浑身乱颤。他半个脸都被双手遮住,屈膝双腿跪在地上,因为巨大的疼痛,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阿宝惊讶又带着恐惧的往后退了几步,望向木小牧:“不会有事吧?” 而且不是说鬼魂吗?想不到鬼魂也会因为被咬而受伤,阿宝一面怀着这样的惊讶心情,一面转移了视线,再次望向地上的孙子楚。 刚才被孙子楚的誓言而感到松动的心情,此刻消失无踪。虽然孙子楚的誓言对于女子来说的确是难得的动听,但她长这么大,一直泡周围人的赞美声中,加上父亲又是富甲一方的乡绅,想要对她献媚的人不在少数。 刚才木小牧问孙子楚可有实际的好处来体现他对自己的爱慕,孙子楚却恼羞成怒,并且对木小牧语出不逊,可见为人不像他外表这般朴实。 “道长,他若不愿离开,就请帮我收了他吧。即便做了魂魄,但是能做出这种私闯闺阁的事情,可见他不是个正人君子。” 阿宝请求木小牧将孙子楚赶走,父亲为了她挑选夫婿,百般挑剔,拒绝了那么多慕名而来的人,没道理会看上一个空有读书人的名头却什么成绩都做不出来的人。 不用阿宝说,木小牧也是会让孙子楚离开这里的。 不过两个女子的决定显然令孙子楚格外伤心愤恨,当然伤心对着的是阿宝,愤恨则是木小牧。 “我对阿宝小姐一片真心,苍天可见。” 不管孙子楚如何的表白心迹,木小牧最终还是果断的将人给收了。 孙子楚虽然冒犯了阿宝,但罪不至死,木小牧也不可能杀生,最终还是将他的魂魄放回了他自己的身体。 阿宝经此事心情郁卒了好一阵,现在终于有松口气的感觉。 木小牧带着小狐狸暂且也没有目的地,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她帮了阿宝的忙,阿宝便想多留她在家中住一阵,木小牧拒绝了阿宝的好意。 “不过我会在这里多留几天,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派人去找我。” 木小牧觉得,以孙子楚对阿宝的痴恋,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手。如果是作为人,孙子楚想要接近阿宝,那是难如登天,阿宝家中有这么多下人,身边时时刻刻又离不开丫鬟婆子的服侍,孙子楚想要接近她是万万不能的。 木小牧唯一担心的就是,孙子楚的离魂。 人一旦对某样东西过于执着,身体达不到时,魂魄便会跟着离开。木小牧本身就是魂魄,虽说因为丁子湛的缘故,有肉身实质化的趋向,但是她毕竟还是魂魄,没办法让孙子楚的魂魄做到绝对的稳固。 怕会有什么变故,所以木小牧和阿宝说,会在大光县逗留几天。 果不其然,就在孙子楚魂魄归位的第三天,阿宝派丫鬟来找木小牧。小丫头神色惊慌,见了面就下跪求她赶紧去收妖怪。 木小牧心下吃惊,上一次因为孙子楚是魂魄,除了被纠缠的阿宝,其他人看不到他。 现在这小丫鬟一脸的慌张,明显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难道孙子楚又跑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他这次用什么方式取得阿宝家。 等木小牧赶到阿宝的住处,看到门廊底下一只毛色鲜艳的绿鹦鹉嘎嘎嘎说着怪声怪气的人话时,这才明白,原来孙子楚的魂魄跑到了死去鹦鹉的体内,正扑棱着翅膀对阿宝一遍又一遍的诉衷肠呢。 “道长,这……这可怎么办?” 将鹦鹉赶走了,它自己又飞回来,还不停的说那些有伤风化的言语。阿宝怕被更多的知道,再传些风言风语,只好将鹦鹉关在了笼子里,让底下的丫鬟闭紧了嘴,然后赶紧派人去找了木小牧来。 木小牧围着关鹦鹉的笼子转了一圈,就听笼子里的鹦鹉哑着声音叫道:“坏蛋,坏蛋!” 一面说着,一面扑棱翅膀在笼子里四处碰,显然是被木小牧吓坏了。 “真的变成鹦鹉了,不知道这孙子楚家里尸体还热不热,要是真的僵硬了,那估计是回不去了。” 她是笑着说这些话的,阿宝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木小牧直接在鹦鹉跟前和阿宝解释道:“他这人魂魄太不稳定,又老想着往你这里跑,几次三番是很伤元气的。上次我帮他重回身体已是幸运,这次要是离体太久,估计就要真的死了。” 说完又点着头,状似安慰阿宝,继续说道:“阿宝小姐也无需担心,一只鹦鹉寿命也不长,你就当是做做好事,府上房间多得是,随便辟出一间来让鹦鹉住着。反正那边孙子楚的肉身是活不了了,以鹦鹉的姿态也不错,叫丫头们养着,你不必费心,权当是做做好事,行善吧。” “会死吗?” 阿宝没看明白木小牧的用意,只是对她口里孙子楚的肉身会死去而感到微微的吃惊。 木小牧利用这三天时间去打听了孙子楚的为人,无一例外,都说他是个痴人,只晓得读书的书呆子。那日和一帮戏耍他的朋友在街上,孙子楚听得众人一力夸赞阿宝是个多么罕见的绝世美女,因为阿宝拒婚的事他心里头还不信,结果竟然在大街上遇到了阿宝真人。 阿宝的容貌的确罕见,对于孙子楚这样的痴人来说更是天仙下凡一般。 但凡痴人,又是个死读书的,心里总有个毛病,以为老天爷会垂怜他,像书里写的那样,给他降下个颜如玉来。 所以,乍见阿宝时,孙子楚就断定这是老天给他的缘分,他想着自己和阿宝一起的情景,不觉间魂魄荡荡悠悠跟着阿宝就进了她的闺房。 一旦有了这个经验,魂魄离体似乎就顺手起来。 只是之前没有人这么明着告诉孙子楚,他会死! 尽管和阿宝说了那么多为她去死的誓言,但是现在木小牧当着他的面绝了他回去的路,“死”真的摆到了他的面前,孙子楚那颗信誓旦旦的心突然就慌了。 “这有一道符,待我化了它给这鹦鹉喝了水,让孙子楚和鹦鹉真正化为一体,再也没有离魂回到肉身的机会,你也就不用怕他会拿这事败坏你的名声了,也算是全了孙子楚的心愿。他自己不是说了,愿意为你死的么。” 木小牧笑的不怀好意,待她从怀中掏出鬼画符的符咒来,让阿宝的丫鬟去拿一晚清水来时,孙子楚挣脱了笼子,一飞冲出了阿宝的闺阁窗户,几下就不见了鸟影。   ☆、第63章 木小牧当着阿宝的面拆穿了孙子楚的痴情面具,所谓的痴情,等真正威胁到自己的生命时,不堪一击。 要说阿宝心里没有一丝失望是不可能的,毕竟当时孙子楚信誓旦旦,说的那样好听。阿宝这个没有和外男接触过的闺阁少女难免动心,如今被木小牧几句话就给吓得落荒而逃,孙子楚所谓的爱她,不过如此。 木小牧倒是劝了她几句,她观阿宝也不是个死板的姑娘,没有因为孙子楚死私缠而做的那点春梦当真而去以死扞卫所谓的清白,便将一些话明明白白的挑出来说给阿宝听。 好在聊斋的世界似乎于三从四德方面没那么严苛,阿宝对于木小牧的一些言论很容易就接受了,两个人颇有点相交恨晚的感觉。 只是木小牧已经在大光县逗留了很长时间,不能长久的待下去,等她向阿宝辞职时,阿宝很是依依不舍。 到底木小牧还是离开了,带着小狐狸从大光县离开,一路沿着往南走。 这日错过了宿头,木小牧便找了一处山洞做临时的住所。 山洞里有人住过的痕迹,燃烧过的灰烬埋在尘土里,看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空着的。木小牧简单的将里面收拾了一下,见里头有一块不太平整的方形石头,正好供她躺着,便从外面抱了一堆干草铺在上面,又生了火。 “嘴巴有点馋了,小红我们去外面看看有什么野味,打来祭祭五脏庙。” 木小牧受了丁子湛的法力,魂魄渐渐由飘渺化为实质,时间久了说不定可以重新凝聚为人体肉身。所以,木小牧已经可以单独进食,不需要借助别人的肉身来满足口腹之欲。 木小牧抱着小狐狸,她刚才一路过来,看到不远处有一方潭水,汩汩的流水声从山上下来,才想着里头应该有鱼类。 木小牧去水潭里捉鱼,小狐狸则在水潭周围转了几圈,等木小牧上岸把抓来的鱼剖腹清洗干净,小狐狸嘴里叼着一只晃晃悠悠的肥兔子几下跃到了她身旁。 “你今天要吃烤兔子吗?” 木小牧看它把兔子丢在地上,昂头看向自己,不由得叹气。 她这么懒,为了生存也变得勤快了。不过,木小牧掐腰指着地上的兔子对小狐狸说道:“你不是狐狸吗?吃什么烤的,直接生吃就行了,还用我给你烧?” 小狐狸呜呜咽咽的叫了几声,凑到木小牧腿边,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脚踝,眨巴着眼睛望她,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败给你了,就你这性子,铁定和丁子湛脱不了关系。有本事你别化形,一辈子做狐狸给我看看。” 木小牧嘀咕着,还是将兔子捡了起来。 最后收拾干净了,木小牧将三条大小不等的白鳞鱼串好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提着已经清洗干净的肥兔子,一人一狐开始往回走。 距离山洞还有一些距离,木小牧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小狐狸也支起了尖尖的耳朵往周围查看。 有人来,现在是夜半时分,月亮都偏西了,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听脚步声,来的还不止一个,像有两拨人,一个跑一个追。前面跑的人脚步凌乱,没有方向。 木小牧立刻飘身上树,敛起周身的气息,静静观察底下的情况。 被追的是母女两个,年轻的女儿一面扶着自己的娘,脚步不停,一面朝背后望。 “娘,你觉得怎么样了?” 女儿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想极力做镇静,对母亲的关切裹在语气里。 “娘,你在忍耐一下,我们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说着话,女孩朝四周望去。 今晚的月色特别明亮,周围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这女孩子虽然被人追着,却一直冷静自持,逃跑时不忘观察周围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木小牧抬头望向女孩身后,那追她们的人就快要来了,也不知道母女两个惹了什么仇家,看她们衣着虽然破烂,但衣裳料子却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当真是富贵多灾祸。 木小牧看那女孩的母亲气喘微微,头发花白,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可怜样子,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心里默念了一句,挥手在母女俩周围一米设了结界,这才飞身下去。 “谁?” 木小牧的突然出现令女孩格外警惕,她手里拿着一把剑,迎头就想刺过来,却被木小牧轻易的躲了过去。 “嘘,别说话,那人来了。” 木小牧话音才落,就令那女孩慌着着要扶自己母亲躲起来。 “不用怕,他看不见你们。” 说着已经有脚步声急促响起,来者只有一个人。 女孩在见到追杀她的仇家时,条件反射想抬起剑,却被木小牧给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然后,她眼睁睁瞧着那追她的人从眼前奔过,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的样子。 女孩睁着眼睛面色惊疑不定,等那追她的人彻底消失了踪影,屏住的呼吸这才恢复正常。 她看着木小牧,心里头的疑问不断浮上来,终于开口道:“你是人是鬼?” 这样的夜晚,木小牧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却出现在深山里,不仅救了她们,还是用这样匪夷所思的手法,实在令她难以相信,木小牧会是个正常的人类。 对于女孩的疑问,木小牧自然实话实说,然后道:“这种时候难道不该道谢的吗?我看你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小姐,那人为什么追杀你们?” 女孩并没有马上回答木小牧的问话,木小牧也没有接着问下去。 “走吧,我正准备做晚饭呢,带着你娘一块来吧。前面有个山洞,是我暂时落脚的地方,今天晚上就在这好好歇着,那人就算回来也发现不了你们的,尽管放心。” 其实在山洞落脚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怪只怪木小牧行动拖拖拉拉太慢了,收拾几条鱼花了她大半的时间,等烤出来吃完,估计天都要亮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又不像人类一样容易困累,只要精气不散,她精神头好着呢。 将这对陌生的母女安顿好,木小牧开始生火烤鱼,她随身带了一包调味料,又用小刷子将一层蜜涂在烤兔子上,不久空气里就传来阵阵香气。 女孩的肚子突然就叫了起来,她母亲自进来就睡了过去,现在也被这香气给叫醒了。 “还要等一会,忍耐一下吧。你们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木小牧捡有的没的和对方聊了起来,她照着以前的谎言编了个出家修道的名头,这才得了对方的消息。 女孩名叫红玉,家里出了变故,只有她和母亲两个逃了出来。不想仇家要斩草除根,对她母女两个紧追不舍。 “如不是仙姑相救,今晚我和母亲都要命丧敌人之手,请受红玉一拜。” 说毕起身朝木小牧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木小牧被她弄了个措手不及,忙将人搀起来。 红玉的母亲年纪大了,一路劳累,难免病痛交加。待红玉对木小牧磕了头,她突然开口道:“仙姑救了我母女二人,我们誓死不敢忘仙姑的大恩大德。只是如今我们匆匆逃离家乡,对方又对我们紧追不舍,小女手上虽有些拳脚功夫,但根本敌不过对方。” 她话说到这里,木小牧已隐隐猜出她有什么所求。   ☆、第64章 红玉的母亲竟是看中了木小牧诡异的手段,希望她能手下红玉做个徒弟,教她女儿一身本事。 “娘!” 红玉没料到她娘会突然这么说,欲言又止。 “仙姑,老身的请求固然冒昧,但请看在我孩儿家破人亡的可怜份上,教她一招半式,以后碰着仇家了,也不至于沦落到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田地。” 红玉的母亲说着凄惨,俯身就朝着木小牧叩拜下去。 “老婆婆,快别这样。” 木小牧急忙将人搀扶起来,这样大的年纪还要想自己叩拜,她可承受不起。 她本身就是收集功德的,如果能够帮助别人获得功德,木小牧自然是不会推辞。只不过她会的这些本事旁人未必就真的能学会,倒是丁子湛之前教她的那些可以拿来用一用。 “既然要拜我为师,总要让我知道你们的底细才是。” 木小牧将红玉娘安置在干草铺就的石床上,对两人道:“如果学了我的东西,却去做坏事,可就愧对这身本事了。” 红玉她爹本是浙江司马,被同是官场的敌对一方陷害,一家子落得个抄斩满门的下场。红玉有几分功夫,幸运的捡着机会带她娘一块逃了出来。 虽然逃了出来,但是追杀一直没有停止过。这次幸好有木小牧在,不然以红玉娘现在这个情况,红玉根本舍不下,母女两个恐怕都得遭殃。 红玉知道自己的本事不行,所以逃亡的路上一直苦苦思索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为冤死的父亲报仇。上报朝廷,让更高的官来给父亲伸冤这样的途径红玉想都没有想,不要说官官相护,如今她父亲已死,家中只剩了她和她母亲两个弱女子,根本没有一点利用价值,别人怎么可能帮她。 那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亲手手刃敌人,可是红玉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进不了对方的宅院,更不要说为父报仇了。 现在,她娘请木小牧收她为徒,传授本事。红玉从一开始的惊讶很快反应过来,在木小牧话音才落时,她立刻俯身跪在她面前,发誓道:“师父若能收我为徒,传我本事,红玉发誓绝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为我爹报仇。” “我可以教你本事,至于拜师那就没有必要了。不过在我教你本事之前,你要和你娘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然后每日固定时辰来找我,我会教你报仇的法子。” 木小牧起先其实有收徒的念头的,感觉很新鲜,收了徒弟自己就做了长辈。只不过这念头才起来,原本趴在她肩头做安静小宠物的小狐狸突然伸爪子挠了她一下,心有灵犀一般,木小牧知道小狐狸不喜欢她收徒弟,临到口的话只好改了。 等离了红玉母女俩的视线,木小牧走远了,这才一把将小狐狸从肩头拽下来,等着一双杏眼怒视它:“你刚才挠我干嘛?想造反啊!” 小狐狸呜呜两声,刚才的凶狠不满不见了,在木小牧凶巴巴的眼神中变成了一只无害的小兽,眨巴着它萌萌的一双眼睛望着木小牧,眼里满是不解的茫然,就是不正面回应她刚才的问话。 木小牧自己怒视了半天,得不到回应,面前又是这么个无害的小动物,最后搞得她也凶不下去了。 双手将小狐狸抱起来举到面前,木小牧撇着嘴道:“你要不是丁子湛,我还真不信了。哪就那么凑巧,丁子湛不见了,你就出现在他房间里。连这狡猾的性子都跟他一样,还在我跟前装无辜。”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依旧是个无害的小动物,看着木小牧。 木小牧看了一会,觉得无趣,转身朝山洞走去,她还有个急需教授的徒弟,小狐狸的事情让她莫不清楚,只好暂时抛在脑后。 虽然担心丁子湛,可不知道为什么,木小牧就是知道,丁子湛他好好地,没有危险。 三个人暂时在山洞里安稳了一宿,第二日红玉动身去找僻静安全的落脚地,最终红玉母女俩找了一处偏僻破旧的老房子安顿下来。 老房子附近只有一家住户,是母子两个。儿子名叫顾吉,早年死了父亲,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因为顾家穷的很,顾吉的母亲年纪又大了,顾吉只能靠天天给人画画得钱为生。 如今顾吉已经二十五岁了,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到顾家来过穷日子,顾母一直忧心儿子的婚事,害怕顾家无后,红玉母女俩的到来给了顾母新的希望。 经过顾母几天的观察,发现红玉母女俩过的比他们家还不如。每天都见红玉出去,丢下她娘一个人在家,回来的时候手里也没多少食物。 顾母心里既然存了要将红玉收做自己儿媳妇的念头,自然要主动去接触她们母女。因为红玉每日出门找木小牧学本事报仇,对于自己的母亲难免有疏于照顾的时候,等她从母亲口中得知,顾家母子对她颇有照顾的时候,红玉这才开始注意起对门的顾家母子来。 木小牧只负责教导红玉武功,所以对于红玉和顾家的事情并不清楚。同时,她又开始做梦了,那些飘渺的梦境重新在夜晚降临到她身边。 这一次,梦里的人和物变得更加清晰了。 木小牧沿着一条长长的小道一直往前走,白色的烟雾从地下升腾笼罩在整个林子里,穿过一座木质的拱桥,前面出现一座小巧精致的竹屋,木小牧跨步靠近,耳边听到有谁隐隐说话的声音。 好奇心起,木小牧慢慢走到窗口,里面说话的声音更清晰了。又怕对方会发现自己,木小牧收着脚步,屏住呼吸,伸手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小洞。 她心里清楚的很,这是自己的梦,这梦做了不下十遍,除了那位美得惊人的夫人,梦里所有的人物都笼罩着一层青烟,让她看不真切。 越是这样,木小牧就越好奇,越想看到梦里这些人的长相。 “我们成婚不过一年,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将我困在这个地方?” 是那夫人的嗓音,木小牧听过就不会忘。只是,这声音充满控诉和不解,木小牧眼力闪过疑惑,耐着性子听下去。 男声微微有些低沉,却很清朗,明显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里却充满了冷漠。 “我做事情从来不讲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可我们是夫妻啊,是你当初一力排除众议,非要娶我的。你明知玉帝和王母会阻拦,当着众仙家的面说你此生非我不娶,如今却又将我困在这里,对我冷淡异常,我不明白。” 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两人明显要起争执了。 木小牧心下一动,似有所触。   ☆、第65章 这个梦木小牧做的陆陆续续,把从前的那些连贯起来,倒像是一个故事。木小牧从这些人的对话相处中隐约猜到,梦里的男子乃是玉帝的九皇子,他所娶的妻子身份却不够与他持平。 其实从一开始木小牧就猜到了结局,不平等的婚姻早晚会出现裂痕。 而事情也的确如她所料,然而有一点她不明白,在梦的一开始,九皇子对女子的确表现的格外钟情,眼神里流露出的情感不像是假的。 但是两人的婚姻不过一年的时间,九皇子看女子的眼神就变了。整件事情从头至尾都透着奇怪,这让木小牧怀疑起自己起初的判断,九皇子是否真的因为爱才力排众议娶了女子呢? 对于这个原因,木小牧一直心存好奇。这种好奇心比以往面对其他的事更加强烈,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她。 就在她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得知真相的时候,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砸过来,将木小牧一下从梦里吸了出来,那些画面和声音全都变成了碎片,渐渐模糊远去。 木小牧坐起身来,眨了眨眼睛,适应了眼前的昏暗。她从梦中惊醒,夜色转浓,这个时候万物都在沉寂中睡去,能发出那么大的响声,必定出了不小的事情。 木小牧立即起身朝声音处奔去,不消几息的功夫已经到了近前。 只见昏暗的树林间两道身影上下翻飞,两人功力不浅,打斗所带起来的气流在林间胡乱冲撞,参天的古树发出咔咔的声响,在又一道剑气劈来时轰然倒塌,伴随着灿然的火花,白烟升起,古树结束了它百年的生命。 木小牧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打斗的两人,正是多日不曾见过的清越和卿菲,这两人怎么会打起来? 木小牧眼里露出疑惑来,就见两人乍一交锋倏忽又分开,卿菲饱含凄苦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师兄,你为什么要这样?” 木小牧看不见卿菲的表情,但是从声音和话语中就可以判断,卿菲此刻心里一定极委屈,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卿菲的话清越并没有回答,两人静默了片刻,还是卿菲再次开口。 “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卿菲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木小牧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另一个,清越始终没有开口为卿菲的疑问解释过半句。 “你明明说过,此生力求长生,攀登仙界,为什么要下山?是不是为了她?” 木小牧托了托下巴,从卿菲的话里怀疑清越这假清高的修道之人眷恋红尘,不仅辜负了卿菲的一腔爱意,还抛弃了以往追求大道的誓言。 不过不等她猜想这揣测里到底有几分属实,那厢两个男女又缠斗在一起。 清越总是以一种不屑解释的姿态面对卿菲,就算卿菲再喜欢他,也会忍不住发怒,何况她从小又是被众人宠爱着长大,能够倾心清越而退让,已是她极大的包容。 女人没有不善妒的,除非她不爱男子。 而卿菲显然是极喜欢清越的,将之放在了爱侣的位置。以前清越虽然拒绝她,但是他身边没有异性出现,卿菲的危机感并不强烈,所以她一直是乐观的。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不同了,清越开始关注起其他的女人来,虽然这关注并非出于爱意,但这种事情放在一向冷淡只知道修道成仙的清越身上,那就不是小事了。 木小牧在一旁观战,猜测两人内讧无非就是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没什么好看的了,便想悄无声息的离开,谁想红玉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木小牧答应教导红玉本事,商定两日一次,中间的时间留给她自行熟练。今天是红玉自行练习的日子,却来了此处,想来她是听到这里有动静,被吸引过来的。 红玉作为第三者,她的闯入打乱了卿菲和清越的交锋,两人同时停手,齐齐望向突然出现的红玉。 “一个凡人!” 说话的还是卿菲,语气满是被打搅的愤怒,她没有给红玉时间,直接举剑刺向对方。 卿菲的举动令红玉吃惊不小,但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加上这段日子木小牧对她的指导,在这一途上红玉的资质尤其好,所以和卿菲打斗起来,也能应付几十招。 只是她和修道多年身有法力的卿菲终究有悬殊,眼见着就要落败,卿菲出手又狠,把从清越那里得来的怨愤全都倾泻到红玉身上,自然招招狠辣。 木小牧在一旁坐不住了,立刻现身将卿菲刺向红玉胸前的一剑挑去,拦在红玉面前。 “是你!” 待卿菲看到木小牧身影时,语气陡然变得凛冽起来,双眉一竖,眼里迸出冷意来。 自从遇到木小牧后,卿菲就感觉,清越变了。尽管清越的变化不是出于爱意,可是木小牧作为一个能搅动他思绪的女子,仍旧令卿菲意难平。 卿菲一向骄傲惯了,能够一直对清越保持爱慕实在难得,只是再没有脾气的人,见捂了多年的石头仍旧冰冷也会失望,更何况是卿菲。 那次她无意中听到清越在梦中叫了一个木小牧的名字,便觉不好,先时暗地里探问,见清越不为所动,嫉妒恼恨之下当着清越的面挑明了问,却得到清越默认的态度,这如何不令她伤心难过。 现在,木小牧就在她面前,卿菲当即放弃纠缠红玉的想法,提剑朝木小牧飞去。 敌人来势汹汹,木小牧反手将红玉推到一边,上去迎战。 卿菲的修道时间虽长,底子却薄,木小牧和她对战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林中狂风又起,木小牧用的是之前丁子湛留下的长剑,这剑是丁子湛上山后才用的,与旁人用的笔直修窄的剑身不同,这把剑明显带有弧度,且柔软度比一般的剑来的深。 木小牧乍一用的时候不得要领,渐渐熟悉后发现,这剑随心意而动,锋利无比。 几个交锋下来,卿菲暗自心惊,又见木小牧手中的兵器实在厉害,暗忖她不过是仗着兵器好才在自己手下过了这么多招,一时暗恨起来。 两人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输赢,红玉在一旁见木小牧不落下风,那担心渐渐收了回去,只是仍关切的望着两人的举动。 倒是清越冷淡的立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个女子为他大打出手。 木小牧是受了卿菲之迫不得已迎战,算不得为了清越与人不虞。只是卿菲和清越好歹同门一场,她又那样恋慕他,清越竟像一个陌生人般站在一旁,看她为了自己杀意浓浓,如坠魔道,实在令人心寒。 卿菲心下越想越不愤,当即使出杀手锏,一个转身的功夫,趁木小牧不备,暗器脱手而出,冲木小牧后心而去,去势汹汹,势不可挡。   ☆、第66章 卿菲所掷出的暗器,以木小牧的速度原本可以躲过的,只是那飞来的暗器不知有什么古怪,愣是发出禁锢之力,将木小牧可活动的范围压缩,令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一点冰冷的白光朝自己击来。 卿菲这法宝乃是鬼魂的克星,专治阴邪。木小牧虽不像开始那样魂魄飘渺,但到底还是魂魄,对于这种专治阴魂的法宝,她根本没办法。 就在卿菲以为自己必定的手时,就见木小牧周身突然涌出一股红光,将她整个包裹在里面。法宝碰在红光外壁时被狠狠弹了回来,沿着来时的轨迹朝卿菲的方向而去,卿菲大惊失色,躲已来不及,只能冲在一旁冷眼观望的清越求救。 好在清越虽然对卿菲不耐烦,但也念在同门的情分上出手救了她,免了卿菲受伤的下场。 等红光散去,木小牧这才发现,原本在身边的小狐狸此刻依然不见踪影。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林间突然狂风大作,枝叶摇摆不定。 木小牧伸手挡在面前,以防飞舞的枝叶挂到脸上来。 红玉的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乌发随处飞舞,好不狼狈。 这风来的奇怪,众人心中虽然有疑虑,但是眼下却没有时间想别的。 卿菲受了一场惊吓,清越虽然出手救了她,但面上一直冷冷的,即便此刻狂风乱舞,也不见他上来护着,卿菲才生出的喜悦顿时降了下去。 然而不等卿菲有许多想法,狂风一阵紧似一阵,众人的心不觉提了起来。这风来的这样奇怪,又是这样的晚上,魑魅魍魉所适应的夜晚,什么样的妖怪都会出现。 头顶的月亮被不知哪里来的一团云遮住,原本视线还能清楚瞧见前方,此刻被黑暗包裹。 虽然众人心里慌张,然而避无可避,好像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那么两秒钟,狂风骤然停止,众人抬头。 此刻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下来,雾霭中慢慢显出一道颀长的身形。 是丁子湛! 木小牧原本忧思不定,在见到丁子湛一刹那顿时喜笑颜开。 “你没事吗?” 她奔过去,上下打量丁子湛,见他全身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丁子湛冲她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却抬头看向清越的方向,漫声道:“八百年不见,九皇子当真一日不如一日了。” 木小牧听他开口,顿觉吃了一惊,再去瞧那边站着的清越和卿菲,却见清越蹙紧了眉头,凝神望着丁子湛,眼里有疑虑流出。 “啊,我忘了,你如今已不是金尊玉贵的九皇子,不过是剔除了仙骨的凡人。你想修道成仙,只怕是万万不能了。” 这话说的极为刻薄,木小牧自从和丁子湛相识以来,只知他为人温和谦逊,从不说刻薄人的话,不想今日久别重逢,就听他开口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实在不清楚事情始末。 只是眼下情况也容不得木小牧追根究底,先打发了清越这两人再说吧,想到此处,木小牧转了身同丁子湛并肩而立,看向对面的清越和卿菲。 红玉早已在木小牧奔向丁子湛时就移了方向,转到他们这边来了,知道敌友之分,虽然奇怪才冒出来的丁子湛和木小牧有何关系,但她知道自己的本事同在场每一个比都处下风,是以识时务安静的呆在一旁观看。 从丁子湛开口说第一句话,清越便觉脑中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锤在身上,但细细思索,竟是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熟悉。 清越看丁子湛满含嘲讽的眼神,心有微怒涌上来,沉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丁子湛不管他怎么回答,只是点着头,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如今只是个凡人,十几世的轮回早把你的神智磨去,你如今同当初你所鄙夷的愚蠢凡人一样了,根本没有可值得骄傲的东 西。” 木小牧听丁子湛针对清越说了这许多的话,心中的疑虑也渐渐加重。她仔细打量丁子湛,只觉他面容衣着虽和从前一样,但是神情却大为不同,彷佛比之从前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且丁子湛说话语言刻薄,言辞语气却极为冷漠,整个人身上透出一股疏离来,令木小牧差点怀疑眼前这人是否是她从前所熟悉的丁子湛。 不等她想明白其中原因,那边清越早已被丁子湛激的怒火中烧,按捺不住拔剑而来。 丁子湛伸手将木小牧往旁边一推,柔声道:“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帮你杀了他,咱们再走。” 不等木小牧回应,丁子湛已纵身向前,他手里不知何时拿走了木小牧原本带着的长剑,同清越战在了一起。 清越的本事木小牧是知道的,丁子湛能同他势均力敌战在一起,但绝不是眼下这样明显的上下风。不过来回几招就能看出丁子湛的功力远远高于清越,且丁子湛下得是杀招,招招狠辣,清越每举剑挡一次,便要后退几步,如此一来不消片刻,丁子湛就能轻而易举将他斩杀。 丁子湛杀意浓烈,木小牧不明白,他和清越之间会有什么仇恨,不过一段时间不见,就恨得要杀人了。 木小牧眼睛不错的盯着半空中两人缠抖的身影,那边卿菲见清越抵挡不住,情郎生命危在旦夕,也顾不得之前的埋怨,提剑上前:“我来助你!” 木小牧当即也跟着动了,虽然她知道就算多一个卿菲,以丁子湛眼下的本事,是完全不怕的,不过以二敌一终究是丁子湛吃亏。她怎么会让人这般欺辱他,当即拦住了卿菲,道:“他们打他们的,不用你多管闲事。” 卿菲见有人拦了自己,俏脸一沉,晕出薄怒,又想起之前她对清越吃醋胡闹全是由木小牧而起,当下冷笑道:“好,那我就来杀你。” 木小牧没了长剑在手,同卿菲交战不免有些吃亏。 红玉在下方瞧着自己的便宜师父没有兵器,当即将手中握着的剑脱手掷过去:“师父,接着!” 木小牧当日虽然明说不收她做徒弟,但这些日子教了她不少的本事,已有了师徒之实,红玉便在见木小牧时称她做师父,木小牧也懒得每次纠正,随了她。 现在红玉将自己贴身的宝剑掷过来,木小牧当即握在手里,反身挡住卿菲劈过来的一剑,本已处于下风的她局势顿时扭转。 另一边清越在丁子湛招招杀机中艰难抵御,心里也对丁子湛功力大增而感到奇怪,只是眼下保命要紧,也想不了那么多。 他知道在这么斗下去,两人力量悬殊,丁子湛又是这样非杀他不可的样子,最后只怕自己是活不成了。 他怎么甘心! 如今武力不行,只能智取。 在瞧见请卿菲同木小牧缠斗一起时,脑中忽然生出一计来,当即躲开丁子湛的一剑,朝木小牧的方向飞来。   ☆、第67章 木小牧正防着卿菲呢,谁想到清越会从那边抽身过来偷袭自己,彼时她正挥剑挡住卿菲的一招,后背没有防备,只听得耳边有风急速穿过,直觉告诉她有危险,全身的肌肉有瞬间的僵硬。 卿菲看到清越过来偷袭木小牧,嘴角顿时勾起,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立刻举剑上前,拼着受伤的风险牵绊住木小牧,不让她有机会躲过清越的偷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木小牧却觉得时间过了很久,眼前的一切都放慢了,就连卿菲因为得意露出眼角的细纹都看的一清二楚。 在木小牧视线里放慢的一切动作在一秒钟之后,唰的一下变正常了,那些慢动作突然加快,带着戾气的刀锋擦着她脸颊划过,丁子湛速度快的惊人,但仍不免叫她受了一点皮肉伤。 大难不死,木小牧因为紧张屏住了呼吸,此刻才得以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清越一招不得手,也不纠缠,连卿菲都不管了,立刻反身往另一个方向飞去,几个起落很快不见了踪影。 清越走了,卿菲自然不会留下,几乎是立刻就朝清越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丁子湛没有去追,板过木小牧受伤的脸颊细细看,道:“疼不疼?” 丁子湛问的小心翼翼,看着木小牧脸上的那道伤口,眼里有阴翳闪过。 “没事,比起一条命,受点伤算什么。”再说,她现在魂魄虽能化成实体,但到底不是肉身,所以脸颊上除了有一道划痕外,倒是没有血迹流出。 “师父,你还好吗?刚才那两个都是些什么人?” 红玉奔过来,小心查看木小牧,见她除了脸上有一道伤痕,其他还好。又去暗暗打量木小牧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丁子湛,不知道这人是谁,既然救了木小牧,那应该是友非敌。 木小牧没来得及回答红玉的话,只是看着丁子湛,乍一见他的欣喜此刻才露出来,笑着问他:“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我猜着你不会走远。” 她才想说丁子湛和那只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红色狐狸有没有关系,一转眼见红玉还在,也不好问的详细,便转脸对红玉说道:“一场惊险,幸好咱们都没事。今天天色也晚了,你先回去照顾你母亲。” 红玉知道他们这是有事要说,心里虽然好奇,却点着头答应下来。 等红玉一走,木小牧将丁子湛拉进她暂居的山洞里,丁子湛一言不发,只是伸手在木小牧脸颊抚了一下,有股微热从伤口上流过,等丁子湛松手,木小牧脸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 “他用的是破魂剑,如果我救的不及时,你就没命了。” 木小牧看他一脸不虞之色,忙道:“你还没说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呢,要是我猜得不错,那只出现在你房间的小狐狸,和你有关系吧?” 她猜想丁子湛或许就是化身成了狐狸,可是丁子湛明明是丁将军的儿子,是个凡人,遗传基因注定了他不可能是狐狸精啊,这令木小牧实在想不透。 很快丁子湛就将答案告诉了她,也不用木小牧纠结脑补了。 丁子湛的确不是丁将军的儿子,二十年前丁将军夫妇成婚,多年没有子嗣,即便纳妾,家中也无一子半女出生。 丁夫人从小受的是三从四德教育,虽然对丈夫纳妾有微词,但为了丁家的后代也不得已为之。等到后来见纳的小妾竟也没一个生育的,丁夫人这才慌了起来。 夫妻两个眼见着年纪大了,就怕老天爷让丁家断了后,起早贪黑的烧香拜佛捐钱做善事。丁将军本是战场上为国效力的,手上的人命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丁夫人又迷信,就怕是丁将军杀的人太多了,菩萨怪罪。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妇人上门,告诉丁夫人,某日去某地耐心等着,准保他们有儿子。丁夫人为了儿子都疯魔了,人家说什么她都信,到了那一日到老妇人说的地点等着,就把丁子湛给捡回来了。 丁将军夫妇没能有子嗣出生,丁子湛的出现彷佛是老天的恩赐,两人便将捡来的丁子湛好生教养,只当亲儿子对待,只待将来有一日老去,也有个为自己披麻戴孝的后代。 至于那老妇人是谁,丁子湛并没有细说,木小牧也就没去追根究底。想到这里是聊斋的世界,狐狸精们报个恩送个儿子这种事情也是有的,便将此事放在一边。 “那你怎么突然又显出了原形,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害我担心。” 丁子湛一听她说担心自己,顿时眉目舒展,笑道:“因为我的修为被封印了,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现出原形也是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有来得及通知你。抱歉,害你担心我。” “这么说来,我跟你说话时你应该是有意识的,那我问你是不是丁子湛,你为什么不回答?” 木小牧想到她这一路对着小狐狸说了那么多话都得不到回应,原本还高兴的脸顿时耷了下来,恨恨瞪着丁子湛。 丁子湛被她看得投降,只能将错揽在自己身上,任她提要求做补偿。 说完丁子湛的事情,两人又将话题绕到了清越身上。 木小牧不明白,丁子湛怎么突然表现出对清越极度的恶感来,按理两人除了山上一段时间相处,仇恨不至于有这么大。况且刚才听丁子湛同清越的对话,似乎两人还有其他的仇恨,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旧怨,木小牧实在好奇的很。 “我从未问过你,你自见了清越,可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丁子湛并不回答木小牧的问,反而问她无关紧要的事情。 木小牧眼里露出疑问的神色,慢慢摇着头,才要说,又想起这段时间频繁的梦境,一时迟疑起来。 “你觉得他熟悉?” 丁子湛问这话时,语气中包含着极易察觉的矛盾,像是对木小牧的迟疑而欣喜,却又对木小牧因清越而熟悉感到愤恨和不甘。 “你?” 木小牧奇怪地看着丁子湛,看他这神色像是吃醋了,两人虽没有明确说过心悦对方,但是心里总是有个猜测,且朝夕相对这么久,对对方的心意不说猜中十分,也有七分。 所以,丁子湛的醋意这样明显,倒是令木小牧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吃醋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觉得他熟悉,大概以前见过和他相似的人吧,只是一点印象,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我还觉得你比他更令我熟悉呢,倒像是上辈子见过一样。” 木小牧这样明显的问丁子湛是否吃醋,倒是令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少年霎时红了脸。脸颊虽有红晕,丁子湛却佯作正经岔开了话题,道:“你对他有熟悉感也没什么,八百年前你们曾见过的。” “八百年前?” 木小牧吃了一惊,见丁子湛一脸的坦然,像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一样,不觉问道:“如果八百年前我们真的见过才有熟悉感,那你呢?我见过你吗?” 丁子湛凝视木小牧,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就听他缓缓说道:“八百年前,你曾戏言要收我为徒,将我带上天庭仙山……” 丁子湛打定主意要将一切都告诉木小牧,他的修为恢复的太慢,木小牧的功德袋即将圆满,他原本有信心将她留下,只是八百年前为了使木小牧轮回归道,他耗费了大半的功力,如今尚未恢复完全。 加之木小牧这些日子的表现,即便她喜欢上了他,但是同归家与亲人团聚相比,她不会愿意留下来的,丁子湛没办法强迫她,只好用别的法子。 “你说我八百年前是个神仙,还同玉帝的九皇子成婚做了皇子妃?” 等丁子湛简略的说完她同清越上辈子的关系,木小牧立刻高声怀疑起来,这种事情听着就不像真的。 “如果他真的是九皇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还有我,我为什么会从一个女仙降为凡人,堕入轮回?” 丁子湛只是简略的说了当初九皇子对木小牧一见钟情,撇开玉帝王母的反对,一力娶了她做妻子,不过一年时光便移情别恋,将她冷落。 至于九皇子为何移情别恋,两人又是因为什么被贬下凡,丁子湛并没有提到这个,木小牧自然要问。 “你的功德马上就要圆满了,你会离开吗?” 问到关键的问题时,丁子湛却不回答,反而问起了别的事情。 回家本来就是木小牧的目标,一直以来她都很明确自己在做什么。当日对丁子湛产生好感时,木小牧就暗暗对自己说,她早晚是要离开的,不可能在这里喜欢谁为谁留下,所以一直以来和丁子湛相处,木小牧都秉持着朋友的心态。 这次要不是丁子湛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她不会情绪失控将心中一番情谊表露出来。 然而此刻丁子湛凝神看着她,问她是否回留下,木小牧顿时犹豫不决起来,离开的话她说不出 口,可是要她留下,却又千难万难。   ☆、第68章 留下还是离开,这就像现代那个经常出现的问题,老婆和老娘掉在水里,你先救谁一样,让人难以抉择。 和丁子湛有了长时间的接触,木小牧心里头对他是很喜欢的,如果作为终生的伴侣来考虑,丁子湛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只是为了丁子湛而放弃回家的机会,木小牧开不了口。 “可以为了我留下来吗?” 丁子湛像个执着的小孩,认真的表情是那样单纯,只为了求一个结果,他等了她八百年。 能有这样一个痴情的人爱着,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答应的话就是开不了口,或许她只是喜欢他,这喜欢并不能让她放弃一切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我不知道,突然到了这里,以灵魂的状态适应一系列的生活。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只能当成一个故事,就算你说我前世是紫黛,可我现在只是木小牧,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现在可以不要问我要结果吗?” 木小牧最终委婉的拒绝了回答他的问题,丁子湛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深深的看了木小牧一眼,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 等丁子湛走后许久,木小牧才回过神来,丁子湛离开时留给她的那个眼神令她愧疚不已。 虽然梦里的片段断断续续,她想的并不多,但也知道丁子湛对她的好。或许八百年前她作为神仙曾对他好过,但是这不足以支撑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守候等待。 在丁子湛看来,木小牧的根在这里,她是八百年前的那个紫黛仙子,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被贬下凡后的经历,没有轻重。但这对木小牧来说,那些过往,什么紫黛仙子,九皇子,这才是真正的虚幻,她就是木小牧,有自己的经历,有父母兄弟,木小牧是完全真实的,紫黛只不过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而且,很多事情都只是丁子湛说的,结合梦境也只能连串那么一点,为什么紫黛会被新婚的九皇子厌弃甚至不惜下狠手,为什么两人又同样的被贬下凡,为什么被贬下凡的自己会和九皇子转世不在同一个时代,而丁子湛又为什么非得耗费功力把她从现代拉到现在的世界,他若真的那么喜欢紫黛,不可以去紫黛转世的世界吗? 太多的问题让木小牧想不清楚。 不识真相和牵挂父母亲人这两个人原因让木小牧没办法答应留下来,她不是一无所有的孤儿,她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所以答应丁子湛留下的话说不出口。 而在九天之上注视着这一切的八皇子将视线从木小牧身上移开,转身对身边的杨戬说道:“看来,母后当年是留了后招的,她知道有人会耐不住,父皇要保九弟,只怕终究是保不住的。” 八百年前,玉帝的九皇子对百花仙子座下一个小小的女仙着了迷,执意要求娶对方,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又是九皇子的一时兴起,因为所有的事情在他身上,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热情。 大大小小的神仙们听闻了九皇子力争求娶的消息,纷纷测言九皇子这次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到时候那位被求娶的女仙又要如何自处。 然而所有人都猜错了,他们绝没有想到九皇子成婚只一年就变了心,不仅把新妇关起来不露面,后头竟然传出他早已杀了自己的皇子妃的话来。 突变就这么发生了,王母震怒,斥责九皇子性格暴戾残害妻子,着剔去仙骨被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 众仙事先一点消息没有得到,突然得知九皇子被贬为凡人,还是一向最疼爱小儿子的王母亲自下的命令,就算九皇子真的杀了紫黛仙子,那也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小仙,王母的惩罚不至于这么严重。 所以,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清楚为什么九皇子会遭受这样严重的惩罚。 而一直有妻管严习惯的玉帝这次据理力争,想把惩罚减到最小,最终还是抵不过王母的威压,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贬下凡。 王母曾在九皇子身上下了诅咒,轮回转世,生生世世,紫黛都是他的克星,凡相遇必惨死! 玉帝没办法阻止王母贬下凡间的命令,只能暗地里做一点手脚,将紫黛和九皇子投胎转世的空间错开,这样两人永远都不会遇上,也就是免了九皇子没意识遭惨死的结局。 天庭的这一巨变只有少数资格老的神仙闻到一点风声,作为玉帝和王母的八皇子,他当然对当年的事情也清楚一二,加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了解得也就更多了。 对于这个九弟,八皇子说不上疼爱,他虽早出生,年纪却并不比九皇子大多少,成长的过程自然见识了父母对最小的那个的疼爱程度,就是父母的这种疼爱将兄弟两个的情意拉开了。 但是现在,九皇子又冒了出来,对于这个八百年没有见过面的弟弟,八皇子做不出什么关爱的举动。 “你说,父皇得知此事,会如何处理?” 八皇子问杨戬,杨戬道:“一切自有天意。” “天?是啊,父皇他就是天,可他的意思却总赢不过母后去。我这位九弟怕是要遭一道罪了,也罢,咱们且看看。” 说毕一挥手,面前的玄铜镜暗了下去,镜面上的人物全都消失了。 丁子湛离开了,但是木小牧有感觉,他就在附近没有离开太远,他怪她心狠无情,却又狠不下心真的一走了之,如果一无所获,他所付出的心血就全都成了空气,丁子湛不是这种无私的人,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木小牧看看系在腰间的功德袋,里面五彩晶莹全都是做功德换来的气运,还差红玉的这一个,凑齐了这些气运足够支撑她回到自己的地方。 等木小牧把所有的本事都传给红玉后,对她说道:“现在我的本事你都会了,这世上最厉害的侠客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安心去履行责任了。” 红玉跪在杨桃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她本来就是果断的女子,知道木小牧这样说就是分别之言,也不做小女儿叽叽歪歪的情态,磕完头起身提剑离开了。 木小牧目送她离开,感应到功德袋又鼓了起来,嘴角忍不住挂了笑,她可以回去了。   ☆、第69章 这天晚上木小牧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境的画面十分凌乱。一会儿是丁子湛问她要不要留下来,一会儿又是她被清越和卿菲追杀,终于等她疲惫的逃离了梦境中紧张纷乱的环境,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弟弟,木家只有她和弟弟两个孩子,父母都是农户出身,小时候家境并不好。因为贫穷,木小牧见惯了父母因为柴米油盐家庭琐事而争吵,最严重的一次,母亲提了箱子拉着她要回娘家,再不回来。 可是母亲最终还是留下了,被弟弟的哭声挽留了下来。 多少年以后,木小牧和弟弟都长大成人。在她离开的那个晚上,弟弟曾把当年母亲离开时他所想的心里话告诉她。 “那时候咱奶奶对咱娘是真说不上好,几个儿媳妇里咱奶奶其实是看不起咱娘的,当然,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可是那时候咱娘说要离婚,我哭着留她,最后她还是留了下来。从那以后我就发誓,等我长大我一定好好对咱娘,不让她受欺负。” 同样的话再次响起,像一记鞭子重重捶打在木小牧的心间。 说话的声音离得很近,她往前迈了一步,有柔和白亮的光射进眼里,她不由得抬起手遮住眼睛,在眯起的缝隙里木小牧看到一抹黑影在前方晃动,身影像极了弟弟。 像是有一辈子,她没有见过弟弟了,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身影,木小牧不由得眼睛一热,滚滚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睛,加快步子赶过去,她想喊出声来,她想叫住弟弟,她想让弟弟等等她。可是,无论她怎么加快速度,前方弟弟的身影总是和她有一段触摸不到的距离。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哀叹了一声,道:“怎么办呢?” 不用听她也知道那答案,那是她曾经说过的话,面对弟弟的真情流露,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从小到大她都不如弟弟懂事,家里人常夸赞的也都是弟弟,当然也不忘拿她做一个比较,而木小牧则是常常被啧啧摇头的那个。 或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的惩罚,让她经历这一切来改变自己的性格,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儿。 木小牧一时间对所经历的一切有了另外的定论,一个她能说服自己的定论。 跨前一步,木小牧想伸手抓住前方的影子,她极力想表达自己的意思:“我要回去!” 可是脚下一空,柔和的白光突然被黑暗侵袭了,急速的坠落伴随着刀刻般的风声,木小牧吓得尖叫起来,四肢胡乱的挥舞着,想要找到一个依托的点,让她不再无限的下坠。 砰的一下,木小牧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有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外头虽然天黑了,但是月光很明亮。木小牧起身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口的位置往外看,月亮正过了中天往西走,已经是深夜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华丽繁复的房间很陌生,有风徐徐吹来,窗前悬挂着两围帐幔随风飘动,月色下的轻纱飞舞透出一股静谧的优雅,伴随着清甜的香味,木小牧忍不住抬脚走到了门口,推门出去。 若说里面的陈设已经华贵的让她吃惊,那外头的景色更叫她忍不住惊叹。层层白雾浮动在前方一望无际的荷塘上,仙鹤立在汤中动也不动的睡着,像雕塑一般安静。 脚下的地板是光华平整,木小牧沿着门前的一条路往荷塘挨近,到了近处才发现,围住荷塘的一圈扶栏全都是白玉砌成的,柔和月色下,袅袅的烟雾里,玉色的扶栏发出幽幽的冷光,触手附上去,这扶栏还是温的,没有丝毫凉意。 这样陌生的环境令木小牧越发惊讶了,这里的一切她根本就没有见过,然而冥冥之中却又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令她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 从荷塘处下来沿着一片梅林拐进了小路,本来不是一个季节开放的花,荷塘里已经有了含苞待放的芙蓉,这梅林偏偏也红梅绽放,远远望去点点红星煞是美丽。 因为惊讶,木小牧在梅林里停滞了许久,待她转过一座假山正要再往前走,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 “望儿,娘总算见着你了,自你出生就离了娘的身边,娘日日夜夜的盼着能有这么一天,咱们母子能够团聚。” 接着就是女子的低泣声,完全听不到她说话的对象,那个叫望儿的回应她。 木小牧站住脚步,背后听人说话本来就不礼貌,她原也是误听,如今反应过来当然要离开。怕打搅到那对说话的母子,木小牧轻手轻脚的按着原路返回,待走的远了,那女人说话的声音远去听不到分毫,她这才放松了精神。 而后便是疑惑接踵而至。 木小牧打量着她所经过的一切,这里太美,也太陌生,翻遍记忆她也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把这里当成了梦境,只是这次的梦比以往的更清晰真实,伸手触摸到物体的感觉真切。 似乎每一次梦境来临所看见的都要比前一次更加接近真相,这一次她几乎要以为是真实的境地了。 那么,她现在是紫黛,那个嫁给九皇子却没有撑过一年的倒霉女仙? 她是紫黛,九皇子又去了哪里? 这里静悄悄的,她醒来时还看见了月色,那就是晚上了,天庭的神仙们也会睡觉的吗? 心里猜着,木小牧又重新回到了荷塘,迎面过来一个梳着飞天髻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不等她询问,那女孩就朝她福了一福:“夫人。” 木小牧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怎么就只你一个?” 这姑娘应该是伺候她的丫鬟之类,就听她回答道:“婢子睡得沉,未能及时发现夫人醒来,还请夫人责罚。” 木小牧摆摆手免了她的责罚,问她可见了九皇子,那侍女回答道:“不曾。” 既然问不出什么,木小牧就让她下去了,自己站在荷塘边静了一会儿,自觉没有意思,才想要不要去其他地方再看看,就见荷塘另一头有人影从白雾中渐渐走过来。   ☆、第70章 很快木小牧便察觉自己不能掌控梦境里的这具身体了,在对面那人来到眼前后,她整个魂魄脱离了肉身,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她这才算是真切看到紫黛的模样,娇柔清丽,美貌是她所见过的之最,怪不得九皇子会对她一见钟情。 她看见紫黛充满欣喜的声音,对方的眼睛望着对面英俊却略显戾气的男子,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你回来了,刚才我醒过来没看见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男子却没有回应她的这份温柔,声音略清冷,质问的语气:“刚才你去了梅林?” 木小牧看到紫黛因为九皇子的这句质问脸色出现了一霎的迷茫和无措,但是很快她又笑了,温柔着点头,只不过声音比起刚才弱下去不少:“是啊,我见不到你,又睡不着,所以想出来走走。” “那你是听到了?” “听到什么?” 紫黛诧异地看着九皇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只是想到刚才在梅林不小心听到的那句话,以为夫君指的是这个,于是接着道:“我是听到有人在说望儿,不过……” 然而没等紫黛将话说完,她的脖子就被对面人的大手给箍住了,气息被扼,因为身高的问题,九皇子将她整个人提起来,紫黛脸顿时憋得通红,眼睛鼓着想眨一下都不能,很快眼眶周围泛起了水光。 紫黛的双手紧紧抓住卡住她脖子的那只手,努力想挣扎着脱离如今的险境,偏偏在法力上她根本敌不过九皇子,就是男女力量上,她也只能是被摆布的份。 木小牧在一旁看得焦急,试图闯过去救人,这一冲整个人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木小牧整个人向前栽去,噗通摔在了地上。 木小牧啊一声大叫,整个人就这么从石床上跳了下来,咚咚几下撞在了洞壁上。 原来是做梦。 但是这梦太过真实,木小牧站在喘息不均,心也一直跳个不停。明明她已经脱离了紫黛的身体,可是当九皇子掐住紫黛脖子的时候,那种即将濒临死亡的感觉,她就像亲生经历了一般,恐惧伴随着后怕一齐涌上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木小牧才平息下来,慢慢走回到石床边坐下来。 她将梦里的场景一一回忆了一遍,又将以前梦到的事情和丁子湛告诉她的那些串联起来,关于紫黛为什么突然被九皇子冷落,她似乎已经有了猜测。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如果清越就是九皇子的话,那么就算他违反了天条杀了紫黛,但是他是玉帝最为疼宠的小儿子,被贬下凡、剔除仙骨且永世不得成仙的惩罚对于九皇子来说未免太过严重。 下令这种惩罚的又是一向疼爱九皇子的王母,这实在令木小牧想不明白。 现在再想梦中听到的那句“望儿”,那女子明显的是对方的生母,偏偏母子两个因为某些原因不得相认,所以才有那一场悲喜交加的见面。 九皇子听闻紫黛去了梅林,以为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世,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他都要杀人灭口。 九皇子,他根本不是王母的儿子! 所以,在知道真相后,王母才会大发雷霆,借着紫黛被害的事情将九皇子打下凡间。只不过九皇子不是王母的儿子,却又确确实实的是玉帝的骨肉,他是玉帝和其他女人私通背着王母生下的孩子。 不但没有养在外面,还瞒过了王母,将九皇子充作了王母生的孩子,这一养就是几千年。 这样的大事流出,众仙家定会议论纷纷,对于玉帝此人是否再有资格坐在皇位上而产生动摇,再加上王母的施压,玉帝最终还是同意了王母对九皇子的惩罚。 木小牧一时又想起丁子湛来,他说是因为喜欢才耗费半数的功力开启时空轮回,将她的魂魄从异时空招到了这里。然而细想来,丁子湛这一招只怕早就在别人的算计里。 木小牧摸着她腰间已经鼓满的功德袋。 按理功德袋圆满她也该回家了,可是过了这么些时候,她一直呆在这个山洞里,没有半点可以回去的契机出现。 “丁子湛,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木小牧当即奔出去,对着空荡荡无人迹的树林喊起来,她知道,丁子湛一定就在这附近,他一定知道,为什么功德袋圆满了,她还是没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你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生气了。” 木小牧喊了几十遍,然而整个树林除了鸟叫声,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丁子湛在故意躲着她,他一定知道功德袋的原因。 木小牧原地坐下去,不能回去,那她现在呆在山洞里等也不是方法,不如出去,说不定还能找机会。 从没有哪一刻她回家的愿望如此强烈,强烈到任何人和事都不能阻止。 既然丁子湛不能帮她,那她就自己去想办法。 木小牧相信,既然她只能魂魄穿来这个世界,并且一直以灵魂状态逗留,一定程度上已经表明,她是有回去的可能的。 功德袋已满,没能回去,木小牧猜想,或许需要一个契机。 因为八百年前的事情,可以说她和清越还有因果恩怨没有了结,为今之计,她需要找到清越,看看能有什么机会找到回去的办法。 想到这里,木小牧开始坐不下去了,反正也不需要休息,当即起身。 那天清越和她一战,逃走的方向是东南方,正是通往紫霞观去的。木小牧上次去紫霞观的记忆实在不怎么好,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跺着脚朝紫霞观的方向飞去。 待她走后不到一刻钟时间,丁子湛从另一处树后转了出来,他望着木小牧消失的地方,良久长叹了口气,不管到什么时候,上辈子和这辈子,她最终都能狠得下心丢下他。 丁子湛不远不近的跟着木小牧,他知道她聪明,有些事情不需要特别的点透她也能想明白。 木小牧能来这里,不单单是因为他耗费功力启动轮回盘招了她的魂魄,更因为,王母需要她来!   ☆、第71章 这世间一切都讲究一个因果循环,而木小牧恰恰就是清越的因,上一世没能讨回一个结果,如今是清越还账的时候了。 就在木小牧和丁子湛为前路茫茫堪忧的时候,凡尘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另一双眼看在心里。 “娘娘?” 一旁的青鸾仙子欲言又止的看着王母,见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流光镜上,要出口的话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觉得我残忍?” 王母回过头,一双眼睛无悲无喜。她穿着雍容华贵,尽管容貌美丽,整个人却透着无尽的沧桑气息。 “不,小仙只是为娘娘感到委屈。” 青鸾轻轻摇头,她是最早跟在王母身边的人,自然知道王母对玉帝的感情。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可她也是个女人,是个妻子。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王母同意了七仙女与凡人董永结为夫妻,却要狠心拆散织女与牛郎。 青鸾却是知道王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如果当年玉帝没有恋上凡间女子,王母不至于对仙凡相恋有那么大的反应。 正是因为玉帝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王母才会变得格外固执,坚守人神不能相恋的天条。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蛮荒众神的时期已然过去,整个天庭重整秩序,从玉皇大帝往下众位神仙各司其职。 王母作为玉帝的妻子,两人从亿万年前就开始历经磨难,最终修得正果。 只是,这亿万年的时光太久远了,即便神仙的日子没有长短之分,可夫妻俩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总是会经历坎坷。 王母为玉帝生了七个女儿,九个儿子。可最终她生平最疼爱的小儿子却欺骗了她。 当年清越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又有玉帝帮着隐瞒,他却一直担心真想大白的那一天。那天清越的亲生母亲偷偷去看自己的儿子,不想被紫黛仙子听到,而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紫黛却让清越担心了。 惶惶然之后清越生了杀心,至于紫黛是他的千求万求才得来的妻子,但是和玉帝王母最疼爱的小儿子相比,妻子的死活自然算不了什么。 紫黛先是被冷落,而后遭囚禁。清越本以为可以让她死的无声无息,不想一个不注意,他辛辛苦苦想隐瞒的真相最后却被紫黛亲口宣扬了出来。 那时的紫黛几经磋磨,已经对清越不抱希望。她本来不知道清越为什么会突然对她变了态度,但她本来就聪明,从清越对待她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细节,再联想到那天晚上听到的话,紫黛最终猜出了原因。 如果她不反抗,清越最终都不会放过她。左右都是个死,紫黛最终选择了把清越的身世曝光,她知道清越不是王母的亲生儿子,所以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王母身上。 她赌王母会救她,即便玉帝发怒,王母也会救她。 最终她赌赢了。 紫黛被剔除仙骨贬下凡间,原本玉帝想留清越一命,却抵不过王母的坚持。 紫黛和清越两人都被贬下凡间,与紫黛永世沦为凡人相比,清越还有返还仙界的机会。王母当时并没有强烈的反对玉帝的命令,却在私底下作了安排。 清越的死劫是他魂飞魄散的唯一弱点,而王母亲手将这个弱点放到了紫黛手上。玉帝随后知道,急忙做了挽救,将两人打入不同的时空轮回,这样一来,无论怎样投胎转世,紫黛和清越都不会碰面,也免了他命丧的结局。 只是王母怎么会让他如愿。 八百年过去了,当年紫黛救下的小狐狸耗了自身大半的修为转动轮回盘,让她穿越时空进入到清越投胎转世的世界。 “这一切到现在终归是要有个了解了。” 王母闭着的眼眸缓缓睁开,凝视着远处,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天庭的另一端,知道紫黛的转世已经回来的八皇子正和杨戬商议,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玉帝。 “早些年父皇一直警惕母后,谁都想不到她会忍耐八百年。” 八皇子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杨戬,颇为为难的向他征求意见:“一边是父皇,一边是母后,你说我该怎么做?” 虽然九皇子并不是王母所出,但他们兄弟自小一起长大,八皇子同九皇子的关系又一向要好,现在知道他有性命之危,八皇子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这事事关父皇母后,八皇子不想让母后伤心,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魂飞魄散。这样左右为难的选择,八皇子只能求助于好兄弟杨戬。 杨戬道:“此事该问殿下才是,殿下心里想什么,就放手去做。” 杨戬并没有直接给出有用的注意,八皇子叹了口气,继续道:“九弟之事虽然令母后伤心不已,可千错万错也不该怪在他身上,到底养在身边这么多年,那女人也早已化为尘土,母后何必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八皇子作为一个男人,并不能理解女人在男女关系上的斤斤计较。 王母想让清越魂飞魄散,也的确是惩罚过重,但是杨戬接着提醒八皇子:“娘娘却并没有亲自动手,她把这份因果算在了紫黛身上。” 当年是九皇子招惹的紫黛仙子,而后又怕他的身世消息泄露,想要对自己的妻子痛下杀手,如果不是最后紫黛逃了出来,其下场和魂飞魄散也无异了。 “紫黛仙子本有仙骨,即便因为玉帝迁怒贬她下凡,只要得了机遇潜心修炼,仍旧有返还天庭的希望。只是因为九皇子……” 说到这里,杨戬住了口。剩下的话不用他继续,八皇子也知道。 九皇子当初对紫黛下了杀心,对其进行了抽筋剥骨般的折磨,就是想让她消失于三界六道,永远将秘密瞒住。 八皇子沉默了片刻,道:“母后终归是了解父皇,她知道哪一处下手能令父皇无法还击。为今之计只能希望紫黛仙子手下留情,若她记恨八百年前的事情……” 八皇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若记恨那是人之常情,他虽不愿眼睁睁看着九弟去死,可也不能阻挡紫黛仙子为自己讨回公道。   ☆、第72章 自那日和清越交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木小牧一直在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起初木小牧想要丁子湛帮她,奈何对方不愿意,没有办法,木小牧只能自己去想。 最初她是没有方向的,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只能跟以前一样随意行走,碰到不平的事情就伸手帮一把,攒功德。 丁子湛一路跟在后边,最开始是偷偷的,等木小牧发现,他随性直接跟在后边。 如果是平常小事,丁子湛会跟木小牧搭上几句,要是木小牧想问怎么回去,丁子湛是坚决不开口的。几次下来,木小牧就放弃了。 这天从山上下来到了掖县,木小牧找了一片背阴的地方坐下来细细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丁子湛隔了两步远停在那四处张望,见木小牧神情沉思,想了想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说道:“你就真的那么想离开?一点不念我的好处。” 木小牧抬头看他,见丁子湛说这话面色很是平静,不像之前那么委屈。 将腹稿揣摩了一遍,小心说道:“我当然是念着你对我的好,可是你是知道的,我爸爸,就是我爹娘还有弟弟都在等着我回去,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他们。你也有父母的,丁将军和丁夫人那么疼爱你,难道你就愿意舍弃他们吗?” 丁子湛沉默了片刻,道:“就算我帮你,你也走不了。清越的那笔账还没有结束,你还要留在这。” “清越的帐?” 木小牧愣了一下,不甚明白丁子湛的说法。 “虽然不那么清楚,但是你应该想起一些东西,关于八百年前的事情。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清越是什么人?” 丁子湛面色肃然的看着木小牧,木小牧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去,慢慢道:“有过怀疑,只是并不确定。” “那你现在对他的感官如何?” 木小牧抬头,见他视线牢牢盯着自己,似乎迫切想知道她对清越的感觉。 木小牧摇了摇头,道:“只是做了些梦,梦里的片段并不清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究竟怎么样才能回去,而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连串起来,加上那天你对清越说的话,让我不得不怀疑,清越的身份。” 丁子湛忽然笑起来,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 木小牧不知道他这一笑代表着什么,只是莫名觉得心里郁塞。 “其实以你的聪明,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知道。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说到这里丁子湛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下去。 “清越就是当年的九皇子,玉帝最疼宠的小儿子。当年九皇子的身份高不可攀,谁知最后竟然会有那样的身世。” 丁子湛嗤笑一声,“堂堂尊贵的天庭九皇子居然是玉帝和一个凡人私通生下的孽种,不但如此,竟然还能骗过王母。” 木小牧越听心下骇浪越汹涌,这可是天庭的大秘密,玉帝这么费心苦遮,想必是极为爱重那位凡间女子和他们的孩子。只是这样做终究对王母太过残忍。 丁子湛又把当年的事情一一细数给木小牧听,当年紫黛仙子误听九皇子和其生母的谈话,被九皇子察觉,为保住这个秘密,九皇子用计想将紫黛无声无息弄得魂飞魄散,不想被紫黛识破闯了出去。 “这么说来我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意外,你说是你用了轮回盘将我的生魂带来,但这后边必定有王母的身影。她对当年的事情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又忌惮玉帝,所以想来个借刀杀人。” 见木小牧一点就通,丁子湛笑着点头。 “既然你知道,就该想到,如果清越不死,你就回不去。” 木小牧僵了片刻,道:“如果我不愿意杀他呢?” “即便你不想,清越也不会放过你。他会想起一切,等他知道你就是他命中的劫难,你觉得他会坐以待毙?你二人的结局早已注定,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木小牧觉得,丁子湛说出这话时的语气格外无情,不自觉得有些气闷。 “死就死了,说不定死了就回去了。” 因气氛丁子湛的态度,木小牧一时赌气便说起这话来。 丁子湛不觉一笑,道:“你若真的死了,那可就在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眼下就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舍不得现世的父母亲人,若你当真舍不得,那就不能手下留情了。” “你!” 木小牧气的一跺脚,不知怎么回事,丁子湛今日是铁了心要跟她呛声,说的都是她不爱听的话。 丁子湛见她生了气,再要说什么,忽然见旁地里窜出个影子来,直直扑向木小牧。 木小牧不妨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旁边闪了一闪,那人影失了目标,步子挺不住顿时踉跄了一下,堪堪撞在树影里。 待那人稳下身来扭过头去看一身道姑装扮的木小牧,噗通就跪了下去,凄凄惨惨的哀求道:“圣姑救命,请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夫人和小姐吧。” 说着拼命磕起头来,木小牧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额头已经出了红印。幸好这里地面还算平滑软绵,要是一地的石子,可不得把个小丫头的皮给磕破了。 “这是作甚么,赶紧起来说话。” 木小牧赶紧把人搀起来,这丫头瞧着眼生,木小牧根本没见过她。她虽然穿着一身道姑装,但是一路过来很少有直愣愣跑过来向她求助的。眼下这丫头一脸的凄惨样,只怕是也没了办法,病急乱求医求到了她的头上。 “先不忙着哭,说说你有甚么难事需要我帮你。” 原来这人是掖县富户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因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张家又是心存人善的人家,对家中下人一向宽和。 张家大小姐人长得漂亮,和贴身丫头的感情自然也好。原本生在张家这样的人家,从小养尊处优,长大后再由父母做主寻一户好人家,张家小姐的日子不会难过。 只可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半年前我家夫人忽然得了疾病,老爷叫人请了县里最高明的大夫帮忙医治,谁知大夫换了好几个,谁都说不出我家夫人究竟得了什么症。方子换了好几副,药也没停过,眼见着夫人就要不行了,我家老爷不知道从哪儿领回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女郎,说是能看好夫人的病。”   ☆、第73章 原来,张老爷为着夫人的病心焦,有一日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忽然听见有笑声传来,紧接着从院门外进来三个美貌的女郎。 这三个女郎年纪不一,前头两个做妇人装扮,最小的女郎梳着未婚的发饰,长相无一不是国色天香。 只见那两个妇人笑嘻嘻的拉着年小的女郎,对张老爷说,她们的妹子今生和张老爷有缘,所以特意过来结为夫妻。 张老爷当时随口答应,不想晚上那年轻的女郎就穿着盛装过来了。张老爷见她容貌艳丽,当晚两人就成就了好事。 那女郎知道张老爷为夫人的病心忧,便提出自己会医术,可以帮忙治好夫人的病。于是就有了张老爷领着人去给张夫人看病的事情,等张夫人的病好后,张老爷对这女郎更为喜爱了。 女郎成了张老爷的妾侍,因为张夫人的病是她看好的,所以张夫人对她也算客气,这女郎在张家的地位渐渐地重要起来。 这件事之后不久传出了这女郎并不是人而是狐妖的消息,有下人私底下与人玩笑,称这女郎为狐夫人,不想转天就头疼起来,怎么也不见好,直到女郎提点了一句,吓得那下人赶紧称罪,这才免了头疼的祸事。 自此之后,狐夫人在张家的地位更盛了。渐渐地,外头人只知道张家有个年轻美貌的小夫人,不知道张老爷还有个原配妻子尚在人间。 几年以后,张夫人的独生女儿渐渐长大,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张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狐夫人曾对张老爷说,他这辈子没有儿子缘,张老爷深信不疑,便准备以后给女儿招个入赘的女婿,接手张家的家业。到时候女儿生了孩子将其中一个冠上张姓,张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到了女儿该出嫁的时候,狐夫人算出掖县毛家的儿子将来有大出息,主张把张家小姐嫁给毛家的儿子。 张老爷对他这狐夫人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即便一开始觉得毛家出身贫寒,与自家相差太远,可他也深知自家夫人的料事如神。 既然毛家的儿子将来有大出息,那么在他未发迹前将女儿嫁过去,再资助他读书赶考,自然是雪中送炭的事情。等将来毛家有了出息,张家的功劳自然是首位的。 张老爷和狐夫人想的都很好,只可惜张家小姐对这门婚事却是一万个不愿意。张夫人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她本来就不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个落魄的寒门书生,女儿又这么反对,自然跟张老爷有了矛盾。 自从狐夫人做了张家的二夫人,张夫人的位置就尴尬起来了。因着有个救命之恩的名头压着,张夫人对着老爷的这个小妾自然不能太怠慢,加上她身体尚未康复,后院的一应事务都交到了狐夫人手中。这几年下来,张夫人也就空有个大夫人的名头在了。 大家都敬畏狐夫人的本事,加上管家的这些年狐夫人对待张家下人宽严相济,收服了一帮人。 如今张夫人因为女儿的婚事想要重掌中馈,却是有心无力。 张老爷下了决定,张小姐的反对根本毫无用处,母女两个在这家里竟是无计可施,只能天天以泪洗面。 张小姐想着狐夫人既然是狐妖,那她必定有弱点。只要找到本领高强的道人,肯定可以收服家里的这个妖怪。 张小姐的贴身丫鬟名叫墨竹,她见自家小姐和夫人整日愁眉不展,便自告奋勇帮她们出去寻找高人。她是丫鬟,外出自然比小姐夫人方便许多,便是那手眼通天的狐夫人也不见得天天盯着她。 只是墨竹在外头苦苦寻了半个月,却没找到半个能敌过狐夫人的道人。那些看着仙风道骨的捉妖人也拿狐夫人没办法,张家小姐眼见着就要绝望了,墨竹想着哪怕只有一天,也得去找,说不定就找到了能制服狐夫人的高人呢。 “圣姑,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和夫人,那狐妖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非要把我家小姐嫁给毛家的儿子。我家小姐金尊玉贵,要真的嫁到毛家去,那样的生活她怎么受得了。” 墨竹偷偷去过毛家,本以为狐夫人说的有大出息的人,家中再如何贫寒,也至于落魄到哪里去,结果毛家比她想象的差的远。 家徒四壁不说,毛家的父亲帮人赶羊放牧,毛家的儿子也是一身破烂。 若是仅仅如此倒还罢了,偏偏毛家儿子那日与人玩笑,说他夜间与一美艳的狐妖相会,二人如何的云雨相会,直听得他那一众书生朋友哈哈大笑,直说他有艳福。不仅有掖县第一富户的千金小姐下嫁,连那美艳的狐妖都来亲近相会,果然是个有大才华的人。 这话只把墨竹听得面红耳赤,心中郁愤。这样的人如何配的上她家小姐,还没过门就开始幻想左拥右抱,等将来真的有了出息,她家小姐岂不成了对方的踏脚石。 回到家把这事情跟张小姐一说,几个人对这婚事更加反对了。 “既然你说曾找道人去张家捉妖,难道竟没有一个能收服那狐夫人?” “没有,那狐夫人本事高的很,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道人们开坛摆仗,一应准备齐全,最后却都惨叫着逃了出去,只说自己本事不够,还称狐夫人是狐仙。可她既然是狐仙,为什么非得逼着我家小姐嫁给她不愿意的人家。狐夫人又有那样料事如神的本领,难道她竟不知毛家的儿子是什么德行?” 墨竹脸上尚挂着泪珠,她比张家小姐要小上一岁,如今也不过才十四。这样稚嫩的年纪,婴儿肥的脸上却全是愤慨和坚毅。 木小牧安抚她道:“你先不要着急,既然这事事关你家小姐的终身幸福,我一定尽全力帮忙。现今距离你家小姐出嫁还有几日?” “三日,后日毛家就要来人迎亲了,老爷把嫁妆都准备妥当,小姐被关在房里,一日三餐都不许出来。” “那你现在回去,让你家小姐暂且安心。至于你家那个狐夫人,到底是真的好心,还是假意,很快就能知道了。” 许是木小牧说的斩钉截铁,给了墨竹信心。墨竹抹干了眼泪,谨慎地回了张家。 待墨竹离开,丁子湛看木小牧摸着下巴沉思,便问她:“你想到什么了?” 木小牧抬头,看着丁子湛突然笑起来:“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也是狐妖,对吧?” 丁子湛脸一黑:“不要平白拉低我的身份,我明明是九尾狐仙。” 木小牧嘻嘻一笑,点着头道:“是,你是狐仙,那你的本事肯定比张家的那个狐夫人要强得多,拿下她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还未见着人呢,就所要抓对方,不怕抓错了人。” 丁子湛看她一脸的不在乎,不由气恼。 “抓错人倒是不怕,只要咱们的本事比她强,就不怕被对方给伤了。再说,我这不是做两手准备嘛,以防万一。万一对方是个坏的,咱们也不至于吃亏。” 丁子湛道:“那就是没有把握,那你还对那小丫鬟说的信誓旦旦。” “我那是安抚她,怕她回去耷拉着一张脸,叫张家母女两个更没希望了。好了,别说那么多了,走吧,咱们去毛家。看看毛家儿子晚上跟什么狐妖私会。” 木小牧转身,扯住手里的半仙招牌收起来,踏步朝人群拥挤的地方走去。   ☆、第74章 既然墨竹听到毛家儿子跟人炫耀晚间有狐妖与之相会,那么就由不得木小牧去联想张家的那位狐夫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毕竟这一切来得太过巧合。 询问了毛家的住所,木小牧看看天色,已过正午,便问丁子湛:“毛家倒是不用这么急着去,你饿不饿,咱们找个地方先吃饭了好了。” 丁子湛点头:“好啊,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了。” 两个人寻了个面馆小摊,各自要了一碗阳春面,边吃边听周围人的议论。 木小牧有心听一听毛家的事情,偏偏碗里的面吃了一半,也不见人说起这件事。她那眼睛去看丁子湛,见他只顾着低头,全没看见自己给他使的眼色,不由得伸脚在他腿上踢了一下。 “你干甚么?” 丁子湛抬头看她,眼里满是不明白,彷佛他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木小牧哼了一声,道:“你少装糊涂,明知道我是甚么意思,还在那里装哑巴。” “我是真不知道,真的,只顾着吃面了。你想说什么?” 木小牧望着他笑眯眯的样子,也顾不得跟他耍嘴皮子,张口叫面摊帮忙的伙计过来,说道:“壶里的茶水凉了,你帮我们换一壶新的。” 等伙计拿了新的茶水过来,木小牧便做好奇状问他:“我听说这两日掖县出了个新闻,首富张家准备把独生的女儿下嫁给一户穷书生,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木小牧怕她那一身太过显眼,引来狐夫人的注意,便把半仙的招牌撤了,做个女扮男装,同人问起话来也方便。 那伙计听木小牧这样问,顿时笑起来:“您这消息可得的晚了,这算不得甚么新闻,早半年就传张家老爷要把自家女儿嫁给毛家的儿子,大伙儿都以为是谣传,不想这两日张家张灯结彩,毛家儿子也是一脸的喜气,到处去置办新婚用的家具物什。你还别说,这毛生还真是走了八辈子运了,居然能娶到张家小姐,还不是入赘。” 伙计说道这里时一脸的艳羡,恨不得自己就是毛家的儿子,可以一步登天,美人儿金钱一举双得。 木小牧开口打断他的幻想,道:“这么说来毛生还真是走了大运,怕是祖上积了大功德,才能攀上这么一门好婚事。” “嘿嘿,他毛家祖上有没有积德咱可不知道,可是这毛生得了狐仙的青眼却是大家伙儿都认同的事。您瞧瞧,张家有位出名的狐夫人,点这名说毛生将来能出将入相,又大造化。这到了晚上,那美艳的狐仙就自动上门,毛生可不就是有大造化吗?” 伙计一说毛家的事情,旁边一桌吃饭的两个年轻男子也来了兴致,接过话头说道:“毛生那日跟人炫耀,说他晚间私会美人儿,这事谁都没见过,就凭他一张嘴。 乔生他们几个昨晚上还偷偷去了毛家,结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早上他们几个还去毛家笑话了毛生一通。我看这小子是得意过了头,以为张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别的美人儿也都对他青眼有加了。” 这俩年轻的男子穿的斯文,穿着打扮一看也是读书的,只不过神情举止流气十足,半点不见读书人的清高。 这两人说起毛生的时候带着几分嘲讽嫉恨,只怕对于毛生能娶张家小姐,他们心里也是羡慕的紧。 木小牧又问了些其他的事情,她这一路见多识广,只要愿意,同别人交谈时幽默风趣,一时间几个人倒也聊得颇有兴趣。 饭毕,木小牧拱手同那两年轻男子告别,转身朝毛家走去。 丁子湛跟在后边走的颇为悠闲,显然对于木小牧的计划他并没有担心。木小牧见他神情平静,猜想多半还是在跟自己怄气。不过这也说明这位狐夫人和与毛生私会的狐妖对她构不成威胁,倒是让木小牧放心了许多,对于晚上的捉妖行动有了九分的把握。 天很快就黑了,掖县没有夜市,所以等太阳落山后视线里的光明很快就消失了,除了别人窗户口传出来的微弱烛光可以看到模糊的事物,想要清楚的看东西却不容易。 丁子湛不知道从哪儿提了个白色的灯笼,烛火透过糊在灯笼外围的粗糙白纸照着周围一米左右的范围。昏昏黄黄的,伴着安静的夜,两个人走在无人的小巷里,空气里无端生出几分冷意来。 木小牧悄声问丁子湛:“若是咱们碰到那只狐妖,你有把握对付她吗?要是你的伤还没好,就在一旁看着,我敌不过了你再出手。” 丁子湛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灯笼,地上的一圈光影跟着晃动,只听他道:“放心,你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 这就是变相的给她鼓励了,木小牧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的弧度一再扩大。 毛家的房子并没有因为张家小姐要嫁过来而重新修整,尽管是晚上,但是透过窗户的光隐约可以看清房子的轮廓。 毛家住的是土坯房,房檐矮小,院子也不大。木小牧摸了摸外面围住院子的一圈栅栏,栅栏做的很敷衍,稍稍用点力就能拔下来。 从外头往窗户里面看,直接就能看到对面的土墙,墙体上的裂缝清晰可见。 “呜~~” 还没等木小牧进去,隔壁院子里就传来狗儿的呜咽声。丁子湛抬了抬手指,那呜咽声很快就消失了。木小牧正想进去,就被丁子湛拉住了袖子。 “你干甚么?” “等一下。” 丁子湛说着微微抬手,在身前拂了一下,眨眼变作一只小巧可爱的红色狐狸,纵身一跃跳进了木小牧的怀里。 “耍流氓啊!” 嘴里虽然嗔怪,木小牧却合着双手将怀里的小狐狸抱紧,收敛的气息轻飘飘的转到毛家燃灯的窗户下,将自己的整个人缩在黑影里。 里头毛生的爹正在跟儿子嘱咐结婚的事情,听毛生爹的话,木小牧判断这人对于和张家的婚事倒没外人想的那么高兴,甚至还有些战战兢兢。 “既然张家小姐要进们咱们毛家的门做媳妇,你就得好好对待人家。一个千金小姐委屈嫁到咱们家来,指望着你将来考试有出息,读书的事情就不能放松了。” 毛生道:“这事儿子晓得,爹你不用操心,只管等着儿子把媳妇娶进来,到时候给您生个孙子,给咱们毛家传宗接代。” 毛生爹叹了口气,并不为毛生的话感到兴奋,反而道:“这些事情远着呢,我只是担心,这样的好事居然会轮到咱们头上。俗话说得好,天上总不会无故掉馅饼,我就是担心啊。” 看来毛生爹并没有为这突然来的富贵砸晕了头,他也知道好运不是无缘无故找上门来。 只是毛生却不耐烦考虑这个,道:“爹,您老人家就是想太多。张家老爷亲口说的,要把他家小姐许配给我,眼见着这婚事还有两天就到了,您就别在这瞎操心了。好了,我要回房读书了,您也赶紧睡吧。” 说着毛生起身进了里间的书房,木小牧窥着窗户看了里头毛生爹一眼,见他白着头发,褶皱着一张脸,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同一身体面的毛生比简直是两个极端,教人瞧着忍不住生了同情心。 木小牧慢慢从南边的窗户退下,转到毛生书房去。她思量着那狐妖要是来,肯定是从窗户这进来。未免还没观察就被人察觉,她隐了身形从窗户进去,左右瞧了瞧毛生的书房,见这房子虽然陈旧,四面墙上却挂满了字画,倒是比外面看着整洁舒服许多。 木小牧瞧中了一副不起眼的山水画,慢慢飘着融进了画里。   ☆、第75章 毛生的人品如何暂且不论,就木小牧进来看他这满墙的字画作品,也能看出这人在文采上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她选中的这幅山水画着墨大胆随意,云山雾罩中青峰隐隐,其中露出的一点屋檐掩藏在山腰里,木小牧就藏在这屋檐下,轻薄的山雾,隐藏了她的身形。 毛生的卧室和书房是在一起的,床榻就摆在西墙根,书桌则在南墙靠窗的位置。 桌面上点一盏油灯,毛生先是拿着书摇头晃脑的背了一段,然后不知怎么就转到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上面。 毛生一边边念着,一边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脸上还带着痴迷的笑意。估计是想到了什么人间美事,只是那笑容在木小牧看来令人不怎么舒服。 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三四遍,毛生卷着手里的书往掌心一拍,快步走到书桌前,展开一张纸开始在上面作画。 起初木小牧只看见他在纸上点了黑墨,先是用细细的线条勾勒,渐渐轮廓出来,隐约瞧着是个人。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等到夜已过半时分,毛生的这幅美人图终于画好了。毛生拿起笔在美人儿的左侧写了两句话,正是他刚才念得那两句。 只见他小心翼翼伸手将画的两端轻轻捏住,慢慢立起放在眼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画上的美人,露出相思之意来。 木小牧在画里呆了这么久,眼皮都忍不住要合上了,见毛生居然还是一副亢-奋的样子,不由得张嘴打了个哈欠。 不待她这哈欠打完,自南窗外吹来一阵风,油灯的火焰顿时左右摇摆起来,木小牧原本疲惫迷糊的精神顿时一凛,抱着丁子湛的手也跟着一紧,下意识的戳了戳他。 丁子湛本来就没睡,只是眯着眼睛养神,结果木小牧还怕他睡着了,在他屁股上使劲戳了戳。丁子湛回头就在她手指上舔了一口,木小牧赶紧松开戳他的手指,两个人敛声屏气盯着外面。 与木小牧二人的小心翼翼不同,毛生在油灯忽闪的时候,脸上立即露出喜色,迫切的盯着窗外,轻柔的声音里完全不见同他老爹说话时的那股不耐烦。 “七妹,你来啦!”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毛生笑着放下手里的美人图,等着窗外来的美人儿现身。 为了迎接对方的到来,毛生把两扇窗子推开,只见外头原本黑漆漆的一片很快有了明色。 一团白雾似的东西轻飘飘的从远处移到眼前,白雾朦胧神秘,携裹着香风渐渐散去,眼前出现了一个衣着艳红色的绝色佳人,木小牧原本是偷窥抓人把柄的,结果这女郎一现身,令她眼前不由得一亮。 难怪毛生一刻不忘的念着,这狐妖长得令她这个女人看了都移不开眼,男人要是同这样容色的女人过一晚,当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个被叫做七妹的女子一现身立刻冲着毛生娇媚一笑,声音婉转更胜黄鹂鸟,甜美中带着娇嗔。只听她道:“这么晚了郎君怎么还不安寝,莫不是在等妾身?” 毛生几步上去握住七妹的手,一边揉搓一边说道:“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他说着话,一边牵手将人往床榻上引,七妹格格一笑,抽开被毛生握着的玉手,掩嘴斜了毛生一眼,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也不是第一回了,怎么还是这般急色。你今日这样稀罕我,等来日娶了张家美貌的小姐,可就要把我忘了。” “怎么会,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七妹呀!” 毛生急忙赌咒发誓,伸手就将七妹搂在怀里。他嘴里说着动人甜美的情话,手上粗鲁无礼的动作却令人观之蹙眉。 七妹在他胸口推了一把,神色丝毫不变,笑着道:“我不听你这些好话,你只管拿话来哄我,等你娶了张家小姐,哪儿还会还记得这些。” 几次被推开,急色的毛生也知道她这不是玩笑,只好罢手,做一派斯文状,道:“我的为人怎样你是清楚的,始乱终弃的事情我万万做不出来。好七妹,你要怎么才肯信我说的话?” 七妹笑着在他面上扫了一眼,慢慢走到书桌旁将毛生画的那副美人图拿起来仔细端赏。 “我心系七妹,恨不得日日同你在一起,可你神出鬼没,我只好画一幅你的画像放在身边,以慰相思之苦。” 毛生终归不忘在美人儿面前表忠心,七妹果然笑起来,一幅高兴的样子,道:“你若果然这样,也不枉费我对你的一片痴情。” 毛生见她笑起来,不同刚才嗔怪的模样,顿时一喜,又要伸手去拉她。 七妹并未抗拒,顺了他的动作。 “我虽知你心中有我,只是你我二人终归人妖有别。等你同张家小姐成婚后,我将与君分别。” 七妹这话一出,毛生顿时不乐意了。 “我同张家小姐成婚并不影响你我之间啊,你若是不喜欢,那我,那我不娶她就是了!”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只是刚才犹豫的语气又透露出他对这门婚事的不舍。一个家徒四壁的男人,有一天突然被幸运砸中,不仅有千金小姐愿意下嫁,连同家里的富贵都一并送给他,这天下只怕没有哪个男人是不愿意的。 七妹笑起来,白玉般纤细的手指轻抚着毛生的脸颊,慢慢摩挲着他的轮廓,嗔怪道:“我是那样拈酸吃醋的性子嘛,妾身也没说不让你娶。只是,唉!”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知道我是狐妖,人妖结合总归不是常理。你与我前世有缘,所以今生我才会来找你续前缘。可咱们终是情深缘浅,那张家小姐与你在月老面前牵了红线,你二人注定要结为夫妻。等将来你入官拜相,夫妻琴瑟和鸣,别忘了妾身就好。” 毛生忙赌咒发誓,说今生定不负她。如果七妹愿意,他可以迎娶七妹做平妻,同张家小姐平起平坐。 毛生的誓言令七妹嫣然一笑,两人正要进入正轨,原本关上的窗子突然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急剧的风吹将;两扇窗子打的啪啪响。 与七妹来时的风不一样,这阵风携裹着烟尘来势汹汹,毛生才把人推到床上就被打断了,掀开帐子怒视窗子的方向,不等他开口眼前一黑就地倒在了床上。 见毛生昏了过去,七妹也不着急,反而慢条斯理的把毛生给扯下来的衣服重新穿上,然后光着两只脚从床榻上下来,挑着眉笑道:“姐姐来的这样急,把毛生都吓坏了。”   ☆、第76章 随着七妹的话音落下,那阵疾风就这么突然的偃旗息鼓了,窗外飘进来一个身着白衣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看着极为美貌,年龄也不大,只是已经梳了妇人发髻。进来之后也没看七妹,只是随意在房间里打量了一遍,蹙着眉头,声音淡淡的:“你明知毛生要娶张家的女儿,还要破坏吗?” 七妹轻哼了一声,脸上却还带着惬意的微笑。只见她斜倚着靠在床榻架子上,一双白玉般修长的美腿随意的搭在一起,双眼魅惑。 “那姐姐明明自己下山嫁与凡人做了妾侍,却还要拿大道理阻止我,这又怎么说?” 说到这里,七妹一笑,瞥向女子的神情里就带了讽刺出来:“姐姐甘心做人家的妾侍,我却与姐姐不同。刚才毛生已经向我许诺,只要我不愿意他就不会娶那张家的小姐。即便推不掉这事,他也允我平妻之位。这样说来,妹妹不是要比姐姐幸运一些吗?” 这女子正是张家老爷的小妾,那位人人称道背后猜测身世神秘的狐夫人。 她这样的讽刺并没有令狐夫人生出恼怒来,只听那她说道:“你也不必说这些来激怒我,张家小姐毛生是一定会娶的,你若愿意做小,那就去我不拦你。” 说毕这女子转身就要离去,她这样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七妹,七妹一挑眉,声音由开始的妩媚婉转变得尖细起来。 “四姐,我叫你一声四姐是看在咱们一同长大的份上。当年你我一同看上三郎,同样是人妖有别,凭什么你可以嫁给他做妻子,却要我见他一面都不成?如今三郎已转世投胎,你同他的缘分上辈子已经结束,这辈子为什么还要来干涉?” 七妹声音恨恨,一双美目满是怨愤。被她称为四姐的狐夫人顿住步子转过身来,看她一脸的埋怨,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同三郎没有缘分,为何还要这样执着?” “哈,这可真是笑话,有没有缘分你说了就算吗?我看不是我和三郎没有缘分,根本就是你嫉妒,所以容不得三郎和我在一起。你说三郎同我没有缘分,那现在又怎么说,毛生还不是一样的迷恋上了我,他许我平妻之位,愿意为了我不娶张家小姐。” 七妹收起那副怨恨的神情,又换成一开始的媚笑,同狐夫人道:“你这么费尽心机给毛生找了张家的小姐,就没有想过人家张家小姐愿不愿意嫁给毛生。” 她看了一遍毛生的房子,继续道:“张家和毛家差了这么多,你为了自己的私心让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嫁到这里来吃苦。四姐,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用别人的善心来给自己积功德,若是这样就能修道成仙,那我还真宁愿做一辈子的狐妖。” 狐夫人没能说服七妹离开毛生,七妹也没能阻止狐夫人将张小姐嫁给毛生的决心,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临近天明时七妹将毛生唤醒,又说了些好话,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木小牧同丁子湛在画里憋了一晚上,本来只想看看毛生私会的狐妖,顺便找找有什么机会可以利用帮到张小姐,现在则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没想到七妹同狐夫人还有这样的关系,这样看来这毛生应该是狐夫人上辈子的丈夫,没想到这狐夫人还真是情深,丈夫的转世她也能这么积极的帮忙安排人生给他铺路。 从毛家出来,木小牧同墨竹约好了第二天见面。 墨竹出来的时候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如今张家是狐夫人做主,她要一个不小心被发现,到时候自己受罚还在其次,小姐的终身大事可就耽误了。 “怎么样?圣姑你找到方法帮我们家小姐了吗?” 一见面墨竹就赶紧问木小牧,她昨天把碰见圣姑的事情跟自家小姐夫人一说,两人立刻由悲转喜,本来都要绝望了,突然就有了希望。 墨竹感觉小姐一辈子的幸福都放在了她的手上,让她不由得不小心谨慎,极度希望木小牧可以把狐夫人给收了,让她家小姐可以不用嫁给毛生那个又穷又花心的臭书生。 自从知道七妹同狐夫人的关系后,木小牧心里已经有个计划轮廓。 她安慰墨竹小丫头:“放心吧,我已经有底了,保证你家小姐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从现在开始你回去守着你家小姐,也不用出来找我了,有什么消息我会去找你。叫你家小姐和夫人放心,不要自乱了阵脚被那个狐夫人看出来。” 墨竹连连点头,她现在对木小牧真是充满了盲目的信任,只要木小牧说行,她就放心了。 等墨竹一走,丁子湛就问她:“你已经有主意了?” 木小牧笑着点头,说道:“你这么聪明,猜猜看我想的什么法子?” 丁子湛不由得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遍,看木小牧躲过去,便说道:“你想去找七妹,让她帮忙。只是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木小牧顿时笑起来,恭维他道:“我就说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想什么。那你这么聪明,肯定也知道七妹去了哪儿对不对?你们可是同宗。” 他就知道木小牧前头的话不是没来由,还是有事要用到他。 “好吧,我帮你一次,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有事要你帮忙,你不能推辞。” 木小牧心里猜测的出他可能会提的要求,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只要我办得到,做什么都可以。” 丁子湛看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木小牧看他眼里的笑意似乎带了点别的东西,她看不明白,只好转移注意力。 有丁子湛帮忙,找七妹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七妹为了方便同毛生见面,又怕自己露了踪迹被她四姐发现进而拆散她跟毛生,于是找了附近的一座山,就潜藏在一座山洞里,一边修炼一边同毛生花前月下。 有时候木小牧真搞不懂这些狐妖的心思,明明比人类寿命长那么多,又可以上天入地变化无穷,怎么偏偏沉迷于凡间的男色?还甘心去做一个小老婆供人驱使,不是太想不开了吗?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拿出来询问的,要怎么生活也是别人的事情,她只管做好自己的就行了。 木小牧闯进七妹暂藏的山洞时她才从外面抓了一只山鸡准备进食,一见木小牧他们立刻丢掉手里的食物,摆出攻击的姿势,一脸的警惕。 尽管丁子湛一副白面书生的文弱形象,可是她在对方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木小牧虽然有些道行,可她毕竟是个修行日子尚短的鬼,同七妹比还是落了下端的。 七妹眼睛不错的盯着丁子湛两人,厉声道:“两位道友不问就擅闯别人的府邸,可是来找茬的?” 丁子湛不说话,木小牧却笑着摆摆手,很是和气的样子:“这位狐仙大人,你别误会,我们来只是想找你帮个忙,真的是帮忙。咱们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先坐下来听我说怎么样?这个事对你还有好处呢,事关毛生和张家小姐的婚事。” 毛生是七妹在乎的人,木小牧一下就说明了来意,令七妹心生警惕的同时,也忍不住想听听她有什么话说。 “你同狐夫人之间的事我们都知道,哎别急着生气,我们可跟狐夫人不是一伙的。她那个人自私的很,为了自己的私心全然不顾你这个妹妹的心意,我们怎么可能跟她是一伙的。” 木小牧这张嘴可真是练出来了,这一路被她坑住的人不少。七妹果然被木小牧的话说的心里熨帖起来,等木小牧说完奉承她的话后,再谈到想要七妹帮忙搅了毛生和张小姐的婚事,七妹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你让我代替张家小姐嫁给毛生,那张家小姐愿意吗?” 七妹得知木小牧的计划后,又担心张家小姐不愿意李代桃僵,忙问木小牧拿主意。   ☆、第77章 最后总是少不了要面对面的交手,木小牧怕张小姐和张夫人在现场的话会受到牵连,毕竟神仙打架总是凡人遭殃。 所以她自从木小牧知道七妹同狐夫人的事情后,她便想出了一个李代桃僵的办法。 听墨竹的说法,之前不是没找过道人去张家收妖,可每次都被狐夫人给打了出去,由此可见狐夫人的本事。 事情到想着先把张小姐母女两个偷偷移到别处去,等成婚那天动手,叫狐夫人露出原型来,到时候一切就好办了。 同七妹商量好明日毛生成婚时怎么做,双方算是打成了协议。 等从七妹那出来,丁子湛问她:“你相信她的话?” 木小牧抬头看他,见丁子湛眼里有怀疑,便道:“也不能说是全信,不过女人到底更心软。她既然追着三郎的转世到了现在也不愿意放手,不是真爱就是爱而不得,这次有机会同毛生在一起,她肯定愿意花力气达成目的。”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家小姐出嫁的这天,天还没亮整个张府就开始活跃起来。 从门口进院子,再沿着长廊一路到房间,各个地方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喜字也贴的满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子们匆匆忙忙,给张小姐准备的十几抬嫁妆早就已经在院子里备好了,满眼望去火红一片。 张小姐的闺房,张夫人正抱着自家女儿啼哭。 这几年张夫人身体虽然好些了,可还是病病歪歪的,如今再为女儿的事情担惊操心,身体更是衰弱了,脸色瞧着苍白。 “去叫二夫人来,就说我有话跟她说,如果她不来我就不嫁。” 张小姐一边安抚她娘,一边对旁边准备给她上妆的喜娘说。那喜娘是狐夫人请来的,谁知过了这么大会儿了,新娘子完全没有准备出嫁的意思。这张家夫人也是一张苦瓜脸,叫她这个喜娘想下手都无处下手。 这会儿张小姐说要见二夫人,喜娘只好叫小丫鬟去传话。这个点只怕二夫人正陪着张老爷呢,张老爷那样宠二夫人,为了二夫人的话连独生女儿都愿意嫁到毛家那样的穷人家去,只怕张小姐真的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喜娘心里叹息着,然后仔细打量坐在前面的张小姐。 这张小姐要说长得漂亮吧,也不尽然,顶多是不丑。喜娘见过那么多出嫁的女孩子,在这些人里,张小姐的容貌是真的不出众。 要说漂亮,喜娘可从未见过比张家二夫人更漂亮的女人了,这简直是仙女下凡,怪到外间都传这张二夫人是狐仙,人间的女子哪有这样的容貌。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二夫人就过来了。 二夫人进门这么久,张小姐同她其实没怎么接触过,那几年她忙着照顾张夫人,就算见面同她老爹的这个小妾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阵子张老爷铁了心要把张小姐嫁到毛家去,张小姐做了十五年的端庄淑女,头一次没规矩的闹了一场,结果还是没能改变张老爷的决定。 现在张小姐就想问问这位预言毛生将来会富贵的狐夫人,为什么一定要她嫁,一定要她牺牲。 如果这事是她亲生父母决定的也就罢了,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女戒教育,顶多认命。 偏偏决定她以后人生的是家里的妾侍,让一个进门没多久的小妾决定她的婚事,张小姐不甘心。 “小姐怎么还不化妆,叫丫鬟们把衣服赶紧准备好,眼见着时辰快到了,要是误了吉时这可不好。” 狐夫人进门先是吩咐底下的丫鬟们赶紧给小姐准备结婚的事,吩咐完后这才去看张小姐。见张夫人也在这里,还哭丧着一张脸,忙过去关切地问道:“姐姐身子不好,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小姐的婚事一切有我,姐姐放心就是,必不会让小姐委屈了。” 狐夫人这一派当家做主的样子,气场全开,一时间倒是令张夫人说不出话来。 张小姐却道:“我有话跟你说。” 狐夫人惊讶的瞧了张小姐一眼,其实从她进门是没怎么在意过张小姐的,印象中也是同其他凡尘俗世中养在闺中的小姐一个样儿,没什么吸引人的性格。 不想今天跟她说话倒是硬气起来,狐夫人想着,脸上的笑容不变,一面吩咐其他人把东西备好,一面说道:“有什么话放到以后再说也不迟,今日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叫喜娘先把妆画好,穿好衣服等新郎来接才是正经。” “你若不听我说,那今日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嫁。” 狐夫人愣了一下,瞪着眼睛细细打量张小姐,见她一脸坚持,知道自己若是不点头,今天的婚事怕是有波折了,于是点着头答应下来。 “既然小姐有话要问,其他人先出去吧,等我和小姐说完话你们再进来。” 其他人听从狐夫人的安排,陆续从房里出去,最后出去的丫鬟还将门给掩好。 等所有人都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张小姐母女同狐夫人三人,狐夫人道:“这下你可以说了。” “你是不是狐妖?既然是妖为什么要来我家委屈做我爹的妾侍?如今还要将我嫁给毛家那样的破落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巧儿?” 张夫人见女儿几句话出口咄咄逼人,有些担心的唤了她一句,又小心瞥着狐夫人,生怕对方一个不开心对自己和女儿下狠手。 张小姐不管张夫人小心的态度,仍旧盯着狐夫人,目光尖锐。 狐夫人一笑,说道:“我没有安什么心,小姐也不用揣测我的用心。不过是小姐年纪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了好的对象,双方自然成就好事。这天下的女儿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小姐何必担心我会害你。” “我倒是想不担心,只是我信不过你。一切的话都是你说的,毛家那样的条件,想要我下嫁,说什么将来必定入官拜相,也不过是想借张家的钱财铺路罢了。” 这年头读书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何况毛家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毛父给人放牧挣些小钱,毛生却是整天除了摇头晃脑读书,同人去那些烟花之地显摆读书人的风流外,真是什么都不做。 如果没有张家突然冒出来做冤大头,别说做什么宰相,毛生能不能继续读书都是问题。 所以狐夫人说的那些话张小姐一个字都不信。 只是不管她信不信,狐夫人都要她出嫁。 就在张小姐情绪激动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时,狐夫人冲她挥了挥手,她的手脚立刻就想不受控制似的,整个人钉在了座位上,动也不能动。 “巧儿,你怎么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张夫人一见女儿不对劲,立刻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狐夫人给拦住了。 “姐姐身体不适,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吩咐外面的丫鬟们进来,张夫人被她抓着动弹不得,眼睛一直瞟着张小姐的方向,最终还是被丫鬟们扶着出去了。 狐夫人对喜娘道:“赶紧给小姐上妆换衣服,别误了吉时。”   ☆、第78章 张小姐在失去身体控制权的那一刻是慌乱的,因为墨竹告诉她,圣姑会收了狐夫人,免了她嫁到毛家的祸事,因此这几日张小姐一直是心存希望的。 可是现在,她行动不能自由,狐夫人是铁了心要她嫁人,张夫人又被支开,眼下她竟然无计可施,眼泪不由得纷涌而出。 狐夫人见喜娘给盛装打扮的张小姐盖上了红盖头,这才点点头,吩咐道:“等会儿新郎过来接人,你们好生扶着小姐上轿。” 喜娘等人忙点头应下,狐夫人这才放心离开。 张夫人已经被她派人送到房间里,张老爷正在大厅吩咐下人们忙碌今天小姐的婚事,见狐夫人进来,张老爷立刻笑着迎上去。 “巧娘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狐夫人笑道:“老爷放心,小姐那里一切都好,就等着新郎来了。” 张老爷一向宠爱这个小妾,不仅人物相貌出众,这几年家中事物又都是她在打理,反而比张夫人管理时好上几倍。 狐夫人进门的这几年,张家比以前更富,这样里里外外都顺心,这狐夫人简直就是张家的福星,就由不得张老爷更为爱重她了。 “多亏有你,这原本是大夫人该做的事情,只可惜她身子不好,到叫你劳累了。” 张老爷拍拍狐夫人的手背,他年纪已到知天命的时候,就算有狐夫人帮着保养,也免不了露出老态。 两人站在一起,只从外貌上看,张老爷就是做狐夫人的爷爷也勉强可以了。 狐夫人笑着说道:“看老爷说的哪里话,小姐是老爷的独生女儿,自然也是我的晚辈。长辈为晚辈的婚事张罗一番,算什么操劳。” 然后又道:“这里的事情自有管家和下人们去忙,老爷只管坐着就好。我刚问了门头的小厮,叫人去毛家问了,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新郎迎亲的娇子就该到了。老爷,咱们只管等着就好。” 狐夫人已经做好了七妹来捣乱的准备,这场婚礼是她极力促成的,不管如何她都要张小姐顺利嫁到毛家。只是警惕一直持续到新郎来,也没见七妹的身影出现,狐夫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等新郎的轿子一来,新娘被人接走,狐夫人陪着张老爷惆怅了一会儿,安慰着他去房里先休息。 按照俗礼,女方出嫁,娘家父母是不能去男方那边的。除了陪嫁的丫鬟和奶娘,张小姐身边没有认识的熟人,只能等三天回门才能和父母再相见。 狐夫人安慰着张老爷回了房,自己转身用法术从张府出去直奔毛家。她要亲眼看到这场婚礼顺利结束才能放心。 在毛生还是三郎的时候,狐夫人曾受过三郎的恩惠,又从上仙处得知自己同三郎有一线姻缘,便决定以身相许。 狐夫人在家中姊妹排行第四,便称一声四娘。七妹排行第七,是家中最小的妹妹。当七妹得知四姐去了凡尘报恩,她心中向往未知的人间世界,便也瞒着父母偷偷下山,去见四姐的途中碰到了三郎。 三郎家中富有又是独子,偏偏性格极好,不喜杀生,对人对物都极为友善。 初下山的七妹因不通人间事物,难免遇到波折。得了三郎的帮助后,便也学着话本上才子佳人的故事,偷偷喜欢上对方,却哪里晓得对方竟也是四姐的恩人。 这下姐妹两个都想要以身相许报答恩人,但最终四姐技高一筹,七妹没能得偿所愿。 如今找到三郎的转世,七妹便想弥补当初的遗憾。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四姐竟然不信守承诺。明明说过只有一世的姻缘,如今又来干涉三郎的转世,简直欺人太甚。 如果没有木小牧出手,今日成婚七妹是打定主意要破坏的。正因为了解七妹的性子,狐夫人才会这么放不下心。 不过直到最后新娘子送入洞房也没见有人出老捣乱,狐夫人这才稍稍放心,只是却也怀疑起七妹的打算来。 等到第二日早晨,狐夫人看到梳着姑娘发饰,扶着张夫人从房间里出来的张小姐时,那点怀疑终于破土而出。 “你怎么会在这?” 狐夫人惊讶的看着张小姐出现在张家,惊讶的同时神色不免有恨色和惊慌,这是张小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狐夫人失态。 张小姐微微一笑,眼里的讽刺根本不屑于掩藏:“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在这。倒是你,不过是个狐狸变得妖精,也敢在我家作威作福,等着吧,我爹早晚会看穿你的阴谋。” 狐夫人却根本没有在意张小姐说的这些话,她只是奇怪,张小姐既然没有嫁去毛家,那昨天去毛家又是谁? “是七娘!” 不是问句,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狐夫人也来不及跟张小姐再说什么,她转身在众人面前消失了身影,化作一缕白光朝毛家方向奔去。 张家的下人们吓了一跳,虽然大家都知道狐夫人不是人类,可还从没有谁见过她众目睽睽之下施法术,直接就这么没影了。 张小姐想着有木小牧收服这个妖精,便稳着张夫人的身子,厉声吩咐张家的下人们:“现在已经确定狐夫人就是狐妖所变,幸而我已找到高人来降妖。” 一面说着狐夫人的坏话,张小姐吩咐墨竹将之前丁子湛给的降妖符贴到大门上去。 因为狐夫人的事情张府一时乱哄哄的,只是到现在也没见张老爷出来,张小姐作为主子,下人们自然不敢不听她的话。 有了这些降妖符,狐夫人再想进张府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紧绷着的心神终于有了一丝缓解,张小姐只盼着木小牧和丁子湛两人可以将狐夫人给收了,免得她再回来蛊惑张老爷。到时就算她可以不嫁毛生,未来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有了这次变故,张小姐下了决心给自己招赘婿,张家的家业她要自己接管。 不说这里张小姐怎么想,另一头狐夫人猜测出昨晚嫁到毛家的是七娘,立刻沉不住气直奔而去。 等她到了毛家,还未进门就见院子里一片红色,炊烟袅袅中七娘穿着一身妇人的衣装从门里出来,毛生正跟在她身后唤娘子。 就在狐夫人出现的时候七娘就觉察到了,她笑着站在原地,等毛生过来这才挽住他的手,柔声细语道:“相公昨夜劳累,我去给相公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毛生立刻笑道:“不劳累不劳累,娘子才劳累。” 昨晚上入洞房的时候发现新娘子变成了七妹后他也是一阵惊讶,后头听七妹一说她是代替张小姐嫁过来,也就一并接受了。 毕竟张小姐的容貌在如何也比不过七妹,且嫁妆也都一同抬进了毛家,万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这样一想自己还是得了便宜,毛生便将张小姐抛之脑后了。 七娘冲毛生一笑,视线转到另一边,瞧着狐夫人笑了笑,便惊讶道:“这不是狐夫人吗,怎么到我们家来了?” 毛生顺着七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露出惊艳的神色来。 七妹察觉到毛生的惊艳,顿时不乐意起来。 “传说中料事如神的狐夫人怎么会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难不成是过来看女婿的?” 说着七妹掩嘴一笑,抬腿在毛生脚上踩了一脚。毛生哎哟一声,从狐夫人的美色中回过神来,看七妹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尴尬道:“这位夫人原来就是张老爷的宠妾,果然是人间绝色。” 七妹哼了一声,没去理毛生那副饥色的样子,迈着步子往狐夫人方向走近。 “四姐是来看看我和毛生相处的如何吗?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挺好,也多谢四姐给了这么丰厚的嫁妆,以后毛生读书赶考完全不需要担心银钱方面的问题。等将来毛生考上状元,承你吉言做了宰相,一定不会忘了四姐的恩德。” 狐夫人看着七妹一派喜色神采飞扬,原本的慌乱渐渐平复下去。 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就是想让张小姐再嫁过来也是枉然了。 “怎么四姐只站着不说话,难道看到妹妹有了良人,四姐竟不高兴吗?” 狐夫人叹了一声,说道:“我原本所算,你同三郎并无缘分。这一世毛生前途无量,只是前期生活贫苦,我这才想办法让他有个得力的岳家。如今你既然嫁入毛家,也不失为是老天赐予的缘分。” 说到这里,狐夫人似是松了口气,放下了什么东西一样,看着七妹笑道:“既如此,四姐在人间也没有别的牵挂了。我这就离开张家回山修炼,等七妹结束这一世的因果缘分,望你返回山中安心修炼,早日成仙。” 说罢狐夫人飘然而去。 一旁暗搓搓等着动手的木小牧顿时目瞪口呆起来,她望望同样愣住的七妹,又看看已经走得没有影子的狐夫人,有些转不过神来。 “这就完了?” 丁子湛在一旁闭目养神,而被这神转折弄得懵了的木小牧望着他道:“我还以为有一场恶战呢,怎么狐夫人看到七妹嫁给毛生后反而放下的样子。她们不应该动手打一场吗?” “你怎么看起来很失望,你希望她们打一场?” 丁子湛睁开眼笑着看她,木小牧被他的话一堵,争辩道:“我哪有失望,我就是不明白你们狐妖的思维,一会儿好一会儿又不好。” 木小牧嘀咕了两句,只是她看着这件事件中最占便宜的毛生,又不乐意起来。 “怎么这个毛生倒成了最终受益者,真是不公平。” 丁子湛看向毛生和七妹的方向,幽幽道:“你只看见眼前就以为不公平,却不想想以后。难道你以为上辈子三郎同狐夫人的结合当真美满吗?” “什么意思?” 木小牧不明白丁子湛这话里的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意思就是说,这世间因果轮回,所谓的报恩不见得就真的把恩报了,不然只有一世的牵扯,狐夫人为什么还要去帮三郎的转世。按理说,狐夫人同现在的毛生根本没有关系,可是她还是出现了,并且做了那么多功夫就是要张小姐嫁给毛生。” 狐夫人所说的,张小姐同毛生有缘分这话是不假,不过这世间的缘分分很多种,且事物不是一成不变的。张小姐原本是要嫁给毛生,只是这是一段并不美满的姻缘,至少对张小姐来说并不美好。 不过眼下张小姐逃脱了未来不幸的命运,新的因果又产生了,各人的命运在未知的将来走向不同的方向。   ☆、第79章 虽说各自有各自的因果报应,不过想起狐夫人擅自决定别人的婚姻,甚至不顾他人的意愿利用自身的法术强行逼迫,就这一点来说木小牧就不愿意让她一身轻松的离去。 丁子湛是知道木小牧性格的,她这人一开始明明胆小且懒得管闲事,如今却是在功德袋的激促下变得路见不平起来。 “狐夫人在走之前会回张家一趟,这一趟回去准能让她吃个大苦头,你又何苦浪费那个时间去寻她的晦气。” 丁子湛站起身向木小牧伸手,道:“走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做,这几日清闲过了,也该忙起来了。” 木小牧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躲开他牵过来的手,说道:“什么清闲啊,这几天为了张小姐的事情到处走,怎么可能清闲。说清闲的是你才对,你说什么忙起来,又要出什么事情了?” 两人离开毛家,木小牧是没有方向的,只是丁子湛在前头引路,看方向是往西南,那里正是紫霞观的方向。 “你准备去紫霞观?” 丁子湛当初去紫霞观看病,等他回来就变了身,从一个人成了一只狐狸。木小牧本来以为他在紫霞观同清越结了怨,路上又交了手,怎么也不该到紫霞观去,毕竟那里是人家从小长大的地盘,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吗。 “不是紫霞观,我们去找清越。” “找他干什么?” 木小牧停住脚步,不解的看着他。 虽然已经知道她的上辈子同清越的关系,但是要木小牧真的跟人刀剑交手,她还是有点胆怯。 “就算我们不找他,他也要来找我们了。” 丁子湛看着停步不前的木小牧,慢慢说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他不能将你这个劫解决,那么他将永远失去成仙的机会,且没有投胎转世的可能。你说,这样的命运,他会甘心等在原地吗?” 木小牧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不是说,王母将我作为他的劫,让他死在我的手上吗?” “王母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可是玉帝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儿子就这么死去,所以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你死,二是他死。” 丁子湛看着木小牧不可置信的神情,叹道:“这就是玉帝和王母的博弈,所以你只能赢不能输。不管怎么样,等见到清越和他动起手来,你一定要狠下心来。” 木小牧没有说话,她在消化刚才丁子湛给她的信息。 不是没有杀过妖怪,可是第一次动手杀人,还是有玉帝撑腰的人,木小牧担心到时候她敌不过对方。 “万一玉帝给了他很厉害的法宝怎么办?我到底只是个修为低下的小鬼,以前都斗不过他,现在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木小牧担心她赢不了那么漂亮,到时候万一把自己给搭上,那可真是后悔都没用了。 担心这个的同时,木小牧又免不了埋怨起玉帝和王母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本来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都被贬下凡了,干嘛还要牵扯到她头上。玉帝偷吃不对,王母作为妻子自然让人同情,可她想报复却又要借别人的手,被利用的人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放心,一切有我。” 看她担心的样子,丁子湛抓紧她,笑着说道:“你忘了我是谁,我既然有本事将你从异时空带来,自然也有本事送你回去。” 丁子湛一派淡定从容,显然并不认为木小牧会输。 似乎是他的自信感染了她,木小牧的担忧和恐惧渐渐消下去。 她看着丁子湛,想起自她来后遇到的一切,丁子湛同她发生的那些事情,不由得生出愧疚来。 “对不起。” 丁子湛揉了揉她的头发,虽然木小牧没有说对不起什么,可是他心里清楚。就算如今他帮着木小牧度过这一劫,可是她回去的决心不会变。 “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女人的心不是很软的吗?为什么没有一次你为我心软呢?” 丁子湛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木小牧没有接话,两个人不约而同转了话题,朝着紫霞观的方向一路赶去。 他们是在五天后碰到清越的。 从掖县往西南走,五天的路程他们正好走到屏越峰。 屏越峰山高林密,且此处少人烟。单从地理环境来看,的确是一个打架斗殴的好地方。 清越并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边的正是从不离他的卿菲。原本清越并不想卿菲跟着,只是她脾气一向执拗,清越就是想甩掉她也不成。 等到后来清越想起他同木小牧的关系,也就没有心思再去赶人了。 如今清越只是个修道的凡人,他不能依靠天界的旧友除去木小牧,卿菲跟在身边好歹也是个助手。况且清越也知道丁子湛必定会和木小牧在一起,到时候若真的动起手来,他一个对两个胜算不大。 这是决定他是否能重返天界的关键,来找木小牧之前清越做了足够的准备,甚至偷偷将师父的镇观之宝乾坤盘偷了出来。 乾坤盘专门对付妖邪之物,木小牧只是个生魂,即便有功德在身,也敌不过强大的力量。杀掉木小牧这件事清越并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阻力是丁子湛。 卿菲跟在清越身边,自然知道他偷了她爹的乾坤盘。可是心上人为重,况且清越是要去杀木小牧的,这关系到清越的生死存亡,卿菲只能在心里对自己爹和观中的师叔师伯师弟们说一声抱歉,等解决了木小牧她一定会把乾坤盘还回去。 等到两拨人终于在屏越峰碰到时,清越根本不容木小牧有说话的机会,拔剑就冲了过去。 终于到了最后的结局。 天庭瑶池仙境,王母正透过通凡镜看着这场生死斗,一旁站着的青鸾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王母一早就察觉到青鸾的异常,只是她没有开口询问。如今到了最后的关头,只要清越魂飞魄散,她这几千年来所受到的屈辱终于有个了结。 青鸾原本同牡丹仙子交好,而牡丹仙子又最看重紫黛。如今紫黛的转世木小牧正同清越进行着生死较量,青鸾不由得担心。 “娘娘,紫黛是无辜的。清越这件事本来就是牵连了她,如今她被剔除仙骨贬下凡间,永世没有成仙的机会,她……”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王母打断了青鸾的话。 通凡镜中木小牧正和丁子湛联合对付清越,清越带在身边的乾坤盘的确厉害,以丁子湛那样的修为居然都被打伤。再这样下去,只怕木小牧要输了。 “只是我跟玉帝说好了,谁都不许出手,不然另一方随时有机会反悔。” 王母同玉帝约定,等到了最后的关头,天界众人谁都不可以出手帮忙。不然的话,另一方可以直接反悔,到时候如何处置清越都为过。 “那紫黛怎么办?她眼看着就要输了!” 木小牧在丁子湛的安抚下,以为他们真的可以胜出,全身而退。可是现在丁子湛已经被打的吐血重伤,若不是两人配合默契,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清越眼里泛出冷意,嘴角的笑充满了志在必得。 “认输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八百年前赢不过我,现在也一样!” 说完这话,他手中一亮乾坤盘,嘴里念念有词,身影急速冲木小牧击去。   ☆、第80章 如果说以前做九皇子的时候,清越还不把地位当一回事,那么等到他被贬下凡间经历过人间生老病死的苦痛后,对于成仙就变得极其偏执起来。 在恢复记忆后从某人口中得知,如果他不能杀掉木小牧,就要被木小牧杀掉。这样一来他不仅会永远失去成仙的机会,还要断了轮回的路得到魂飞魄散的下场。清越不甘心从天堂落到地狱,在面对木小牧时新仇旧恨一块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手中的乾坤盘绽放出刺眼的白光,以清越为中心,那白光所激发出的力量如波纹一般一圈一圈的向外扩展。 原本丁子湛就受了伤,这下两人在强大的力量下更是无所藏身。 因为有丁子湛的保护,木小牧受到的伤害并不严重,在行动方面远比丁子湛要自由的多。在清越的乾坤盘击到身上的那一刻,木小牧眼前闪过许多画面。父母亲人的关切,她从小到大生活的经历,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漫天飞舞的雪天。 一只小小的,火红色的狐狸跳跃着钻到她怀里,睁着一双碧色的狐狸眼。慢慢的那红色的小狐狸渐渐变大,变成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少年嘴角噙着微笑,对她说:“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会去找你。” 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是了,她被贬下凡之前曾跟少年许诺,只要他能够找到她的转世,那么她就允许对方将月老的红线系在她的手腕上,做他的妻子。 “不要!” 木小牧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明明都要死了,她居然飞身扑在了丁子湛的身上,替他挡了那一击。 “你看,我……我又说话不算数……老天在惩罚我。” 木小牧笑着咳起来,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影正在慢慢消失。 是要死了吗? 丁子湛慌乱的抱住她:“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 这句话他重复了两遍,说道最后一遍时加重了语气。 他抱着木小牧,抬头看向前方自以为胜利了的清越,道:“你不会有事,因为我们没输。” 他慢慢起身将木小牧抱起来,两个人的身影都在发光,由两人身上发出的两团光晕渐渐融合在一起,原本木小牧弱下去的身影又渐渐凝实起来,而包裹住两人的光晕渐渐变强。 这突然的改变令清越的笑容僵硬起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手里的乾坤盘试图扔出去,可是那乾坤盘却像是黏在手中一样,怎么甩也甩不脱。 “这不是乾坤盘,不是乾坤盘。” 清越甩不脱手里的东西,因为恐惧害怕,极力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 “是你,是你捣的鬼,你把乾坤盘偷走了!” 清越恶狠狠地盯着丁子湛,能够无声无息做到偷梁换柱的只有丁子湛。狐狸因狡猾而闻名,清越一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是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丁子湛一直没有行动,让他放松了警惕,以为对方不过如此。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他太过于相信自己,却不想丁子湛一早就在背地里用了手段。 丁子湛猜到清越为了万无一失会去偷紫霞观的乾坤盘,所以提前将乾坤盘给调换了,丁子湛将噬魂针藏在了假作的乾坤盘中。 “这不公平,不公平!” 清越嘶吼着,他希望玉帝可以出来帮他。 “父皇,母后!” 王母看着镜中清越的整个身体被噬魂针慢慢吞噬,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可是又带了莫名的轻松。 如果说她之前有多么疼爱这个儿子,那么等最后知道儿子和丈夫背着自己瞒了什么事情,她的爱完全化为了恨。 她亲手将玉帝的相好杀死,不留一丝痕迹。如今终于轮到她亲手养大的仇人的儿子,她不会再像上次那么冲动直接给人痛快的死亡做结束。 到底不是亲生的,即便养了几千年,最终还是选择亲生的母亲。王母不是个心软犹豫的人,一旦她下了决心放弃,就绝不会犹豫。 她不会亲手杀了清越,可是她要看着对方从视线里消失。 她不再指望玉帝的爱,所以也就完全不会再估计双方的脸面。 “娘娘?” 青鸾看着王母慢慢闭上了眼睛,担忧的望着她。 通凡镜中清越的神魂已经消失,木小牧和丁子湛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光晕中。 “紫黛仙子她?” “放心,她已经回到自己的世界。让她回来不过是了结这一桩事,等她醒来,这一切都将化为一场梦,她不会记得的。” 王母看着瑶池仙境中这美丽的一切,模糊中似乎想起她未登王母之位前发生的一些画面。时隔亿万年,那些画面同现在的生活相比,似乎有什么是不同的。 “那只狐妖怎么办?他跟着一块走了。” 青鸾想起跟着木小牧一同消失的丁子湛,她有点担心。 “那只狐妖,也算聪明。” 王母想起同自己讨价还价的丁子湛,这一切与其说是她掌控的,不如说是丁子湛谋划的。从一开始丁子湛就言明,他为王母做这些,换取同木小牧在一起的机会。她虽有意让人做棋子,可也要别人心甘情愿的去当这个棋子。 被王母评价为“也算聪明”的丁子湛此时抱着木小牧,两人正在穿越时空隧道。 “记得,不要忘了我。我会去找你!” 木小牧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丁子湛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他让她不要忘记,他会去找她。 同样的话,这是丁子湛第二次说了。 怎么会忘记呢?木小牧说,我会记得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第81章 番外 木小牧醒来时还有些恍惚,一阵啪啪的键盘敲击声将她的注意力集中起来,抬头看时面前的电脑屏幕正闪着光,页面停留在《聊斋志异》卷四篇中 美漫的无限。 似乎是上通宵网吧困得狠了趴在桌上直接睡了一觉,木小牧抬起头往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星期天的时候木小牧偶尔会跟同学一块过来上上网。 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自己之前因为选报大学专业的事情同父母吵了起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偏偏木小牧又是个胆子小的,她想让父母妥协,离家出走后又害怕起来,索性直接在学校附近找了网吧呆了一晚上。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还有两个小时外面天就大亮了。 木小牧的手机早就关机了,等她重启发现里面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和爸妈弟弟轮番发过来问她在哪儿的短信。 昨天离家出走的时候她还怒气冲冲,心里发着誓一定要他们害怕,可是现在她自己却害怕自己。 一夜没回家,也没跟家里人说一声,这在木小牧来说是头一次。只怕家里几个人都要疯了,想到这木小牧也坐不住了,她赶紧到吧台前跟老板说明要出去。 上夜网的时候网吧是关了门的,这附近都是学生,就是怕有什么危险。开门要到六点钟,木小牧跟老板说要提前出去。 “这才四点多一点,天还黑着呢,小姑娘你这出去的也太早了,街上没人呢。” 那老板看木小牧是一个人,外面天也没亮,怕她这么早出去在遇到点危险就不好了,于是好心提醒她晚点出去。 “没事,我家离这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老板见她执意要出去,也不便说什么,拿了钥匙将门打开。东方的日头有一丝亮光升起来,但整个天空还是暗沉的。 等木小牧一出去,老板就将网吧的门拉了下来。虽然是夏天,可早晨的空气冷得很,乍一开门,暖了一夜的网吧里立刻涌进来一股凉意。 木小牧回头看了一眼,这家网吧是她常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门边竖着的“星际网”三个字,竟然生出一股陌生感来,像是记忆中很久没有翻出来看过一眼的东西。 她甩了甩脑袋,觉得有些头晕。 上夜网就是有这点后遗症,一旦从屋里出来,踩着步子就像踩在棉花上,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木小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感觉清晨的冷风吹得脑子清醒了,这才迈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 她不敢跟家里打电话,一则是怕挨骂,二则心里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后一种情绪令木小牧感到怪异,只是这怪异没有持续多久,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暗沉沉的大街上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于安静中猛地响起这铃声,吓了木小牧一跳。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爸爸的号。木小牧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她不敢按接通键。可是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木小牧咬了咬牙,反正都要挨骂的,现在在手机里被骂好过见了面挨打。 木小牧的手机一接通,那一头木爸爸紧张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木小牧,你在哪呐?” “……我在学校里啊。”木小牧慢吞吞的回答。 “一个晚上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你能耐了啊。你学校不是都毕业了吗,你去那睡哪里?你一个晚上都干啥去了?” 紧接着一连串的提问,木爸爸的紧张和担心在知道木小牧平安后立刻被愤怒代替,这几句话他说的是格外恼火 最强锋卫。 木小牧被她爸爸这一连串的责问训斥的想掉眼泪,视线模糊中抬头,忽然啊一声吓的要尖叫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木小牧心里一怕立刻抬腿去踢对方。 手机里木爸爸还在责问,被捂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来的木小牧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心里头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就听网吧老板的话不出来了,谁知道学校附近这个点还会有坏蛋出现。 只是后悔远远比不上心头潮水般涌上来的恐惧,泪眼朦胧中木小牧听到面前的男人说:“别害怕,我是来找你的,我说过会来找你的。” 这声音传到木小牧耳朵里时,蓦地令她升腾的恐惧得到了遏制。这声音很耳熟,可是又想不起从哪里听到过。尽管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可她就是觉得对方不会伤害她。 男人把她的眼泪擦干净,视线清明中,木小牧看到眼前的人眉目清俊,一笑时温润可亲。 “啊,你,是你……” 木小牧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不还不是男人,是个笑起来让她觉得又熟悉又陌生的男孩。 “你不是19班的第一名吗?你怎么在这?” 木小牧他们学校毕业年级一共有十九个班,原本是十八个班,到升高三的时候学校从每个班里调出成绩最好的三个人,然后凑在一起组成了十九班,也就是所谓的尖子班。 面前的这个男生是尖子班永远的第一名,叫丁湛。木小牧曾跟班里的女生们八卦过他,丁湛不仅成绩好,人长得也帅。 仅从第一眼看,丁湛的外貌比较符合花美男的形象,可是每次他参加学校的运动会,学生服一脱换成运动背心,整个人立刻就从文弱花美男变成阳光健朗的男子汉。 木小牧他们班的女生把丁湛给人的感觉评价为,进可攻退可守。既可以做温柔古典美男,又可以做霸道总裁,整个年级迷恋他的女生多不胜数,就是木小牧也曾经幻想过哪天和白马王子来个浪漫的邂逅。 但是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白马王子在跟她说,他在找她。木小牧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么丁湛会跟她说这么令人想入非非的话。 “……呵呵,不是毕业了你特意过来跟我表白的吧,你可别说你喜欢我很久了。” 这样大胆的话木小牧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她有些惊讶自己的反应,要是以前她早就怕的跑了,要不就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怎么现在不仅不紧张,还有胆子调戏对方。 丁湛被木小牧的反应逗笑了:“虽然忘了,但是看你的样子脾气也没怎么变,这下我可不怕等着了。” “木小牧,你干什么呢?” 他们这边两个人说话,倒是叫木小牧忘了还在手机另一边训斥她的木爸爸。 “喂爸爸,我听着呐。我这边跟同学还有事呢,等我回去你在教训吧。对了,报专业这个事我想好了,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 说完木小牧挂了电话,再抬头时,丁湛正低头看着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竟然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东方的日头渐渐升了起来,染了红色的云彩布满东边的天空。带着色彩的光亮里,木小牧同丁湛的笑容融合在一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